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局
梦境中的踩空感很突然。
秦茗惊醒。
她侧身望向窗外，迟钝间，碰落堆叠在身侧的无数文稿。
天蒙着层青灰。
脊椎以某种奇怪姿势僵持几个小时后，难免酸痛。
抿一口凌晨剩的咖啡，秦茗缓慢从榻榻米上起身，用足尖勾开推拉门。
浴室，热水倾泻而下。
精油缓慢化开，随氤氲雾气弥漫。
雲石砌成的盥洗台上有一只绒盒，里头放着些质地柔软的小摆件，看不出做什么用。
总之是好东西。
秦茗挑了样喜欢的，踏进浴缸。
水面微微晃动，醉人如一壶温酒。
那双手搭在春池边沿，白皙纤素，腕骨似玉。
渐渐地抓紧，抵抗许久，再脱力松开。
素了许多个月，从脚趾到头发丝都染着餍足后的欢愉。
秦茗闭目享受，等捱过酥软酸乏，扶着墙站稳，将湿腻小心地擦拭干净。
她鲜少贪欢，只是白日里披着的皮太压抑耗神，长久下去身子要出毛病的。
至于为何不找男人代劳？
秦茗整理好衣装，拨下几缕发丝遮住眼尾还未褪去的泠然。
昨日还有女星因为感染艾滋登新闻头条呢。
早晨恢复井井有条，直到被电话打断。
“seimei，“于意在那头哀嚎，”吞金兽打死不肯早起，说昨天在学校没交到新朋友。班主任通知八点开始早自修，我死了我死了”
秦茗低头，瞥见腕表上的指针。
”十分钟以后，你家小区门口见。“
等踩点把儿子扔进小学，于意坐到后排替秦茗揉肩：“听人事说，你的新助理今天报道？”
“还没见过。“秦茗认真开车。
“唉，希望靠谱点。”于意心疼她。
商务总监在巨象只是个好听的名号，因为部门至今没有正式员工。
“不过你今天气色真好，”于意诚心夸赞，甚至觉得好过头，像吸食了什么精魄，“前几月看你总病怏怏的，担心死我。”
公司门口。
新助理的站姿酷似迎宾小姐，可惜没有好身材，矮得结实。
于意狗腿地冲秦茗一笑：“我先去帮你买咖啡。“
借机溜得迅速。
这人事部是去哪个山村招的助理。
秦茗情绪照旧，下车，落锁。
助理把衣服攥出好几条褶皱，磕巴地打招呼：“秦秦总监早上好。“
”朱迪。“秦茗念出邮件里的名字。
刚毕业的大学生不会打扮，格纹卫衣紫黄相间，看着格外提神醒脑。
本人更不按套路出牌。
朱迪上班的第一句话是：“总监，我能不能提前请个假？后天下午有个应援活动“
陈学明提过很多次他为何赏识秦茗，以及为何愿意批入职信。
在娱乐圈这种大家都不务正业的地方，但凡有人能稍微专注一点，无疑是鹤立鸡群。
秦茗云淡风轻地听完，挥手让朱迪先找工位坐，转身走向文印室。
传真机正在印刷的无疑是机密文件。
因为倪文晶的心腹秘书立马挡住路：“公共区也有打印机，你赶时间可以用那台。“
”katie，好久不见。“秦茗的问候似乎很真诚。
“是挺久没碰到，差点忘记有你这号人。“katie语气刻薄，站到传真机另一侧。
恰巧是监控盲区。
刚好，外头几个看热闹的也散了。
“新的影视备案我可以复印给你，”katie压低声音，“不过"
秦茗恪守信用：“巡演内场头排的票，我记得。”
谁的巡演？
自然是易廷。
katie最近痴迷上头，丝毫未意识到天平两侧倾斜严重。
“昨天晨会，倪姐没把你赶出门？”等待间，katie顺带求证。
“没有，”秦茗低头拨弄腕表，“倪姐还给我个顶好的项目。”
katie这才放心。
不比秦茗，她头回搞小动作，急于兑现又怕事情败露，心虚得很。
等到传真机吐出最后一张纸，katie把整叠文件递给秦茗。
那双手骨感漂亮，除腕表外无任何装饰。
katie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反复叮嘱：“千万别透露给别人！“
“好。“秦茗点头保证。
几乎在katie背过身的同时，手机上有一条信息发送成功。
【午休见】
——
前台小姐是易廷的铁杆歌迷，连带着对秦总监入职第一天的行踪也格外关心。
秦总监和倪总监完全不同。
她并非那种女强精英，板着脸、走路带风、涂吃小孩式大红唇。
感觉更像是在零度却仍未结冰的海水，清冷和煦。
十二点刚过，秦总监出了公司门。
中途，地下车库的保安拿着对讲器说，有位访客找秦总监，搬家具的。
一点半。
“秦总监，您有位访客，在办公室。“前台小姐苦等秦茗再次出现，搭话。
女人心情尚佳，颔首致谢。
秦茗走进独立办公室。
里头还未添置过什么，桌椅立柜崭新，内嵌的小休息间虚掩。
倪文晶坐在转椅上，陡然开口：“你上班第一天都在侍弄咖啡机啊。“
同时敲了敲漆色手冲壶。
回音清脆。
靠近窗台的桌案，全套装置摆放整齐，价格不菲。
咖啡豆甚至开始飘香气。
“一点小爱好。“秦茗不动声色地坐到她对面。
扶手带着余温，再次证明有其他人来过。
”这样，“倪文晶是老派中国人，对咖啡根本就无感，直奔主题，“复印本给我。“
沙发上。
雾霾蓝的手袋是ceretti经典款，用来装文件大小正合适。
复印本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印刷字旁边的钢笔标注格外显眼。
“等前菜时，帮你标了几个团队质量不错的备案。“秦茗往下解释，”就是那家新开在金融街的，冷秋葵口感很好。“
倪文晶丝毫不理会她话里的闲情逸致，也最厌恶惺惺作态：“你躲得过今天，躲不过下次！”
“倪姐，”秦茗放弱语气，“您总得给我个负荆请罪的机会。”
“机会当然有，让易廷把合约签过来！”倪文晶气急败坏。
提谁谁出事。
公关部实习生在外头敲门，畏缩道：“倪总监，易廷老师请秦总监过去，否则就取消发布会"
此事也算荒唐。
股东们急着要宣誓主权，收购完成不足半周，立马要求易廷把发布会换到巨象来办。
估计是现场出了乱子，倪文晶推秦茗一把：“赶紧去啊。”
——
多媒体礼堂。
人满为患，乌泱泱的全是记者。
公关部大人物都在场，可谁也不敢和采访席正中央坐着的那位说话。
易廷本就高挑，ceretti高定黑西服更衬得他冷峻不可攀。
秦茗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
记者都是老面孔，纷纷打招呼。
“怎么回事？”她问几个私下关系好的。
“公关部作死，易老师有点生气。”
也是，否则根本不需要救场。
救场第一步便是火葬场。
采访席早已被占满，秦茗坐哪都成问题。
“请把位置让给我的经纪人。”易廷看向身侧，语气不容置喙。
公关部老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青着脸下台。
【作为顶级歌手，易廷有自己的工作室，完全掌控创作过程和发展方向，不受任何人左右。经纪人秦茗只提供些帮衬，一切以天王的意思为准】
这是杂志周刊上的主编评价，分毫不差。
易廷让秦茗坐，秦茗自然要顺从。
发布会重新开始。
秦茗粗粗扫去，记者堆里，某个地方电台换了代表。
便是这人连续提问两次，角度尖锐。公关部没准备周全，只能赶鸭子上架勉强应付。
混乱间连专辑名字都念错，难怪易廷不高兴。
“你重新问一次，我的经纪人来回答。”易廷示意，一言九鼎。
代表拿起麦克风：“据我所知，易老师在颁奖典礼后发行的限量纪念专辑和旧版本高度相似，只有封面换了配色。通常这样割韭菜的行为不会被市场看好，请问您二位如何回应？”
其余记者纳罕于措辞的咄咄逼人，同时也开始回忆公关部给的答案。
与发布会主题无关。
设计师未考虑到相似性。
内部沟通出现问题。
好像都不妥当，只会越描越黑。
而秦茗的“帮衬”则无比舒心。
她语气温和：“你买了么？”
代表未料会被反问，磕巴道：“买了”
秦茗继续下套：“那买到了么？”
”预售没排上号”那代表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直接砸脸上。
满堂哄笑。
“所以你这么问，我也很诧异。”为缓和气氛，秦茗跟着笑。
皮笑肉不笑。
“易天王给秦总加工资啊～”台下记者接着起哄。
开场诘问成了大笑话，之后就顺利许多，基本是关于易廷写新歌的问题。
“首唱日期定在哪天呢？“
易廷答：“跨年。”
“题材是？“
“奥运，纪念里约奥运。“天王对作品向来自信。
“那是否有可能和运动员合作呢？”
易廷似乎在看桌下，稍顿：“会。“
”和排球队。“秦茗顺道接话，听起来像礼貌的补充。
“能考虑和沈烨合作嘛？！”有位女记者抛开规矩，拼命示意。
“这个，“秦茗面露难色，”我不认识他。“
【头两年里，我的确不太待见沈烨。并非我刻意贬低他，毕竟易廷是我手下的艺人，而我平日里联络最多的男性朋友，则是私募基金业内数一数二的人物。
所以每回有人给我安利沈烨的功绩时，我都没放在心上，自负地想“不就一个世界冠军么。”
很久以后，我把这事和他说了。
无比好笑，沈烨坦白他也瞧不起我，算扯平。
可这人说完又不服气，执着地给我纠正：他拿过八十次世界冠军】
——《传记：沈烨》之秦茗眼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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