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事实上，卡洛琳此后并没有机会去想如何与皮特罗从新路线翻墙出学校，她多了一件烦心事:
莫莉姨妈住院了。
父亲突然在晚餐桌上转告她了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堂哥匆匆出现了一面，向她仓促笑笑，就拉着父亲去安全通道商量其他事。
她趴在白色病床边，不安地覆上病人的手背，上次她来医院时也同样是一个夜晚，但病床上躺着的是她的母亲。她清楚的记得那次医院之行的结果，尽管父亲再三告诉她姨妈的病情并不严重，但这并不能阻碍她站在病床边手脚发冷。
在临走前，莫莉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把床边的卡洛琳误认成瑟希，含糊不清地喊了句什么，卡洛琳还没听清，就被父亲拽出了病房。
弗莱德走得匆忙。他并不喜欢医院，从妻子被确认患上抑郁症之后他就对医院深恶痛绝，这次来看望莫莉，大部分原因是卡洛琳的再三请求。而卡洛琳也习惯了服从，最开始被拉得一个踉跄之后就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幸好弗莱德走了几步，听见小女孩鞋跟与地板敲击的急促声音及时放慢了步伐。
瑟希·凯伦的死在这几个家庭中掀起轩然大波，花了几个月时间粉饰平静，而莫莉的病情无疑是在池塘里再次丢下一颗石子。
回到家里，弗莱德打开电脑发了会呆，起身给自己的酒友打了个电话，他需要去酒吧度过这个夜晚。
卡洛琳听见关门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然后从衣橱里抱出那本相册，继续自己的探索。
上次费劲从书架顶层拿下来后，她就一直把相册藏在自己房间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那是本老相册，保存不怎么良好，许多相片已经发黄了，里面有许多她母亲婚前的照片，最早的一张是她刚上中学时拍的。卡洛琳乐得于这样的方式了解自己很少交流的母亲。因为突然听闻姨妈的病情，她翻了几下，找出年轻时母亲和姨妈的某张合照，相片有些曝光过度，两人的面孔白得失常。
照片下备注着一行黑字。
【1990年4月16日，斯塔克工业展】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这张照片，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上莫莉姨妈的脸颊，心里默默祈祷如果有上帝的话，希望保佑她早日康复。
这张照片实际上她已经看过几次了，今晚再次细看，她突然在两人背后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侧脸，有些模糊，乍一看与她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还没等她再多辨认一会，一只鸟撞到她闭紧的玻璃窗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直直掉了下去。卡洛琳被这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跑到窗边张望，黑洞洞的夜色仿佛吞噬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清。没由来的胆怯了，她把相册放回衣橱，迅速跳上了床。
医院那边却是灯火通明。
从纽约大学医学中心转院过来的患者今晚抵达，主治医生研究过患者的病历，正紧张地安排护士和助手就位。
他的助手在他第二次检查手术用具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琼斯医生，只是一个病人而已，你怎么这么紧张？”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要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病人就好了……这可是托尼·斯塔克的委托！”
助手听见这个名字，一瞬间明白了医生慎重的原因，闭嘴准备去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姨妈的病情并没有给平静的校园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卡洛琳照常上学，父亲之后再也没提过带她去医院的事。
所幸她记得姨妈的电话，也没断了联系，但大多时候都是姨夫或者是堂哥接的电话，关于姨妈的情况总是说得含含糊糊的。反而这样让她更加胡思乱想了……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么。她分神想。
卡洛琳咬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的记下这周的小组作业，旺达凑过来看一眼:“我家有纸板，胶带还有剪刀，你带彩笔过来吧。”
这次的作业是制作科学手工展板。
卡洛琳擅长美术，旺达喜欢拼接，两人的合作也算是分工明确。收拾东西费了点时间，她们开始往外走的时候教室基本上快空了，只有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领头的那个叫埃布尔的男生时不时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卡洛琳敏感地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拉了一把旺达，示意她快点走。
埃布尔是镇上警察的儿子，也是班上的麻烦分子，集结一帮混小子做了老大，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旺达看见对方时撇撇嘴，但还是顺着卡洛琳的意思加快了步伐，她们刚走到门口，就被埃布尔拦住了。
他挡住大半个出口，开口嘲弄:“今天那个白毛怪人怎么没跟你们一起玩过家家啊？”
皮特罗因为那一头独特的银发在学校招惹了不少注意，甚至在开学的时候，马克西莫夫夫人还特地到教务处解释了他的发色是天生的而非特意染上去的。男生们背地里嘲笑他，还给他取了一些难听的外号。皮特罗为此揍了几次人，同时也被叫了几次家长，但那些男生并不打算接受家长的管束，行为反而变本加厉。
埃布尔就是其中领头的一个。
“别叫我弟白毛怪人！”旺达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让开！”
虽然平日里旺达对皮特罗各种嫌弃，但在外人面前总是对他多有维护。
女孩的发育比男孩普遍要早一些，旺达比埃布尔甚至隐隐高了一点，红发女孩凌厉的眼神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怒了他:“你们这群野种！亏……”
马克西莫夫夫人单独抚养兄妹两人长大的事情在镇子里并不是秘密，但很少有人会把这事拿出来嘲笑他们。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旺达的逆鳞，她一把推开他，对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教室里一片寂静，有人忍不住漏出一声笑，埃布尔一愣，脸涨红了抓住旺达的手臂，打算还手。
“你个混蛋！”
“滚一边去，别插手！”
杰森曾经教过卡洛琳，这种情况下就直接踹膝。因为两人的体格差距和身高差距都太大，这一招数也是口头传授。眼看着旺达一个踉跄，她恼怒地扶住女孩，正打算冲他膝盖来上一脚的时候，教室里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几盏白色节能灯在下一秒猛地炸开。
“啊！”
破裂的灯管碎片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尖叫也在突然变暗的教室里炸开。
那一脚落在实处，埃布尔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松了力道，一屁股坐下去，目瞪口呆。旺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借着卡洛琳扶住她的力气勉强站直，显然也对眼前的状况感到迷茫。
焦糊味在教室中弥漫开，有几个学生率先从门口挤了出去，卡洛琳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后也回过神来，架着旺达离开教室。
姗姗来迟的老师喝令所有人都快点离校，拽起还坐在地上的埃布尔，看看炸了一地的灯管又看了看他，明显是在怀疑。他悻悻地看了眼卡洛琳她们，秉承着绝不告状的原则，保持了沉默。
两个女孩还在震惊中，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那道红光是什么？
怎么会炸裂了灯管？
姗姗来迟的还有皮特罗。他在门口迟迟没有等到人，干脆返回教学楼去找。远远看见很多人围在一处不知道干什么，他费劲力气挤进围观的人中，找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卡洛琳和旺达。
“你们也太慢了吧……”他瞄到一片黑暗的教室和门飞溅到门口的灯管碎片，表情僵住了，按住两人的肩膀着急地上下查看，“天！你们没受伤吧？”
旺达恍惚地摇了摇头。
卡洛琳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站在门口，没有受伤。”
这一出事故最后被定义为灯管老化造成的，几个家长惊魂未定地围住老师要一个说法，见没有热闹可看的学生们也都散开了。
上次被超级英雄和反派打斗波及到的马路还在翻修，他们继续绕路。
皮特罗因为这事路上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卡洛琳一如既往地闷声听着，旺达倒是反常地没有嫌他烦，但两个女孩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告诉他中途埃布尔找茬的事。
最后这事是怎么解决的卡洛琳就不知道了，学校换了灯管，照常上课。但这事却上了报纸，甚至最后弗莱德在某天回家的时候都多问了她一句。
杰森却是很久都没出现了，有时候她等到晚上十一二点还是没有等到对方，第二天上课时偷偷打瞌睡。
久违的见面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在看清对方的时候，卡洛琳倒吸了口凉气。
“杰森！你的脸！”
她吓得失声叫了出来，转身就跑去找药箱，被杰森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嘿，放轻松。我没毁容。”
这句话实际上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杰森肤色并不偏白，而是接近于小麦色。但他脸颊上的青肿并不需要肤色对比，就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卡洛琳最后还是执意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瓶红药水，但因为下手没轻没重，在一分钟后被杰森剥夺了使用棉签的权利。
他边用棉签处理伤口边说:“几天不见你竟然长高了。”
卡洛琳扳着手指数了一下，迅速纠正:“明明是快半个月。”
杰森抬眼看她，半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她坐在一旁，看着杰森轻车熟路地处理淤青，眉毛皱成一团:“你的脸怎么了？”
“别管太多。”他抽空回了一句，连编一个答案出来的功夫都省了，被卡洛琳直勾勾地盯了几分钟后他终于松了口，“被沙发撞了一下。”
他一脸晦气。
“我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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