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间守则
这里就是副本内部。
毫无生气的砖石与枯黄的杂草埋葬着人体的干浆、不知什么部位的血肉溅在视野内任何一处角落。窗外本应有顺着死体而来的乌鸦，但它的尸体却和那些干枯的血肉一同与大地上无法安息。
路西法一步一步走进、每一步都带起地上混杂着人体内容的杂草。他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毫不恐惧。只是有些不想让污秽弄脏自己一般地只是用指尖挑开面前碍事的杂物。
他思绪清醒，似乎完全没有人类的恐惧。路西法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镇定——或许是以前灵异事件见多了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事实就是他目前所嫌弃的，只有会弄脏他衣物与皮肤的血肉。
——这个副本不简单。
视野拉回三个小时前。欧兰离开队伍后路西法本是打算和队伍里剩下两个青年——因在教堂□□而进本赎罪的特雷西与艾斯一起先进村探索，再和年纪略大的彼得神父、苏珊大妈与本很想一起探索却被强制留在营地的戴安娜会和。
但这村子似乎是个无人村，作物还在田野里存活、甚至冒着炊烟，但每间房子皆门锁紧闭毫无人烟。
虽然和那两位同性情侣有不要单独行动的原则，三人并不打算分开，不过这村子弥漫的迷雾似乎有什么魔力，路西法一回头那对情侣就不见了。
路西法：…………
于是他用脚轻轻踢开一间房子的门，入眼的就是那堆不能称之为“尸体”的碎块。墙上红红黄黄，或许是脑浆和大脑、血浆的混合物。
路西法用马丁靴鞋尖嫌恶地拨开尸块——地上还算完整的尸块几乎都是下半身。这些居民都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被炸掉了上半身。
为什么是上半身？
地上有完整的小腿、大腿。肠子和胃也流了一地，躯干上的碎块都可以找到些许，但唯独头部被炸的稀烂，越接近头部的地方越稀碎。这种时候他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了，有点后悔为何没学一些法医知识。
“是从头部开始炸开了哦。”
冷不丁清脆的少年音从楼梯上传来。人处于极度安静的地方时听力会被格外放大，路西法警觉地抬起头，却看见淡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刚刚才与队伍脱离的连环杀人犯欧兰像没事人一般从楼上走下来。
“看你这样，是想和我共享情报？”路西法似是略有放松的舒了口气。
“嗯嗯，”欧兰矮了他两个头，路西法总感觉他可以一只手把欧兰抬起来，而欧兰只是善意地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在这里搜索了一段时间了。”
路西法皱着眉扫了几眼不知道是何目的的欧兰：他全身几乎一尘不染。路西法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即使他已经尽力不接触污秽物，但鞋上裤子上依旧染了灰。
“怎么了？不愿意和我共享情报吗？”欧兰居然露出些许窘迫的表情：“我对你其实没有恶意，我感觉你可以理解我。我只是不喜欢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最起码我很恶心□□犯，那个神父令我想起不好的事。”
“你曾经被神父侵犯过吗？”
路西法毫无顾忌地直接询问。一是他在测试欧兰的诚意：若是他真的想合作，最好把“与路西法合作”的优先级放在心理阴影之前。他就是如此傲慢的人；二是告诉欧兰：我其实在队伍里也在演戏，实际上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欧兰果然眼神变冷了。路西法的猜想是对的。
“噢，我感到抱歉。”
“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他们获得了应有的报应。”欧兰笑了笑。
“嗯，干的真棒。睚眦必报以恶制恶？你看起来像撒旦教教徒。”
欧兰撇撇嘴：“我是爱神的。爱神但不信教。我确实比较赞同撒旦教的教义，所以我听见你的名字会感到亲切。”
路西法：谢谢你，给我起名的福利院院长崔妮缇妈妈。总能让我刷奇怪的好感度。
“你爱神？怎么个爱法？喜欢撒旦教的小孩看起来可不会这样。”
“嗯…我觉得我就是神呀，所以我最爱我自己。”欧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可以主宰任何人的生死，包括我自己的生死。我是世间最自由的存在。”
路西法：“……”
挺像中二病时期的自己。
“是真的。你会理解的吧？我叫olam，是永恒的意思噢。”欧兰眨眨琥珀色的大眼睛，他似乎是那种只喜欢和自己认定的同类说话的怪胎小孩。
说这种话…不会有什么事吧？路西法对欧兰的发言倒没什么异议，但总感觉这里是神手下的小空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不幸的预感成真了。
“呃，路西法，这是什么。”欧兰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但地上的东西实在存在感太强了！
——地上本该死透的血肉像是被注入活力一般迅速如蠕虫一般爬动组合成一柱活动的肉墙。张牙舞爪地盘踞了半个屋子…它现在明显是一个“活物”。
那些肠子、碎裂的骨骼还有不知身体哪处的碎裂内脏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形状组合在一起，攀附蜿蜒、血泡如沸腾的热浆之上般炸裂而重组。翻滚着、沸腾着仿佛咆哮的火湖。
这是什么东西……！！
太恶心了一点！
即使是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的路西法也瞪大了眼，他从未直面过这样的危险！至于欧兰早已拉住他手腕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洁癖。二人后撤一步都打算开门逃跑。
不过似乎那堆恶心呕吐物一般的肉酱不允许！它们一点点爬动组合的肉块如增殖一般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复制着，迅速爬满了半面墙壁。骨肉与房间中央攀附组合似乎要组成一个柱形。
“路西法…你有吗办法吗！我的异能是可以让自己保持干净整洁…并抵御一些污秽之物……但是这、这……我！！”欧兰稚嫩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表情略有崩坏只能面向路西法死死抓着他双手。
血肉铺满了大半个房间，连只有灰蒙蒙光线透入的窗口也逐渐封死。路西法本想马上后退一步踹开木门却发现刚刚一脚踹开的木门就像换成了金刚石一般纹丝不动。
该死…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欧兰说了渎神言论招来的？？神罚？不至于吧！？怎么像邪神一样！！这耶和华是要置人于死地吧！？
面前的血肉之柱像是同意他的观点一般，开始往两边延伸，俨然一个十字架的雏形。
“你这么没用啊？！我还以为你很厉害？！”路西法忍不住怒骂：“那些神父你怎么杀的啊！！有什么实力快点拿出来！”
“嗯…没有。”欧兰看起来快要哭了。
路西法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无语过。欧兰之前故弄玄虚，又是单干又是不透露技能的——搞了这么久，这就是个洁癖小屁孩？？
又看了看急得发抖的小男孩，真的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他紧紧攥着路西法的袖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很弱的啊！杀神父的时候…要不是下药要不是趁其不意………！！”欧兰感觉他不相信自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都是我的错……其实我还想再玩一会再死的——它变成十字架了啊！！”
肉块已经快填满整个房间，只剩路西法抵着门的那块还有些许喘息的空气。面前血肉骨骼组成的十字架居高临下地逼近他们，甚至墙上掉下几截滑腻软乎乎的肠子糊在路西法身上。
此时全身干干净净的欧兰格外让人不爽！！
“你是不是忘了。大哥哥我，没有异能。”路西法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容。
“……对哦。”欧兰和路西法一同石化并风干。
肉块离他们只剩几厘米远了。路西法尴尬地笑了笑：“宝贝，我们是不是要交代在这了？”
“我，我。呵呵呵…我和你一起死。”欧兰似是认命一般合上了他的眼睛。滑腻的血肉攀上路西法的身体，火辣辣的疼。那些血肉似是会融化腐蚀□□…
哈哈，刚进来就要死了。路西法此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真实感受到了欧兰的歉意——本该洁癖的小男孩现在用自己的异能护着路西法，隔绝了一小部分伤害但仅限于此。
都说患难见真情，吊桥效应——但路西法现在更想手刃欧兰。
正当他俩准备闭上眼睛死在这里时——一种诡异如下坠般的声音重重敲在他心上，咆哮的血肉以一种时光倒退的形式往后退了好几米远，恢复到刚刚只占满半个房间时的程度。
时光倒退？是走散的艾斯？路西法的思绪在瞬间处理了这一信息，他不会放弃这求生的机会！看向还未被血肉爬满的窗户，又随手提起干干净净自带屏障和保护罩的欧兰———
往窗户一砸。
“啊！”一记重击。欧兰少年的体重砸过去轻易打碎了窗上的玻璃带着一堆玻璃渣子飞到窗外并发出一声坠地的闷哼。
…他似乎想骂人，但骂不出来了。
路西法说时迟那时快，又抄起被砸开带着玻璃渣子的的窗栏疯狂毫无技法地殴打那些试图向他冲来的血肉，胡乱地拨开窗口逐渐蔓延的肉块，手忙脚乱把自己塞进去。
“嘶…”血肉已经爬上他的裤脚。路西法努力往外爬去结果发现自己卡住了。
腐蚀的剧痛从脚上传来，蔓延到小腿…这时有谁拉了路西法一把！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随着拉他的人狠狠一拽路西法飞出了房间。
是男同性恋情侣组合艾斯和特雷西。艾斯的异能是时间三秒内小幅度回溯，而特雷西是精神方面的安抚技能。路西法既没有时间寒暄也没有时间去顾自己脚上剧痛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脚支撑着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观察窗内的血肉是否有向外攻击的可能性，完全就是一副戒备的状态。
“小心它还会出来！”路西法这话是对还有行动能力的艾斯与特雷西说的。欧兰早已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但房间内的血肉并没有喷涌出来。仿佛房间内与房间外有一堵天然的屏障将它死死关在内里。血肉还在房内咆哮着想涌出，结果发现无济于事便继续向前延伸包裹整个房间。几秒后窗口已经彻底被血肉封死。
“路西法…你…”欧兰的异能好像失效了，他琥珀色的瞳中写满了嫌弃。玻璃渣把他身上稚嫩的皮肤扎得鲜血淋漓。不过伤口不深——估计是拿异能保护了关键部位不被玻璃戳穿。
路西法也支撑不住坐到地上，他的脚已经血肉模糊、没几寸完好的皮肤甚至有些伤口深可见骨：“抱歉，我是想你是小孩子，这样你起码可以活下来。”
“我怎么感觉你在报复我呢！”欧兰已经颤抖着从玻璃渣堆里支起上半身。
确认安全存活，路西法这才缓缓转过疲惫的身子，看向艾斯和特雷西：“谢谢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有机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没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艾斯看起来也非常虚弱，还需特雷西搀扶着。
“我没事…只是最大限度地回溯了时间，现在有点，咳咳咳…”艾斯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而特雷西警戒地看着满身划痕血迹的欧兰。
“呵呵。怎么？是我安排这东西攻击路西法的。”欧兰淡淡一瞥那俩表情凝重的家伙。
“他在故弄玄虚。是他在房里口头渎神，然后触发了神罚。”路西法无情戳穿欧兰之谎言。
“………”欧兰生闷气一般扫开自己身上的玻璃渣子。
已经…脏了…。欧兰有些绝望。身上全是灰尘和血迹，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痛苦………
“神罚？”特雷西抓住关键词。
“对，里面那东西是个十字架。刚刚欧兰说了一些渎神的话语，它变出现了。”
“我们去看看。”特雷西从包里掏出两卷绷带，随手丢给坐在地上的路西法，便掺着艾斯走到门口。
窗口已经被血肉封死了，它们仿佛又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变成一堵死气沉沉的肉墙。艾斯发现门缝里的肉也早已风干：“特雷西，用精神力探查一下这个房间里还有没有活物。”
“没有了。”特雷西示意艾斯走远一点，他上前一步警戒地贴着一边的门，轻轻打开另一扇门。
大门打开一半无事发生，特雷西便继续小心地将门完全打开。两扇门分开时一些干掉的肉渣掉落在地并发出断裂的咔咔声——门上的血肉还算薄弱，可以打开。
特雷西将门彻底打开时往后跳了一大步。但没有任何东西攻击他们。
门内挤满了风干的血肉，和刚刚恶心滑腻的活物相比就像粘土放进烤炉里炼制完毕成的完整艺术品——暗红交织的房间，中央是直顶天花板的血肉十字架。和房间墙上浆糊肉块组成的暗红不同，十字架上多是完整的下肢…甚至还露出黄白的皮肤。远看一个色块就如同金色的十字架立在血中。
——审判。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词。
路西法将脚上包扎好，还不忘捞起欧兰，用一边手臂夹着他扶着墙颤颤巍巍也到达门口。
“我想，没有危险——”艾斯丢了一个石块进去，无事发生。
“而且…那是什么。”
十字架中央，一只手夹着一张染着血污的纸。
特雷西小心翼翼扯下这张纸，召集大家来看其上顶内容——
【人类存活守则】
1除【此处内容被血污抹掉】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2不可雕刻偶像。
3不可妄称【无法解读】的名。
4周日为安息日，其余日子需工作。
5孝敬父？母鏁扮殑忎釜
6不可杀人。
7不可□□。
8不可偷盗。
9不可做假证陷害人。
10不可贪恋他人财产。
（以下是用暗红色书写的句子并有拼接的痕迹）
11:每周日必须给【反复涂抹的痕迹】献祭一位村民。否则（一段空白）会毁灭所有人！！
12:小心【一片空白】，小心鸽子，小心蜡烛，小心阳光，小心一切！！（笔迹逐渐混乱甚至擦破了纸）【反复涂抹的痕迹】无处不在！！
13【反复涂抹的痕迹】并非我们的【此处文字无法解读】！！
14要爱我们的【划掉】要爱我们的【划掉】要爱我们的【划掉】爱【划掉】
15诚心赎罪，周一到周六都去教堂祷告，曾有人这么上了天堂。
16违反任何一条都可能下地狱。
17:不要揣测【】
几乎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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