第七十一回 怕什么来什么
曹平安忿忿不平地离开曹操的府邸，准确来说是荀彧的府邸。他们这番一对话，曹平安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为了曹操，而曹操本人却成了荀彧。
这才得知曹操那一番伪装，为的是避人耳目，再者那荀彧身患恶疾本就这幅模样……这真是哗天下之大然！
这么闷头闷脑地走了一阵抬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尉府。这下拿了名刺递给守门令史，这守门令史知道是太尉的儿子来了，忙把名刺还回，满脸带笑将他让了进去。
也是曹平安心里难受，去疱屋用了两盏酒气魄也放开了，当下心情舒坦便满不在乎地往各处掾属房逛了逛。逐个瞧过来不禁大失所望，现在的太尉府哪里还有点儿生气？
这实在是太冷清了……
这老曹嵩用的都是些年迈老吏，有的连牙都快掉光了，大中午熬不住皆爬在几案上打盹，这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庸庸碌碌不是才干之秀。
当然，这年轻的倒也有几个，不过却还不如老的，都是鸿都门出身的宵小之辈，甚至还有皇帝钦点而来的几个奸佞谄媚之辈。
四处在这太尉府转完了，待至台阁之前，两个门前令史知道他的身份，谄笑让出道路送他进了阁内。
曹平安进去一看，里面更觉冷清丝毫都不热闹，只有老曹嵩一人端坐在案前批文，几案上的公文全都堆满了，还有一盘西域样式的糕点。
眼见如此景象，曹平安反而对身为三公的老曹嵩生起了怜悯之心。
老曹嵩见他来了，把笔一放闷哼道：“我就没搞懂，是我这太尉做的不如往任还是我这帮直阁令史没骨头，你看当初那王太尉，他儿子想进太尉府硬是拦了下来，如今你这名刺都不收，甚至还谄笑个脸把你迎了来，我真是他娘的……”
“那您就把他们全开销了，别叫这帮谄媚人在这里起哄。”
曹嵩没搭理这茬，闻他一身酒味说道：“你小子又喝酒了吧？”
曹平安自己寻了一张杌凳坐到一旁。曹嵩见他无语，抬眼皮道：“你这去了一趟幕府怎么愁眉苦脸的，怎么？这典军校尉不如你心愿？”
“我哪里是愁这个，我寻思着做不做官都行，可是……”曹平安是打心里想把他与曹操这层关系说出来，但话到嘴边落了空。
“可是什么？”老曹嵩问了一声，“如今朝廷已经颁布西园八校尉了，你就别挑三拣四了，至少你手里还有些兵权不是？”
“我想说人家那堂子比你这里热闹多了！”
“嘿嘿！”曹嵩笑了笑，“这话倒是不假。”
曹平安也跟着笑了：“那不然呢？大将军府嘛，那不是权倾朝野？我看就差管着尚书了。”
曹嵩收住笑容：“那西园校尉你遇见几个？”
“七个！”
“也是！”曹嵩回了一句，又道：“何进原想拿当今万岁当傻子，我告诉你，这刘宏他可不傻，这方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你瞧，这上军校尉让蹇硕做了去吧？你往后可得小心这两帮人哟！”
“不过他能找出一个不跟何进相近的人，算上我，现在幕府里可已经坐着七个人了。皇帝和十常侍倒是想限制何进的兵权，可是眼瞅着人家又到他府上去了，爹，你也莫讲了，我在那府上多待一会儿多听一句，我都怕得要死！”
“你没事怕个什么？”老曹嵩嘀咕一声。
“我怕呀，这十常侍惦记着何进的权利，如今大将军愈发膨胀，我怕他们哪天就得刀兵相向，到时候我不是跟着受连累？”
“你说的这事儿我倒是也有考虑，料想再过个几年，这朝廷肯定要乱，就看刘宏这皇帝治不治得住了。”
曹嵩拿起笔来，接着说：“你也把心放宽了，法虽严厉切不可责众。况且不用你们这七个人，还能用谁？平乱的部队总不能用宦官吧？那群东西打不了仗，所以能打仗的都在何进麾下，你们可是保卫大汉疆土的将士，难不成让这些个没卵子的人去平乱守疆？”
“嗯，说得在理。”曹平安点着头眼睛看着那盒糕点，问道：“爹，这是哪儿来的糕点啊？”
“波斯！”
“波斯？那么远？”
“是西域都护府送来的，这东西说是胡麻饼，你尝尝！”说着曹嵩打开了盖子。
曹平安上前两步拿了一块：“嗐，我说是什么呢？这不就是芝麻饼吗？”
“什么芝麻饼，这是胡麻饼。”
“爹，这东西叫芝麻，不叫胡麻！”
“你这小子，人家送礼的人都说这是胡麻了，你去过西域了？少在这胡说八道！”
“是是，胡麻，不过嘛……”曹平安也不争执，“这好端端的，都护府没事送你这玩意儿干嘛？”
“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都护府自段颎离世后便有些乱了套，皇帝又苦于黄巾起义，这方才平了乱接着各地又起义不断，平过来平过去，哪儿还有心思管那都护府？所以啊，到现在这西域的都护都还没个确定的人选！”
“那么送这东西来的是……”
“是段颎他族弟段煨，如今他在董卓帐下谋事，这是想让我与他活络一些关系，让他继领这都护一职。”
“就这么一盒胡麻饼就要个职位啦？”曹平安笑着看了看曹嵩，心里知道曹嵩这人可不干这没买卖的事儿。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什么罗马短剑、波斯陶器……”
“你收下啦？”
“收啦，反正我寻思都护这职位也没人领，干脆就给他活动一下，我这不是正在写奏折嘛？”
“哦！”曹平安随口应了一句止住这个话题，接着说起西园八校尉。“我看这七个人本不是一条船的，夏牟那是老人物了，冯芳又是曹节女婿，可如今去了幕府还不是照样俯首听命。这冯芳跟那袁术好得很，就像穿一条裤子的。”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了。”曹嵩刚写了几个字，听到这话便没心思再写，站起身来道，“冯芳跟咱家的情况不是很像吗？咱们这等阉人子弟尚且如此，何进之势还有谁可以阻挡呢？”
“那不一定！”曹平安笑着，“我瞧这何进就是袁绍的一枚棋子！”
“你可不要乱说，这大将军岂能是一个下属的棋子？”
“爹，你就不明白了吧！”曹平安很是得意，原来还有老曹嵩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个名士入了幕府，明着是投奔何进的，但十之八九都是冲着袁本初去的，帮何进是假，有意与袁绍一道对抗当今天子并铲除宦官才是真。”
“那些人想除掉十常侍还有谁能看不出来？只是袁家的事情我倒是没发觉，看来必定是袁隗这个老狐狸又在背后做文章了。”
“我觉得倒是袁绍自个儿的主意！”
“你想啥呢？你以为袁家比我们曹家就能好到哪儿去了？他们可都尽是些伪君子！”
“也许吧！”曹平安打量着他，心道：“人家若是伪君子，那你不也是真小人了吗？”
“何进是个莽夫，莽夫哪儿又能长脑子，这方让人家当刀使了都不知道。如今他锋芒太露，甚至盖过皇上了。”
“十常侍没给皇上出什么主意？”
“他们完喽！”曹嵩摇着头，“十常侍现在只顾着保命了，我听说蹇硕这帮人在巴结董太后，张让那帮人在巴结何皇后。这阉党两边都不敢得罪，正忙得不亦乐乎呢！”
“这党羽斗争怎么还扯上皇后和太后了？”
“董太后可不喜欢这皇后，总是觉得她是个屠户出生，心里鄙夷的紧。何家董家暗中较劲，最可怜的是那位二国舅何苗，处心积虑依附张让，到现在里外不得好。何进看不上他，董家也记恨他，到现在十常侍都不搭理他了，活该他倒霉！不长眼睛……”
“哈哈！”曹平安笑了出来，“早前这何苗还让我依附他呢，我没答应！”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我辞官那阵子，他派了个小督邮来，那人叫秦宜禄，说是让我依附这二国舅定保我荣华富贵。”
“还好你没答应，不然你现在可就难受了，莫说袁绍不引荐你，我都不带搭理你的。”曹嵩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去幕府见着了你小时候所救的何颙吧？”
“见着了……”
“你且想想这些人的关系，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曹平安闭着眼睛思索一阵，说道：“这何颙是袁家的幕僚，这一干党人与何颙关系又亲。北军诸人还有清流名士也都跟袁家有关系，就连我也是袁绍引荐的……”
“爹说的对，这幕后之人必是袁隗！”
“你看，我就说他们是伪君子，一点儿都不假吧？以后你对袁氏兄弟也要有所防备。”曹嵩停了笔走到曹平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小了，少时的感情过去就过去了，该放手的就放手，该不掺和的就别去多事儿，自己走好自己的仕途就行了。”
“嗯。”曹平安嘴上答应，但照目前看来，并不觉得袁家有什么私心，无非就是想铲除宦官罢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道：“爹，您在忙什么？”
“咳！这不是给段煨写奏折嘛。再说了，这天下三公不录尚书事，上朝如同是摆设！我不过是花钱买个脸面给咱们曹家祖辈脸上长点儿光……”
突然，这前门一开，一个令史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大……大……”
这令史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老曹嵩听得冒火，扬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令史一个趔趄，说道：“你他妈的把舌头捋直了，大什么大……？”
令史定了定神，这才说道：“启禀曹公，大事不好啦！并州白波谷黄巾余党造反，贼人抄掠州郡，现已从河西攻入河东地界。百姓深受其害，请曹公请旨定夺。”
真是怕啥来啥，这曹嵩刚买官，马上就叛乱了，若是皇帝一恼怒，这方便要罢了曹嵩这太尉一职。
曹平安忙回头瞧了瞧老曹嵩，只见他面若死灰，但还是宽慰着他说道：“别慌，为父这是花了重金得的官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话谁都听得出，老曹嵩说这话时底气可不怎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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