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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春日的风总是寒冷得带着水汽,月亮弯刀似的只玉白的闪着一点,映着天更是墨漆似的黑。

        魏瑄透过窗格间茜纱隐约看着女皇殿里的烛火,悄悄问了一句身旁的侍子:“君后宫中的彩玉候了多久了?”

        侍子皱了下眉:“也快有两个时辰了,看来是君后下了死命令,这么冷的天儿,请不到皇上彩玉怕是回不去了,新来的做事上总是受些委屈”

        魏瑄冷了冷脸:“你去回了彩玉,就说皇上今儿不去后宫。”

        侍子退了两步,魏瑄又叫住他:“让彩玉回了君后,今儿是4月初6。”

        看着侍子走下大殿,她回转过身,望着帘子里皇帝单薄的身影,“今儿是皇贵君的生辰。”

        “魏瑄”

        坐在龙椅上,金烈看着赵世佑弹劾李家的奏折,条条款款都是谋逆的死罪。

        她狠狠的把奏折嫌弃得用小指捏住递到魏瑄面前,魏瑄示意着行了个礼,接过奏折,可没看两眼便听到金烈笑出声来。

        “君后的母亲还真是爱子如命啊。”

        她看了看靠在龙椅上一脸疲惫的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皇上,臣虽不在前朝当值,但臣也知道,李将军绝没有赵大人参的那般不堪,皇上明察秋毫,自然明白其中端倪。”

        金烈歪了歪头,睨了一眼魏瑄:

        “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朕已经让她当了国丈,她却担心自己的儿子坐不稳那后位,步步紧逼,为此不惜弹劾朕的重臣,她可真是愈发会当差了。”

        魏瑄把奏折放回桌上,一边研墨一边轻描淡写的提起:“皇上,刚才君后宫里来请过了,臣照旧回了。”

        金烈淡淡的哼了一声,依旧懒懒的瘫在龙椅上,良久似是无意的说了句:

        “魏瑄,今儿是初六,四月初六。”

        魏瑄抬头看着金烈,女人头戴金饰,虽然华贵却不落俗,似乎和自己多年前服侍的少女没有分别。

        她对上金烈含水的眸子,轻轻说了句“皇上,要不要去看看皇贵君,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金烈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就算我去,他怕是不愿见我的。”

        她望了望台子上粉色的通透的瓷杯,未曾抬头却说“今儿的月亮好像特别的亮,晃的朕看不清楚东西。”

        魏瑄见状屏退了内殿的宫人,轻笑道:“今儿月色这么好,我陪皇上喝几杯。”

        金烈突的笑了“没正经。”

        她瞅了一眼赵世佑的折子,淡淡的说道:“赵家也算培养出了个君后,即便不甚得宠,却也不该如此斤斤计较。”

        魏瑄笑了一笑:“也怨不得君后多年不得皇上宠爱,这触霉头的功夫多年也不见衰退。”

        金烈抿了口茶,抬腿给了魏瑄一下,“这种大不敬的话也就你敢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君后甚至还不如萧君,虽是罪臣之子,出身低贱些,却擅察言观色又懂的哄朕开心,朕自然宠爱他。”

        魏瑄打趣道:“皇上还说呢,皇上今儿晌午推了去咸福宫用午膳,臣去回话,萧君可是面色不善呢。”

        金烈随即笑了出来:“萧君最喜欢耍小性儿。”

        金烈把玩着手里的粉色瓷杯,笑容渐渐冷了下去,“今夜的风可真凉啊,不像春日里,倒像要入秋一般。”

        默默良久又问道:“吩咐内务府新做的茶花暖炉给他送去了吗?”

        魏瑄含笑道:“昨儿一早便送去了。”

        金烈点了点头,“虽是春日里,但终归是有些寒气的。”

        魏瑄笑到:“皇上不必担心,即便皇上不吩咐,承乾宫的好东西也像流水似的进呢。”

        金烈冷冷叹了一声:

        “这后宫里表面人情还少吗,朕竟不知道他们如此善心,不过是想借机探查情况。看着皇贵君失宠,良贵君坐上了后位,自然想尽办法拜高踩低,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

        魏瑄凑上前,“皇上,宽心些,皇贵君虽素日高傲,但还是有些忠心的侍君在跟前的。”

        金烈忽的抬头望着魏瑄:“瑄儿,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他会明白吗,能理解朕吗?”

        她看向魏瑄的眼神不是疑问更像是寻求肯定。

        魏瑄陪着皇上从小长大,看着金烈做了公主,做了太女,做了皇帝。

        她深知这一路走来皇贵君对金烈来说多么重要。可惜皇贵君高傲暴虐,虽为男子,但因是将门嫡子,便从来就不服女子。自做驸马时便没有一日是安分守己,可主子既然已经坐上了皇位,便注定不能同往日之情。

        魏瑄握住她的手,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

        “您是皇上,他是后君,您已经不再是公主了,他也不再是侧驸马,您只能这么做,您不会错。”

        金烈像孩童般眨了眨眼,轻轻的笑了:

        “是啊,不然,朕要如何呢。朕是天女,是—”

        金烈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是帝王。”

        魏瑄轻声说道:“皇上,皇贵君的话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不,他说的没错。”

        金烈挥手让魏瑄退了出去,自己阖上了眼。

        和李瑾瑜的过往跑马灯似的在眼前,她至今都忘不了他初入皇宫被母皇赐婚的样子,桀骜不驯,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因父君无宠,只能徘徊在母皇宠爱的边缘地带,一味地收敛锋芒,避事退让。

        她从未想过要夺嫡,直到他入府做了她的夫君,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他,她愿意争一争。

        这说起来,要不是李瑾瑜,她未必会成为太女,更不会坐上帝位。母皇敏感多疑,为了打压将军府势力,制衡皇女在前朝的势力,把将军嫡子赐婚给她这个不得宠的公主,没想到却成为了她夺嫡的关键弈棋。

        那时他与她琴瑟相和,如今却连见面都冷冷的。

        将他禁在承乾宫的几个月里,她也时常发怔,她自诩待他与旁人不同,可她一时也分不清,那是她作为帝王的恩宠还是作为妻主的真心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繁琐世上的虚情假意,像是披着金纸的生锈铁块。只是那真心在何处,有时却也被她无知无觉的给遗落了。

        金烈走到窗前,看着弯刀似的明月,想到了瑾瑜秋猎那日站在树下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冷,好像多年来陪在她身边的并不是他一般。

        她看着他的轮廓分明却冷若冰霜的面孔,像冰窖一般冷。转身离开的样子似乎一点留恋没有,只留她一人在原地被他的话砸的愣住。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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