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雾
“什么？”桑际以为自己听错了，瞭起眼皮身子往前凑了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叶无细知道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不敢盯着他的眼睛，怕自己看出些什么，她一鼓作气接着道：“我想建议你，交朋友的时候，擦亮眼睛。”
“我会的。”桑际扯了扯唇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回道。
“没了？”
叶无细兀自点头，“没了。”
手里的叫餐器已经亮了半天，桑际起身了，“我去取餐。”
等他走后，叶无细掏出手机，像是在给人回消息。
吃饭的时候，叶无细和他商量说：“我下午可能还得去兼职，临时决定的”
“随你。”桑际闷头吃饭，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吃到一半，像是回味过来她刚刚话里的意思，抬头又补了句：“吃完饭送你过去。”
“嗯。”
-
七月份就要结束，叶召铭真正开始催她回去的紧了，叶无细提前收拾好了宿舍的行李。
在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她又没有提前跟桑际打一声招呼，去了他家。
她今天来的很早，桑际显然是不在的。
套上围裙，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食材陷入了沉思。她来做饭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多，所以桑际可能就没太在乎冰箱里剩的食材这件事。
叶无细脱了围裙，又亲自跑了趟超市。边逛，还一边拿手机对照，想在临走之前，做一点新鲜玩意儿。
所幸的是食材买的多，叶无细觉得网上有些人录的教程也不能完全照搬，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了。
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小时，总算做了些像样的东西出来。
叶无细进了他的卧室，换下了那件满是油烟味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九点多，居然花了这么久。
她连忙拿出手机，直接给桑际拨了个电话。
第一遍拨过去没通。
叶无细没在意，接着打过去第二通。
这次，很快被接通。
一瞬间传来的是那头极为吵闹的音乐和喧嚣沸腾的人声，在安静空荡的客厅里将她的心跳频率拉高。
“喂？”那是一道不太清晰的女声。
叶无细话哽在喉咙里。
放在耳边的手机微微松动了些。
很快，那头换了人，她终于听见了桑际的声音。
“叶无细？”
她嗯了句，声音轻到可能在他那头都听不见，她努力控制着情绪，“你回家吗？”
“你现在在我那儿？”
叶无细无声默认。
紧跟着，刚刚那道女孩儿的声音，又高调地通过手机传了过来，“哎呀桑际，还玩不玩了？不是说好今天只陪我一个人，你怎么又开始接电话了？”
“你差不多得了，别装。”桑际扭头就扬着声警告她，“这么多人呢，少诬陷人我啊。别搞，电话那头我女朋友。”
“切切切，玩不起哦桑际，有对象了不起啊，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影响。”那女生跟着阴阳怪气道。
两人的对话话里都隐隐含着玩笑的意味，这不难听出。
叶无细无声定在原地，落在耳边的手像没了知觉。
桑际的注意力很快被拉回来，对着电话里道：“抱歉啊，我今天出来聚餐没跟你讲，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去。”
事实上，桑际没有几次出去和朋友玩，会告诉她的。
桑际很自由，像一阵风，永远自由且无畏。
叶无细很少约束过他。
是啊，明明没什么要求的。
……
你应付的措辞永远都是朋友，你永远也撇不清自己的身份。不光我能看清你的好，大家都能，所有人都喜欢你，哪怕挂上不明身份的旗号。
可是你的感情真的好泛滥，像洪水一样，永远也流不完。
可我不一样，我不论做多少努力，也融不进你的圈子。
……
“没事。”隔着电话，叶无细用力扯了个笑，对他说：“你好好玩，我就想来看看你的，也不打紧。”
可是，今天是她呆在雾启市的最后一天，她还没有告诉桑际自己已经买了回去的票。
现在，好像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我挂了。”
说完，像是无法再面对，她飞快地按灭电话。
无数浪潮般汹涌的情绪在心头翻滚，叶无细手无力地往下垂，拼命眨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胸口轻微起伏着，在大口喘气。
等缓够了，她默默把手机静了音，塞回口袋里。
走到餐桌旁，一个盘子接着一个盘子，把里面都快凉透了的食物倒进垃圾桶。
今天是最丰盛的一顿，盘子堆了满桌。倒到一半的时候，门口有了动静，门开进来一道高挑身影。
叶无细抬头，两人视线隔空碰撞。
桑际看着她，继而又看向餐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刚从外面赶回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地向后，身上还沾染了些未散尽的风尘气。
叶无细无视了他，继续自己的动作。
桑际两三个大步走过来，扼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抢下一个餐盘放回去。
“都倒了，我吃什么？”
“那你吃吧。”叶无细抽出桌边的一张纸巾，擦去了刚刚倒餐盘时不小心沾上的油渍，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我要回去了。”
桑际侧了侧身，把人拦住，低下脖颈，哄道：“叶无细，今天确实是我不好。”
“还有，我朋友真是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叶无细点点头，顺着他就嗯了一声，表示认同，之后又重复刚刚的话，“没事了，那我先回学校了。”
她执拗地绕过他，走到玄关处换鞋。
桑际一声不吭地跟上去，好在上车的时候，叶无细也没跟他犟。
一路无话，几次桑际扭头看向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时，都欲言又止。
两个地方离得太近，五分钟就开到了学校，叶无细沉默着就要下车，桑际抬手又将人抓住。
他重重吐了口气，像是觉得一遍遍解释真的很麻烦，“叶无细我再说一遍，今天是我错了。我朋友说的话都是玩笑，她们平时都这样，你别在意。”
叶无细垂眸盯着副驾前的车抽屉，“是吗，你所谓的朋友似乎都这样。”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就有些哽，“这样说的话，桑际，你朋友挺多的。”
桑际眉尖微拧，抓着她的手冷不丁就松了，表情冷淡地扯了下唇角。
他笑笑，“你什么意思啊？”
叶无细闭了闭眼。
重新睁开，她缓缓抬头，而后望向他，眼眶早已怔红，眼睫被打湿得明显。
桑际怔了一秒，刚刚冷淡的表情瞬变的很快，叶无细现在脸色并不好，所以有任何稍稍激烈的情绪都会十分明显，就比如现在她发红的眼睛和鼻尖，唇紧紧抿着，像是怕它不自觉颤抖。
桑际忙从车台上拿下来纸巾盒，喉结用力地滚了滚，他伸手抽出一张，刚想递给她，就听见她猝不及防的话。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可能是有感情癖。”
“简单来说就是，精神洁癖。”
叶无细的话，上下都是呼应的，虽然委婉，但饱含深意，也通俗易懂。
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什么都听明白了。
桑际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停了好久，手臂微酸着，他还是把那张纸巾塞到她手里。
“明白了。”
而后，他抬手，把整包纸巾砸回车台。
力气并不算大，发出的一声闷响，却让叶无细不自觉耸了下肩。
届时，她听见桑际冷清、不带温度的话：
“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恶心你了。”
-
显山机场。
今天叶召铭是开车亲自来接叶无细的，挺难得的。
至于原因，叶无细上了他的车也渐渐感觉出来了。
“女孩子家家，一点安全意识没有。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我行我素，谁家好姑娘放了假，还一个月呆在学校里，有家不回，你是多不喜欢这个家？我搞不明白，你呆在学校里能干点什么？”
叶无细被说的心累了，“我说了，人家介绍我去给兼职做家教，我又不是呆在学校无所事事。”
叶召铭道：“家里有个现成的你不教。”
“他太笨。”叶无细想都不想，当着叶召铭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叶崇坏话，还慢悠悠地补了句，“我不光教不会他，就算教了，他能给我开工资吗？蒋倩淑会吗？”
“你怎么说话呢！”叶召铭气的车差点不会开，直接跳过后视镜，扭头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该给你用的钱我一分不差的全都打给你了。”
叶无细笑笑，不说话了。
那的确是，从小到大叶召铭给她用的钱从来没吝啬过。但不论是吃穿住行，她没让叶召铭和蒋倩淑管过，仔细来想想，其实和一个人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父女俩安静一阵过后，不再僵持了，战火没撑多久很快灭了。
叶召铭语气缓和下来，不经意地问她，“你那个什么竞赛，什么时候？”
“九月份吧。”
叶召铭嗯了一声，又不忘叮嘱她，“别觉得现在时间早，省赛可和你们学校里的比赛不一样，你态度得端正了，别心比天高。”
叶无细别开脸，看向窗外，没有心情再跟叶召铭对峙，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作罢。
回到家之后，时间正是中午，叶崇今天在楼下客厅看电视。
扭头看见回来的叶召铭手里拿着行李箱，脑袋故意往后探了探，果然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叶无细，当即夸张地大喊，“完蛋了！我的噩梦回来了。”
听见动静的蒋倩淑忙从厨房里走出来，“阿细回来了啊，阿姨饭马上要做好了，你们父女两先坐会儿。”
说完不忘顺路堵一下叶崇的嘴，嫌他太吵了。
“叫什么叫，看你的电视。”
叶崇呜呜喳喳了一会，用力扯开蒋倩淑的嘴，大叫：“她一回来，我又要整天补习了，我才过了一个月的好日子啊！”
叶召铭在后面冷声道：“你也知道你玩了一个月啊。”
叶召铭出声，叶崇就不太敢说话了，可见这一个月也不是太好过的。叶无细不在，他也受了不少苦，平时玩都得刻意躲着叶召铭，整天心惊胆战的。
“没有点礼貌，你爸和你姐回来了，不知道叫人。”蒋倩淑又把他说了一通，才转身又进了厨房。
叶崇趴在沙发上，露出两只眼睛，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姐，叶无细直接当做没看见，从叶召铭手里拿过行李箱。
“我先去房间放行李了。”
叶召铭：“你房间给你简单打扫过了，放完行李箱赶紧下来吃饭。”
确保叶无细进了房间之后，叶崇才把鬼鬼祟祟的目光挪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刚坐下的叶召铭，露出讨好的笑容，“爸爸，你该不会真打算让我姐折磨我一个暑假吧？您现在连电脑都给我没收了，有点残忍，过分了奥。”
“咱俩谁过分？”叶召铭不为所动，斜他一眼，“你期末考倒数，那么多科，数学居然最差，你之前怎么保证来着？你姐之前教你的全白搭？”
“倒二倒二，严谨点啊爸。”叶崇瘪了瘪嘴，“为什么数学最差，因为我姐教的不行。”
“你再推卸责任，你下回就倒一。”叶召铭道，“你姐教的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姐”
“校赛拿了第一，因为成绩破格进了省赛。七月份还被人介绍去当家教。”叶崇直接抢了他的话，慢慢悠悠地念叨完，不满道：“从放假那会开始，说八百遍了，烦不烦。”
叶召铭啧了声，剜他一眼。
叶崇立马啊啊啊地大叫，穿上鞋跑下沙发，赶紧躲去了厨房。
-
叶召铭放了叶崇最后的半天假，补习从第二天就开始。
可能是前段日子过得太舒适，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才学了一个半天，叶崇就受不了了。
下午叶召铭去了公司，蒋倩淑也出门找人打牌去了。
叶崇曾多次试图引诱叶无细。
“哎，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不能。”
叶崇忽视了这句话，自顾自地幻想道：“就是说咱把一天内的所有休息时间全部聚到一起，然后这个时间你带我出去玩儿，行不行？”
叶无细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我带你？你几岁了？”
“因为我怕我不让你一起去，你会告我的状。”叶崇皱着一张脸，撒泼道，“到底行不行啊？”
叶无细无言了几秒，还是忍住了，“不行。”
叶崇没办法了，一狠心使出绝杀，“我拿我压岁钱请你还不行？欢乐谷还是水上乐园，你都随意行不行？”
叶无细头也不抬，接着看书，给他挑题，“我不想，太热了。”
叶崇一听这还是有机会啊，“那可以去不热的地方，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不是，我是。”叶无细说完，把画好的几道题给他扔过去，“你什么时候把我给你卷子做到100分往上了，不用管什么时间，什么时候我都能让你出去玩儿。”
叶崇当真了，面色一喜，“你说认真的啊，可别反悔。”
“我反什么悔，我很信任你。”
“呦，叶无细你这是突然跟我玩哪出啊？还信任我，咱爸是不是说你对我不好，然后挨训了？”
“不是。”叶无细微笑，“我只是觉得你不可能考到那个分数。”
“”
后面叶崇妥了协，只好开始磨蹭着写题，叶无细见状也默默坐到一边，没再出声打扰他，自己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叶崇就向叶召铭抗议了，说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初一学生，才十三岁就要受到这样变态的待遇，不仅剥夺了一个初中生美好的暑假生活，还有叶无细这么一个变态的老师。
叶召铭听完他的话不怒反笑，反而难得当众表扬了下叶无细，说看出来你，你对你弟弟严格了，是该好好让他涨涨记性了。
叶崇没话讲了。
-
翌日中午，叶崇在房间里写完叶无细给他布置的一套卷子后，下了楼。
今天叶召铭不回家吃饭，叶崇就求着叶无细让他偷了下懒。
蒋倩淑从厨房里冒出来，看见他要开电视，也没阻止，“饭要好了，你姐呢？”
“她那会说累了，回房间休息了。”
蒋倩淑不解，“大早上累什么累，去，把她叫下来吃饭。”
叶崇想看电视，“我才不去。”
蒋倩淑点点头，摘围裙，“行，我去喊。”
“哎哎哎。”叶崇赶忙从沙发上跳下来，把人拦住，“算了算了，我去我去，行了吧。”
蒋倩淑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叶崇不情不愿地上了楼，在叶无细房门口停了一会，没敢敲门，很有先见之明地先跑回了自己房间，把上午那套写完的卷子拿在了手里，折返回去，这才大喇喇地敲起了门。
“叶无细，吃饭了哦。”
没人应。
“你睡觉了吗？别睡了，快吃饭。”
“你再不回答，我可进门了哦。”
“我进了，我真的进去了！”
叶崇皱起眉，不管不顾，推开门冲进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哪里有叶无细的人影。
叶崇嘀咕：“人呢。”他把试卷在她课桌上放下，手机还在，人去哪了。
叶崇很少来叶无细房间，他爸也不让他进来，说是怕他把叶无细的学习资料弄乱了。
课桌旁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以及从小到大叶无细拿过的各种奖状，这些可都是他没有的。
叶崇心想，他只是不好好学习，要是像她这样认真一点，肯定不比她差。
这满架子书，也不全都是正经的啊。叶崇略略扫了眼，看见了不少标题醒目的言情小说。
书架的最上面一排，有一块地方，角落塞了一盒纸箱子，上面压了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
没有名字
是什么啊？叶崇没按耐的住心中好奇，上前两步踮起脚，伸手想去够那本书。
叶崇虽然已经初中了，但发育比同龄人慢，身高一直是他近几年的硬伤。他这会不仅跟书较起了劲，还对自己的身高执拗起来。
手指拼了命地去伸长，碰到了书面的边，指尖弯了弯去勾。
结果，这一勾，书本直接毫无征兆地从上面掉了下来，砰一声砸落到叶崇脑袋上，生疼。
书本从他脑袋上滑落至地面，眼前跟着飘飘落落下来一张照片。
叶崇捂着脑袋闷哼之际，一把抓住飘在眼前的照片。
他揉了揉脑袋，将这张照片正反翻了翻，是张证件照，这谁啊
照片上男生浓眉黑发，薄唇鼻梁英挺，长相干净又利落，唇角挂着淡淡笑，脸上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哇塞，这是哪个明星的照片吗？叶崇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叶无细那种人可从来不追星。
等等，这不是显山高中的校服吗
门是半掩着的，此刻走廊外面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叶崇瞬间慌乱起来，把照片随意塞进了那本旧书里。情急之下也不较劲了，拿来椅子踩上去，把本子放回了原位。
叶无细进门的时候，看见叶崇坐在她的课桌前。
“你干嘛？”她语调冷淡地问道。
叶崇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卷子写完咯，看你一直不过来，我就来送给你，顺便喊你吃饭。别谢我，我这人一向以德报怨。”
“”叶无细无语地抿了抿唇，开始赶人，“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等会就下去。”
叶崇从位置上下来，“那你快点下来啊，我妈待会又说我了。”
叶无细瞄了眼他送过来的卷子，的确是写完了。
转头拿起一旁的手机，上面有倪蕴的微信消息。
她发过来一张微信截图，上面桑际发消息问她：最近和叶无细见面了吗？
倪蕴：【我没理，直接拉黑了。】
倪蕴：【呵呵，这人假惺惺，早干嘛去了。还找我，找我有用吗，你看我搭不搭理你吧。】
倪蕴：【我发给你可不是让你接着去犯浑的啊，是让你少喝他的迷魂汤，给我清醒清醒。】
(https://www.skjwx.cc/a/99808/99808691/9201672.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