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姜宁醒来的时候，门外两个人正打得火热。
她听到动静，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下榻，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山巅处远远传来一道话音——
“澜青坐下弟子，速速前来主峰。”
姜宁一愣，心下是五味杂陈。
澜青正是她师父的名号。
灵剑峰首席长老澜青，木天灵根，剑术了得，如今已是大乘期圆满，只差一步，便能得道飞升。
当年她全家被魔修所杀，若不是师父恰巧游历经过，她恐怕早就死在魔修的大刀之下。
师父对她有恩，她又是师父的首徒。这些年来，她生怕自己不如他人，坏了师父的名声，每每遇到困难都咬着牙挺过，修炼的时间也远远长于其他同门。正因如此，她一个土木双灵根的普通剑修才能在短短三十年里完成筑基。
然而就是这个曾经救了她一命的人。
前世却伙同整个师门，把她逼到山崖，厉剑直逼她的喉。
她本就欠了澜青一条命。
恨说不上，怨却有几分。
难道几十年的师徒情分还不能让她师父看清她的为人吗？
她想得入迷，没发觉原本切磋的两人已经停下了手。
“师姐？”卫钦舟轻轻唤她，看她失神地咬着唇，有些担忧，“可是做了噩梦？”
“嗯？”姜宁恍惚地应了一声，抬眸见到两个师弟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连忙摇头道，“没事，师父有找，咱们赶紧过去吧。”
“师姐！”赤瑕忙叫住她，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通红一片，“你先把衣服穿好！”
姜宁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她出来得急，只穿了一身素色内衫，外衣还没系好，这会儿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
虽然没有半点暴露的地方，但确实不太妥当。
赤瑕只瞥了一下，就慌张地转过头，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他站得离卫钦舟近，见对方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恼得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你也不准看。”
卫钦舟早就习惯他一惊一乍的举动，懒得计较，索性没动。
姜宁则飞快地回转过身，穿好外衣后，又给自己施了一道净身术。
修道之人不讲究穿衣打扮，她就和宗门其他弟子一般，只着最朴素的浅灰色弟子服，随手将长发挽到耳后，边走边束紧。
“走吧。”
赤瑕听到姜宁发话，立刻讷讷地跟上她的步伐。
但他管不住眼，总是偷偷往姜宁身上瞟，明明看到的只有背影，思绪却不知到了何处，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
卫钦舟瞧见他没出息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屁孩。”
“你说谁小屁孩！”赤瑕耳根子尖，顿时就炸了毛，“你个老东西！”
“师姐比我长两岁。”
“我没有说师姐！”
……
两人仿佛小孩逗嘴，说个不停。
直到主峰上一道剑气袭来，势不可挡地将两人分开，同时也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姜宁忙抓住赤瑕，小师弟入门没多久，尚未筑基，暂且不能御剑，若是被剑气击落，怕要回去修养好几月。
赤瑕也是后怕地拍拍胸口，想要说话，却被主殿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话音威严中带着强者的气息，压迫感袭来，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颤。
赤瑕立刻收起了笑意，蔫巴巴地跟随姜宁缓步踏入主殿。
卫钦舟倒是没有太多表情，走时改步到了姜宁的另一侧。
三人刚踏入主殿，就看到了殿中央的男人。
严丝合缝的银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露出的薄唇紧抿，他耳后的白发随意散落，一身雪衣里透着冷然。
外界对这位就差半步升仙的大能，同样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澜青剑尊样貌极其丑陋，满脸都是剑气留下的伤痕，当年被千机阁小姐退婚后，一直戴着面具；又有人道剑尊修为如此之高，自然驻颜有术，不以真面目示人，定有他的道理。
暗纹繁复的面具和梦境中的画面重叠。
姜宁晃神，直到对上澜青的注目才反应过来，微微低头道：“师父。”
澜青定定望着她，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他没有说话，身旁的女人先一步开了口。
“阿宁，下个月便是宗门大比。”说话的人正是灵剑峰掌门祁瑶，她顿了顿，又满意地笑道，“新入门的弟子中，数你和钦舟修炼得最快。我与你师父商讨之后，希望你能带领剑峰的师弟师妹们参加大比。”
宗门大比，百年一度。
顾名思义，便是几大宗门弟子的比试。
大比设有头筹，参赛者必须是入门不到百年的年轻弟子，否则有失公平。
按照过去的习惯，宗门领队者都是各个门派精挑细选的菁英。
灵剑峰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从前还没有过双灵根带队的前例。
姜宁闻言蹙起眉，想要拒绝，又怕驳了掌门的面子，犹豫了许久也没答话。
气氛一瞬冷了下来。
祁瑶的笑意僵在嘴角，没想到还有弟子不乐意做宗门的领队。
“掌门说得是。”卫钦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姜宁宽袖下的手，“师姐，别是乐得说不出话了。”
“呃——”姜宁沉吟一声，接过卫钦舟的话道，“姜宁失礼，刚刚太惊喜，竟忘了答应。”
“赤瑕也去。”澜青蓦地开了口，目光却凝视着姜宁，“回去好好准备。”
赤瑕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
姜宁察觉到澜青的注视，不太自在地偏过头。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师父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灼热又有几分熟稔，就仿佛隔着她在看另一个人。
没有多余的吩咐，澜青背过身，挥手让他们离开。
直到走出大殿。
姜宁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
刚刚站在大殿中，面对着梦中会对她一剑封喉的男人，她差点就叫不出“师父”二字。养育之恩和夺命的恨交织，以至于她恍惚了许久。
现今澜青已是天下无敌手。
她若是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必须藏好自己的妖族血统，不被他人发现。
“师姐，你今天怎么啦？”赤瑕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看起来好呆。”
“没有啊！”姜宁回过神，转念道，“我只是担忧。我不过是个筑基三阶，连钦舟都打不过，又怎敌其他宗门弟子。作为领队，说出去怕要丢灵剑峰的脸。”
“钦舟胜不了师姐。”卫钦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嗯？”姜宁愣怔，“但你修为在我之上。”
“钦舟自小跟着师姐学习剑术。”卫钦舟定定望着她，缓缓地开口，话里尽是柔意，“修为再高，对手是师姐，必定也要输个彻底。”
不等姜宁回答，她就感觉眼前一黑。
赤瑕捂住她的眼，瞪着卫钦舟恨恨开口。
“师姐，这天底下啊，最信不得的就是男人的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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