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灭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1

        只见台上佳人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水袖一舞，纤细的腰肢摇摆，行若扶风，尽展风情。佳人柔情似水，咿咿呀呀以吴侬软语唱着苦情调，歌声婉转，余韵流风。

        台下人醉生梦死，饮酒作乐，好不欢快。

        沈笑冷眼纵观全局，她回到晴雪殿，侍卫站在门口，以刀剑将外人叉在门口，或随她一起外出，实名“监督”。

        时值盛夏，六月，玉渊出兵伐暮云，三公主沈笑领女子神策军战于边疆，同其余将帅奋力抗敌护国。

        风雨飘摇之际，景元帝崩，明盛帝初登基，急令传至关外，命长乐公主沈笑即刻回京，不得有误。违令者，斩立决！

        当时兆阳发大水，堤坝毁坏，淹了低洼处屋舍。官府征收修坝男子数不足，有官员建议：“三公主建立女子神策军，证明女子亦可用。男子不足，当以女子替。”

        明盛帝：“允。”

        小允子急急忙忙跑到内殿，沈笑正坐在铜镜前，纤纤玉指轻抬，以墨笔描眉，以朱砂点额间血。

        小允子气喘吁吁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前方战事来报，女子神策军血战沙场，全军覆没。玉渊军队连攻三城，我军节节败退，退至青城山瞭月关一带，如今无力抵抗，正誓守不退，特向陛下——请求支援。”

        “同时女子修坝，白日里辛苦劳工，夜间还忍受男子羞辱，有人不堪忍受，自杀身亡。尸体沉浮于永昌江，或丢于乱葬岗，引疫病爆发。如今全城危难，百姓动乱，传言……传言纷乱，皆言……言——”

        小允子支支吾吾，含泪道：“言殿下你是妖星降世，让女子参军为祸乱之事，皆因你祸乱朝纲，天下才大乱。如今天神发怒，不息天神怒火则乱不平。他们要求陛下交出你，处以死刑，以平天威。”

        沈笑抬手，以中指抚平额间一点红。她浅笑，眼角含泪：“是吗？”

        她轻声呢喃：“女子神策军，全军覆没——”

        沈笑回想起初始建立女子神策军时，她以凌云壮志立下生死之契：“士兵，将士，不论男女，既已参军，隶属国家，隶属人民。所有人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活着，荣归故里；要么死了，血染沙场。”

        神策军不幸辱命，以身报国，枯骨边沙。

        沈笑颤抖着手，看那一点红鲜艳如血，晕在指尖：“小允子，我原以为我为女子开了一个清明的天地，实则那不过是昙花一现。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凝结在心，他们始终认为女子生来该困于府宅。如今大厦将倾，男子不能用，他们则借此将女子拉入困局，我亲手造就的困局。我以为我对了，实则我错了，我亲手将她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历经更深重的苦难。”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她痴狂地笑，泪湿眼角，痛心与绝望扎根：“世家沉珂，弊病不除，终临大患。我原以为暮云仍有救，却原来在私利面前，国安根本不值一提。”

        “暮云，早已无药可救。”

        七月，明盛帝下令，关长乐公主于晴雪殿，择吉日于九月祭天，以平天神之怒。

        八月末，玉渊军队围城，于九月初攻城，兆阳城破。

        暮云国灭。

        同年十一月，大雪初降，鹅毛纷飞，玉渊太子容玦迎娶长乐公主。当夜晴雪殿大火，长乐公主一袭红衣葬身火海，以身殉国，时年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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