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狐狸
岁妄的老师陆和教授，乍一看只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子。
他身形胖胖的，揣着手，还未说话便已是一副乐呵呵地模样。
江寓声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
他后退一步将门口的空间留给依旧面面相觑的两人，心中略微有些奇怪。
——陆和教授明明看起来很是和善，为什么岁小猫却完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旁的岁妄已经无暇顾及江寓声的想法了。
他站在自己“和蔼”的老师面前，垂着眼一言不发。
陆和教授并没有在意岁妄的沉默，他继续笑眯眯地向下说着：“又不乖了呀妄妄。让我想想，我上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小时候我替你去开家长会的时候。”
陆和教授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瞥了江寓声一眼：“怎么，这没过多久，你又把我这老头子淘汰了？这更新换代的速度”
“老师，”岁妄站在原地，声音低低地服软认错，“我错了。”
一旁目睹全程的江寓声感觉，岁妄如果真的是一只猫的话，此刻肯定恨不得用爪子捂住耳朵，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
——岁小猫真的太“敏感”了。
江寓声望着面前“依旧笑眯眯的陆教授”和“眼眶都已经发红的岁妄”，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刷到的一个小视频。
小猫将自己藏在大狗耳朵下面，蹭蹭拱拱怎么也不肯出来。
——如果岁小猫身边也能有一只大狗
江寓声觉得自己脑海里的想法越想越往离谱的方向走去。
他定了定神，继续听面前师徒俩的对话。
“我们家妄妄怎么会有错。”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揣着手向前走了两步，神态好似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老头子老咯，是要被淘汰咯。”
“老师，您别这么说，”岁妄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如果把我们俩的身体状况对比，我可比您差远了。”
陆和教授笑眯眯的神色瞬间一变，笑意直接收敛了起来。
“别瞎说，”陆和教授终于沉下脸，进来这么久第一次冲岁妄疾言厉色道，“净在这胡闹。”
岁妄没有再说话，陆和教授皱眉盯了他片刻。
他见人依旧执拗地站在那里，终于无奈地转过身，快步走到罗永医生跟前。
他低声跟罗永医生解释了什么，罗永医生点点头，再次开口仔细地向陆教授解释着岁妄的这次发病经过。
陆和教授听得很认真，他仔细地盯着电脑上岁妄的病例记录，幽幽的蓝光照到陆教授脸上，给他莫名镀上了一层悲哀的神色。
“ptsd是吗”陆和教授望了岁妄一眼，低声说道，“能知道引起他创伤反应的东西吗？”
“根据这位冒名顶替您的先生的描述，似乎是铁制品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导致的。”罗永医生提起这里就来气，他不满地望了岁妄一眼，开口责备道，“但如果病人能够更配合一些”
罗永医生教育的话语还未说完，陆和教授便直接笑着开口，阻止了罗永医生长篇大论的训斥。
“我不听话的学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亲自教育教育他，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和教授笑眯眯地护着自家崽子。
他一边向还没回过神的罗文医生表示感谢，一边直接转身，冲岁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赶紧走。
岁妄垂着眼习以为常地跟在自家“老谋深算”的师父后面。
一旁有些震惊的江寓声抬起眼，正好却对上陆和教授的眼神。
陆和教授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十岁了，表面一副凡事不放心上的随和模样，目光却清明异常。
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江寓声恍然有一种和那些精明的老戏骨对戏的错觉。
——难怪岁小猫这么怕他。
江寓声目光一凛，也微微收敛了神色。
——小猫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呢。
陆和教授如无其事地将视线收回，他对于自顾自跟上来的江寓声没有什么反应，只径直向外走着，最终走进了岁妄的病房内。
“站着干嘛，回床上躺着去。”陆和教授依旧一副和蔼的模样，他揣着手平静地望向岁妄，“老头子我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动你了，你要再等着，只能麻烦这位冒名顶替的先生了。”
岁妄的嘴角似乎轻轻抽了抽，他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家老顽童般的老师，到底乖乖地走上前，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这么乖？
江寓声想起上次他让岁妄上床结果陪着人在地板上坐了几个小时的事情，羡慕中混杂着一丝嫉妒。
——岁小猫怎么这么听这只老狐狸的。
而不知已经身陷两重包围的岁妄还在试图辩解。
“老师，我真的没事。”岁妄将腿蜷缩起来，将被子拱起来一个圆圆的弧度，“我就是受了凉发烧，神志不清，所以精神有些紧张。”
“还在这继续跟我胡说八道呢，妄妄。”陆和教授脸上又恢复了熟悉的“狐狸笑”。
他在原地站定，笑眯眯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数落道：“好，那老师给你细细地捋一捋。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发生了什。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你一天吃一大把，偏偏跟我说是维生素。”
陆和教授微微倾身，望着神色无措的岁妄：“妄妄，你说说，这两年不见，得老年痴呆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岁妄没有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抬头望了自家老师一眼，其中的答案不言而喻。
小老头被气得脸上的笑容又维持不下去了，他将揣在前面的手背到身后，原地踱步了两圈，直接了当地问道：“行了，别跟我玩小时候绕弯子的游戏了。我让你去剧组透透气，不是让你再把自己弄进医院的。ptsd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吧。”
一旁的江寓声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他原以为陆和教授能知道岁妄的全部情况，但现在看来，岁妄似乎也只是刚回到陆和教授身边。
“老师，真的抱歉。”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岁妄沉默了许久，开口却依旧是拒绝的话语，“您也知道最初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说真的是为您好。”
陆和教授停下脚步，神色间终于露出了一丝老年人的憔悴：“妄妄，如果为老师好，就别再让老师担心了好吗。”
岁妄的眼眶又慢慢地红了，小猫的耳朵都耸拉了下来，手指轻微地揪着床单，难过而无奈。
他突然间转过头，再次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江寓声：“？？？”
岁妄的眼神跟刚刚在罗永医生那里求自己救他时一模一样。
江寓声嘴角抽了抽，他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只见一旁的陆教授皱了皱眉，也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他。
“冒名顶替先生怎么还在这里，”陆教授再次揣起了手，脸上一副“就是你带坏了我们家妄妄”的表情。
“既然我们家妄妄一直看着你，那冒名顶替先生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陆教授再次浮现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他望着对面的江寓声，慢悠悠地道。
“还是说，就是你把我们家妄妄变成这样的？”
江寓声：“”
——完了，陆教授护崽子终于还是护到自己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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