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术师源
术师木偶记。
与通常所说的傀儡是两个不同概念。
前者能活，后者不能活。
能活的意思是木偶像一个空壳，术师能附身木偶，不能活的意思是傀儡和术师是两个个体，术师不能占据傀儡的思想，即便傀儡的思想只有“麻木”二字。
对术师来说，木偶比傀儡要高级一点，对木偶和傀儡来说，傀儡更有自我一点。
而拥有木偶的术师用于攻击的招式就叫“木偶记”，是一场表演，以宫为架，看表演的生灵大多都是要用生命来支付门票钱的。
这一族落或者说这一行业最早出现在云无迹消失之后，不过百年间，第一个表演木偶记的是一个人仙，和钱儒一样，受人类的供奉，但却没有为人类做事。
这个人仙有小片的信徒，每次信徒有所求，他就会去忽悠其他仙灵之类来帮他，他却从来不作为，只在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以他和钱儒不一样的是人类在他这儿的所求大多能得到满足，没能得到满足的会从人类自己身上找原因，不会有谁质疑他，毕竟他是仙人。
所以他一直有供奉，有供奉才能有闲情搞出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后来这个人仙消失了，据说是被同一派同一行业的杀了，真相不得而知。
至于现在这个是男是女是个什么东西温凉也不大清楚，归月从珊珊身上把他击败的时候温凉以为是个“她”，现在看地上的人形，感觉是个“他”，温凉抱着手肘抬头望，已经长很高了。
乱七八糟，花里胡哨。
能长高了不起啊，还不是一堆木头。
“良，化术。”
温凉右脚脚尖画半圆收回，与此同时双手在身前做叩，之后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碰那木偶，顷刻间就如同气球泄了气一样，木偶塌下来。
归月围着木偶转两圈，停在正前方，木偶的眼睛还在一眨一眨，却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东西，没有术师操控，能自己动吗？”
温凉摇摇头：“不知道，我不太了解，我一直以为这东西是术师活着它就能动，术师死了，它就没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宫，他还能建起来吗？”
“不知道，实在是存在时间太短，这一派刚出现我就睡着了，睡醒之后了解没多少又睡着了，没有多了解过。”
听起来很心酸。
“现在还有术师用傀儡吗？”
“大概？或许？可能？也许？我真不知道，这些得去查问，我还没涉及到这些。”
温凉看着归月蹲下来，伸手和那木偶相握，她知道这是归月在感知，可木偶能被感知到吗？
温凉不知道出走百年回来之后的归月还有什么本事，她就静静看着他一寸一寸为木偶把脉，像个资历颇深的老中医，在诊断病人的病因。
刚到洛格拉的时候温凉生过一场大病，因为在人间的时候她被喂过香灰，当时人类请来人仙到娲皇宫探知娲皇大殿想要什么贡品，那人仙就说需要一个刚及笄的女孩，最好是父母双亡，无牵无挂。
当时那个人仙说的父母双亡无牵无挂在云无迹把温凉带回洛格拉之后有了新的解读，白虎神君说那句话的意思是没有父母没有牵挂就没有人会烧香告到女娲大殿面前，这样不论能不能达成人类所求的目的，只要人仙全身而退，其他的就都是后话，都不重要。
温凉的那场大病是随着白虎神君的解读而来的，自从她知道了真相，在又哭又闹的同时大病不起，日日梦魇，命根软的不成样子，云无迹请来九尾守着她，九尾没有时间云无迹就自己守着，从一开始搭脉都找不到地方，到后来只需要望一眼就能知道温凉得了什么病。
白虎神君和九尾婆婆都说云无迹是她命里自带的大夫。
这个大夫不会给别人看病。
“感受到了什么？”温凉蹲在归月身边问。
归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我好奇，如果这具木偶从外面打碎了，会发生什么？”
温凉坏坏地笑起来：“试试看？”
试试看就试试看，谁让他躲在木偶里不出来。
归月给温凉让路，温凉活动活动筋骨，在木偶前站定，一只手掌放在木偶身前某一处地方，她闭眼，念念有词，只听木偶身上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是有火在烧一样。
木偶没有表情，可总觉得它很痛苦，面目狰狞以及不想活。
“乖乖，出来吧，在里面躲着是没有用的，再这么下去，你这木偶可就被我烧坏了。”
“不要再执着了，你不可能在里面住完这一生，你除了变高变矮，你还能做什么？移动吗？这笨拙的身躯哪里有自己的身体来的舒坦。”
“再说了，我又不是坏人，大家都在生灵间对不对，都是一家人你这何苦呢？”
“你有什么冤屈或者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争取最大的可能帮你，我们真的不至于。”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要用巴油泡过的绳子捆了哦，一旦这木偶沾了巴油，就会紧缩，到时候……”
阿初都听不下去准备到旁边休息躲清静了，这木偶里的东西就是不动弹。
温凉收回手任由木偶自己噼里啪啦，她转向地上瘫着的“人皮肉”，费了点劲两根手指捏起来：“你再不出来我把这个也烧了啊，我烧了啊~”
归月：“……”
可惜还是没有回应。
木偶到底是术师吃饭的家伙，温凉不能真给人家毁了，但如果他就是不出来，也没有别的动作，也别怪她，谁让在这件事情上，到目前为止这个术师是个反派呢，还不出来替自己解释解释。
“打架你打不过我，斗法你斗不过我，你说你何必呢？还是说那个什么什么阿骨图给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自毁功德杀生灵，可不就是糊涂嘛。”
“你出来，咱们聊一聊，何必就得动干戈，大家生活在一片蓝天下，呼吸同样的空气，你一口我一口，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们应该共创生灵共同体……”
“万一，万一我生气了，一掌把你这吃饭的家伙拍碎，以后你靠什么生存，遇到危险怎么办？怎么就想不开呢？”
阿初觉得自己快疯了，阿弑也差不到哪儿去，也就是归月还能气定神闲地听温凉在那看似正儿八经实则毫无感情的叨叨。
“我的耐心到底了。”温凉这话是和归月说的，“我能一掌拍碎吗？”
按道理来说，不能，因为神明总有更为柔和的办法处理问题，但按眼下温凉的心境来说，不能也没用。
归月心里默念，请诸神饶恕，温凉则手下不留情，掌风划过，有排山倒海之势，堪堪劈到木偶上，木偶倒了，地上的“人皮肉”活了。
“呵。”
温凉搬来心爱的吊床坐下，累得不轻，气得也不轻。
那“人皮肉”慢慢鼓起来，从起初的皱巴巴无生气，渐渐充满生气，像个活物。
是个男的。
温凉看见他就来气，电光火石之间温凉的话没来得及从嘴里说出来，归月给她下了一道禁术，问那术师：“你认识阿骨图吗？”
温凉：“……”
归月的禁术用在温凉身上就是眨眨眼的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从归月这一行为可见，他不想让自己说话，那就闭嘴呗，温凉还不想说话呢。
术师涨红了脸倒在一旁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样，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勾勾手指，那木偶便站在了他身前，宛若一个保镖，或者一堵墙。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正的鸡族族长去了哪，以及你为什么要附身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有，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归月慢悠悠地说，“当然，如果你不肯说，我们也能从别的途径知道，比如共享你的记忆，倘若是其他生灵，共享记忆不会有什么危害，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总归底子是个人类，共享记忆会不会对你的大脑产生什么危害……”
温凉忽然觉得归月比她还会忽悠人。
归月说完那话就静静等待术师开口，可能在他眼里这些话足够震慑到对方，然而在温凉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你的木偶娃已经用不了了，即便你强行启用，它也撑不了多久，刚刚三个问题，你要是回答了，我能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木偶娃，如果你不回答……你要相信，你所信奉的未必会救你……”
“我信奉云祖，有用吗？”
归月：“？？？”
温凉：“？？？”
“什么？”
术师又说了一遍：“你说，我信奉的未必会救我，我信奉云祖，可有什么用吗？我师父被杀死的时候我想找云祖，有用吗？”
术师似乎觉得自己委屈得很，说话时还梗着脖子。
可温凉听了却直想笑：“你信奉云祖，你信奉云祖，好一个信奉云祖，那你应该知道云祖是我师父，他消失之后我就对外说过，我说云祖闭关了，有事请找我，你不知道吗？”
“我……”
“你不听，你还要怪云祖不来救你，你怎么这么会想呢？信奉云祖有用吗？当然有！我告诉你，洛格拉到现在都信奉云祖。”
归月怔愣地看向温凉，他这个徒弟是有点暴躁了，可怪谁？能怪谁？还不是他。
“你要是想说就好好说，不想说我自己看，但我自己看完和你说完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你们这一派细细算来属于异灵族，且不论现在异灵族是谁掌事，我就能定你的罪，降罪笺压在身上的滋味，你可以试试。”
“你凭什么下降罪笺！”
“就凭鸡族族长死在你手下，就凭你还俯身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就凭有那么多条生灵的死没有下落，鸡族递来状纸，这件事就要有结果，你不解释，我只能定在你身上。”
当然，导火索是他不该说那句话。
不然温凉还能能在听他墨迹会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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