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赤子（四）
于乐原本以为，他的对手只会是那两只妖王，那些妖将们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在对方的安排中，妖将们才是于乐的对手。
于乐一人，对战十余只妖将。
这些妖将的实力参差不齐，但配合却相当默契，双方刚一交手，于乐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在此之前，面对元气境的对手，他习惯了利用念力干扰对方的感知和思维，一旦得手，对方基本就是任他宰割。
然而，同时面对十余位对手，他一个人的念力，就算运用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制住对方全体，权衡之下，他立刻发现过往的打法根本就行不通。
在一对多的战斗中，念力最大的用途就是捕捉敌方的动向。
至于那些纯净的精神力，他可不敢贸然施展出来，虽然纯净的精神力不会被妖将们感知到，但未必能瞒过监控战场的的两只妖王，因此他只能将这部分力量用于分析战况，以及感知、调整自身状态。
紧接着他又发现，就连昨天面对那只豹族妖将时自以为潇洒的应对，在实战中也同样是效率低下的做法。
一次性用元气消去对方的所有冲力，看上去举重若轻，说白了不过是最直接的力量对耗，当时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怕闹出太大动静，惊动林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妖兽，而如果他用这种方式与眼前的十余位对手交锋，大概拼掉一半对手，自己也就油尽灯枯了。
猿妖们的实力超出他的预计，他们的战斗方式与于乐之前见识过的那些妖将们大不相同，以肉搏为主，很少施展神通，看似声势不大，运用力量的效率却要高得多。
透过战斗，于乐能够察觉到，他们对元气和念力的掌控虽然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但已经远远超过了天意大陆一般的元气境强者。
当初追杀王垣的那批妖将，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是莽林中妖将这个级别中的精英，每一位境界都在六重天，但是单论运用元气和念力的效率，他们也不如眼前这群猿妖。
像领头的那只虎妖，被他念力入侵识海之后毫无还手之力，而猿妖们个个敏锐异常，每当他试图先强攻拿下一只时，对方都会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触即退，而他仓促攻入对方体内的元气和念力，也难以起到一击制敌的效果，虽然能够让对方手忙脚乱一阵，但不至于完全化解不了。
几次接触下来，于乐发现猿妖们的念力和元气，在结构和配置上与他之前接触过的虎妖、豹妖有很大区别，其中内在力量占据的比例要高得多，这让他们对力量的操纵精度大大提升。
如果说一边是虚胖的重甲士兵，另一边就是精悍的轻甲武者，这显然是猿妖们自行摸索、调整后的成果，在实战中，猿妖们的这种力量特性让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应对于乐的侵入式攻击，大大削弱了于乐的优势。
当然，这也是因为于乐无法直接以纯净的生命力攻入对方体内，只能将其应用于自身的运动、防御和修补。
一通手忙脚乱之中，于乐败下阵来，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惨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个“大道境以下最强生物”给对方带来的压力太大，猿妖们似乎一点都没留手，当他力量耗尽，被十几只猿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时，浑身上下的伤势竟然比昨天与两只妖王交手后还要重得多。
两位妖王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兄弟俩笑嘻嘻地示意妖将们退开。
哥哥一把拉起于乐，问道：“怎么样？”
弟弟挤眉弄眼，得意洋洋：“咱家的小子们不赖吧？”
于乐并不在意自己狼狈的处境，笑着说道：“长见识了。”
说着，他闭上双眼，居然就这样站着入定了。
这一战，他收获颇丰，诸多感悟在他心中此起彼伏，他迫不及待地要在修行中对这些感悟进行梳理、验证。
两只妖王对视一眼。
哥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有种感觉。”
弟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好像真觉得自己能赢。”
昨日对拳，他们对于乐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在他们看来，他们带来的这十几位妖将联手，远远超出了于乐所能应对的上限。
他们之所以摆出这样的阵仗，无非是想更准确地测试于乐的实力，初战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他们会逐渐削减出战妖将的数量，直到于乐能够勉强抗衡为止。
出乎他们的意料，于乐在这一战中表现出来的实力比昨天要强上不少，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家伙甚至懒得思考他们的意图，他的表现似乎在说：“你们还挺厉害的，等我想想该怎么打败你们。”
这也太狂了点吧？
这要是最后真让他打赢……莽林中以战力闻名的猿妖一族，大半的中坚力量被一个人类给挑了？他们可丢不起这人。
不知不觉间，于乐的表现给这两只一向大大咧咧的猿妖带来了一丝压力，他们下意识地催促还在围观嘲笑于乐的妖将们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换来一片不明所以的抱怨。
……
……
于乐没想那么多，他其实很佩服猿妖们在战斗方面下的工夫。
结合离之前所说的，天意大陆的生灵在觉醒的那一刻就会成为天道的提线木偶，其中一个具体表现，应该就是他们修炼出的生命力和精神力会自动与客观物质结合。
像于乐之前接触过的虎妖、豹妖，应该都是顺应了这种规律，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多地将客观物质与自身力量结合，以便施展出种种声势浩大的神通，代价则是反应迟钝，操作精度低下，面对于乐的侵入式攻击毫无还手之力。
猿妖们则不同，他们将客观物质和内在力量的比例控制在了一个相当低的水平，于乐甚至怀疑，这已经接近了这个世界的天道所能允许的极限。
在没有离这样远瞩的人物指点的情况下，这些猿妖仅凭自己摸索，就在与生俱来的桎梏下做出了这样的改进，实属不易，而他们的力量结构，也为于乐伪装自身力量提供了一个相对的标准。
不过，欣赏归欣赏，在他看来，双方的修行方式终究还是存在着决定性的差异，在最根本的内在力量层面，他依然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他只是需要摸索出相应的方法，来将自己的优势更好地发挥出来，同时借鉴猿妖们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打磨出的战斗技巧，弥补自身在这方面的劣势。
他才刚刚掌控自己的魂魄，刚刚开始接触这个境界的战斗，他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他从未想过，十几个妖将就是自己的上限，哪怕这些猿族妖将们战力惊人，配合默契。
在浏览过王垣的记忆之后，他对自己进入修行界之后的发展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规划。
那是整个天意大陆，唯一一条可以始终不向任何权贵低头的路。
在理解了离对于修行与本心的论述之后，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离对他的安排。
为了实现这个规划，他必须在每个境界展现出相对于同境界修行者具有绝对压倒性的战力，而眼下正是磨练自身的绝佳时机，他又怎么可能产生退缩的念头。
冥想之中，武术，物理，天道，自身……两世为人，他所有的所学、所想，逐渐融会贯通。
修行之中，他对自身魂魄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产生精神力和生命力的效率水涨船高，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自己这一次生成的力量在强度上竟然有所提升。
之前不是应该已经达到六重天……魂魄境的顶峰了吗？
对此，离的解释是，天意大陆的修行者受限于天道桎梏，几乎不可能将自身在每个境界的潜力开发到极致，他们对所谓顶峰的理解自然也是不准确的。
虽说有些不厚道，但于乐还是忍不住窃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优势还能进一步扩大，当然，他同样需要注意遮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于乐重新睁开双眼，一直关注着他的妖王兄弟顿时大吃一惊，心想不会吧，这么快就恢复完毕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中断修行，居然是为了给李清母女做午饭，做完他就回到原地继续修行。
闻着木屋内飘来的香气，兄弟俩不禁又开始琢磨那两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小白猫专门陪在身边，连于乐这样的怪物都要伺候她们。
没道理啊，就凭要吃饭这一点，妥妥的就是凡人，不然于乐何必费那个周折，直接让她俩吃那颗果子不就行了。
其实于乐把果实中的能量转化成凡人能够食用的饭菜，这一手本事对于天意大陆的修行者来说也算是一门了不得的神通，不过猿妖兄弟一向对这些肉搏之外的花哨本领不感兴趣，自然也不觉得有多么稀奇。
任你花样百出，我自一拳招呼。
相比之下，他们对于乐的修行更感兴趣，可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是隐约觉得于乐从外界吸取天地元气的效率比他们想象的要低一些。
……
……
当神赐光轮敛去光华，神完气足的于乐先给李清母女做完晚饭，而后主动向猿妖们发起挑战：“再来。”
自信满满的于乐并未成功逆袭，他又一次败在了十余位妖将的合击之下，但这一次，妖将们可没法再压在他身上说笑了。
这一战，于乐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的攻势诡谲莫测，出手前的征兆被压制到了相当细微的水准，同时还伴随着一些迷惑性的伪装，令猿妖们难以捉摸。
防御时，他同样花样百出，能不硬碰硬就不硬碰硬，每每以某种怪异的角度和力道迎上猿妖们的攻击，不仅能够化解对方的攻势，还能令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更令对手防不胜防的是，他开始尝试在战斗中冷不防地直接以念力发动攻击。
总体来说，这种运用力量的方式在面对成群敌人时效率并不算高，但是在特定的时机却能收获奇效，例如，当数只猿妖联手蓄势重击时，其中一只突然在出手前的最后关头失控，造成的影响难以估量。
最终，凭借之前隐藏的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例如最终一锤定音的高配合度全体合计，猿妖们再度取胜。
于乐有些意外，但他毫不气馁，当即入定冥想。
妖王兄弟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的意味。
他们看得出来，面对十余只妖将的极限战力，于乐依然觉得自己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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