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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清者自清


  “梅公子——”

  伊人眼神就这么赤裸裸、直勾勾的望着那人,红艳娇嫩的樱唇微颤着,似乎在小声呢喃。

  半晌,豆大的泪珠儿自她脸颊滑落。

  她像暴风中那颗摇曳无助的小杨柳,像雪地里那个被人丢弃了孤零零的孩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想挥一挥手臂打个招呼,却死千斤压身,动弹不得。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惜,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

  沈临望了眼怜人的柳如是,又目光幽怨的盯着自家小叔父的背影。

  您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辱人清白,普通朋友”吗?

  为何人姑娘却是这般?

  您搁这儿哄鬼呢?

  众人也齐齐望向梅长青,那眼神儿,像极了在看一个渣男。

  柳如是满脑子都是意中人的影子,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与自己。

  她掂起裙摆,忘乎所以的跑了过去。

  待气息微喘的来到他身侧,见他含笑望着自己。

  她顿时又有些羞怯。

  这才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那夜的钱塘江畔,是满堂客人的丽春楼。

  见众人神情怪异,她赶忙垂首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滴,小脸涨红,唯唯诺诺。

  心中似乎有万千言语想一口气都问出来。

  想问他相别一年来有没有惦念过自己?

  想问他那首《摸鱼儿·雁丘词》是写给鱼幼薇的吗?

  想问他秦琴在梅园是否安好?

  想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初给他的留信?

  想问他“君愿吗”?

  想——

  最终却张了张嘴,什么也没问出口。

  “柳怜儿啊!柳怜儿!你日思夜想的盼了他一年了,终于将他盼来了,为何却如此胆怯,快问啊?你在怕什么呢?”

  她脑中似乎有个小人儿在不停的催促自己,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终于。

  她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开了口。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好——好久不见。”

  梅长青伸出手,想像安抚自家下丫头那般,揉一揉她的小脑袋,却又尬笑着收回了手。

  这不是家里,她也不是自家瑾儿。

  就在一幕情感戏即将上演,就在众人既痛恨又期待的沉默时,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将气氛彻底破坏。

  “梅长青?你是梅长青?在扬州城写下《雁丘词》与《水调歌头》的那个梅长青?”

  见梅长青点头,郑经跌坐在席,呢喃道,“输的不冤,输的不冤啊——”旋即又猛的抬头,神色从失落逐渐变成了炽热,拱手长身揖礼道,“郑经见过梅公子,梅公子有所不知,郑某自幼酷爱诗词,郑某以为,梅公子之词才冠绝天下。谢康乐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依在下看来,“天下词才共一石,梅公子独得九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哎?啥情况?

  梅长青傻愣愣的望着郑经,这人莫不是傻了?

  沈临二人也有些不解,依照彼此立场,这人不该是个梅黑吗?怎么瞬间成了个梅吹?

  “郑长山!你给我闭嘴!”

  裴俚怒喝一声,不满的瞪着郑经。

  郑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站错了立场,赶忙停嘴,讪笑道,“梅公子,今日多有不便,来日郑某一定向您求教。”

  伸手不打笑脸人,梅长青只得咧了咧嘴,干笑着拱手道,“一定!”

  心中却道,“您可真是一朵奇葩,经此过后,世子那里怕是容不下你了。”

  一旁的狄景晖忍不住偷笑,侧脸小声道,“哈哈——贤弟,此人看起来虽痴了些,心却不坏,倒是可以交往一番。”

  又见气氛被彻底打断,便接着便朝着裴俚一脸嘚瑟道,“怎么样?裴二狗,输否?”

  裴俚黑着脸,咬牙切齿道,“狄小三,尔等未请自来,我等饮酒作乐,与你等何干?何来输赢之说?”

  “唉!”

  狄景晖忍故作叹息的摇了摇头。

  接着扭头对沈临道,“兄弟,你看出来没?这某些人呐,他就会仗势欺人,此种人你可千万学不得,否则将来是会遭报应的。咱为人处世,一定要“以德服人”。”

  “世兄说的是,小弟受教了。”沈临很配合的拱手礼道。

  “噗嗤——”

  柳如是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见气氛不对,俏脸微红,赶忙捂嘴躲在梅长青身后。

  柳如是这一笑,无异点燃了炸药桶。

  “混蛋!”

  裴俚仿佛失去了理智,脱去“斯文”,操起胡凳便欲教训二人。

  众人也跟着起身。

  狄景晖“嘿嘿一笑”,看不出半点惧意,他可不像普通人那般文弱,会些武艺,打架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裴兄!”

  就在双方摩拳擦掌,即将混乱之时,却被一旁的武思喝止。

  “都坐回去,一群堂堂举子士人,岂能学那市井之辈?”

  “再者说,本世子设宴丽春楼,凡来都算客,梅公子之词确实更胜一筹,我等既已输了词,可莫再输了人。”

  “是!”

  裴俚不敢辩驳,目光阴狠的扫了眼狄景晖,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武思接着看向梅长青,微笑道,“梅公子不愧是名满扬州府、传闻中的“扬州府第一才子”,一首脍炙人口的《水调歌头》已让江南士子们望尘莫及,如今这一首《贺新郎》一出,怕是这“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也很快会是公子的了。”

  梅长青微微一礼,谦虚道,“世子过奖了,词乃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于国于民来说,在座的各位才是有大学问之人。”

  “梅公子过谦了,可愿过来同饮?”

  “小生不过一介寒门学子,就不打搅世子与诸位了。”

  “你别给——”

  裴俚大怒开口,却被武思摆手制止。

  “既然梅公子不愿意,我等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有些事怕是公子对本世子有些误会,本世子从来没瞧不起过寒门学子,坊间些许寒酸小人的话可当不得真。不过,也是本世子多嘴了,想来依梅公子之才,又岂能被这些谣言所蒙蔽?”

  梅长青微微一笑,眼神略有深意的看着他。

  “清者自清,世子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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