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哥哥
夏夜帮派，是西窗烛自开服以来，无论人数还是输出、物资等都始终统治全服的第一大帮派。
它在夜白的手中经历了极大的辉煌，却在顶峰时刻和这个创始者分道扬镳。
按说夜白已经离开帮派，此刻夏夜再出事也该和他没有关系的。
然而简光仍旧第一时间打给他，就说明显然是有人希望这件事和他扯上关系。
勾夜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丁清。
帖子里用文字加图片，细致地讲诉了事情的原委。
首先，夜白那件事发生以后，夏夜的帮主位置一直是空缺的。清萱却并没有离开帮派。不仅如此，她还不断在积极申请副帮主。
一开始帮派大概是为了避嫌没有同意，然而昨晚，不知道各位副帮主们是不是经过了一致商讨，同意了清萱的副帮主申请。
发帖者在此处标注：空缺帮主的位置，还让夜白的女友成为副帮主，这些很明显，都是其他副帮主为了让夜白回到帮派而做的准备。
只是副帮主们没想到夜白本人是个极其凶恶狡猾的人，并没有要和他们和好的意思，甚至还始终记恨他们当初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他们放虎归山，反而是摆了自己狠狠一道。
果不其然，清萱刚一当上副帮主，立即就为夜白报了仇——她深夜上线，删光了夏夜帮派所有成员，除了她无权操作的其他几位副帮主。
不仅如此，她还丢弃、变卖了帮派所有可操作的资产，将建筑降级到初始等级。
一夜之间，曾经有着几千人的巨大帮派夏夜，只剩寥寥四五人，是真的重回一无所有的解放前了。
接着发帖人甩出一张图片，那是夏夜帮派的公告截图。
副帮主[清萱]：你们这个帮派，就是这样光秃秃的才好看呢。哈哈哈哈哈！
后来大概是有其他副帮主操作删改，但仍旧很快被截图下来。
现在论坛上炸成一锅粥。
有人嘲笑副帮主们对夜白抱有幻想太过可笑，有人大骂夜白不是个东西，心狠至此。没有任何人怀疑清萱的说法，因为从他出现在这个游戏里开始，他就一直是和夜白绑定着的。
夜白实实在在眩晕了一秒。
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被穷追猛打、被所有人误解和逼问的状况中，面对着无法收拾的局面，头痛不已。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愤怒了。说实话，不可置信更多一点，他到现在都不敢真正相信这个事实。
那是他五年来的心血，是属于整个帮派集体的荣誉，竟然就这么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他就在这种晕眩中走向坐在原地的丁清。那边两个人一扭头，同时脸色一变，也许是因为他自己的脸色也实在太难看了。
然后在柳双担忧地开口询问之前，勾夜白忽然一把揪住丁清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硬生生拖出了座位。
“！！”
丁清在惊骇中噤声，勉强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大步走向远处。
直到走到拐角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勾夜白才停下来，一把用力将丁清抵在墙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清短时间内没能出声，因为他的确也被勾夜白此刻的样子吓到了。
从小到大，勾夜白对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忍让的，即便那些围追堵截几乎让他崩溃，他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直接的表现过事态。
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事能惹得他的哥哥性情大变，甚至还敢对自己出手。
但反应过来之后，语气多少也带上些不快：“怎么，就因为我和那个娃娃脸说了几句话，你就生这么大的气？”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勾夜白咬着牙，手机一翻，把帖子的页面展示到他的脸上。
“……”
丁清一看这帖子标题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心里那股气一下子消散了。什么啊，原来不是为了那个娃娃脸啊。
在这样强势的逼问下，他心里竟然还实实在在松了口气，还好，看来那个娃娃脸对他来说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是我做的。”他懒洋洋道，“怎么，哥，你该不会真的这么在意游戏这种东西吧？”
勾夜白无法回答。
他当然在意，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承认这一点。
在大学时代，游戏世界是他得以从逼仄的现实中脱离、摆脱丁清的掌控的唯一方式。他迫切需要这样一个能够自由呼吸的环境，说是他的精神支柱都不为过。
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一定会被丁清认为是可笑而无趣的。他根本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和对方深入讨论，甚至寻求理解。
而对方下一句话更令他如鲠在喉：“游戏比我这个弟弟还重要吗？”
“……”
勾夜白无话可说了。
而丁清则细致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意外地观察到，他哥哥此刻的激烈情绪并不像是假的。
勾夜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长相完美，任何事情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所以在发现这样的他竟然偷偷沉迷网游，还玩了这么多年的时候，丁清的确是很意外的。
但他仍旧足够了解这个哥哥，对他来说责任大过一切，对家庭负责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和他这个弟弟作比较。
所以他才能在他面前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甚至在知道对方的怒气不同以往的前提下，也能气定神闲地继续拱火：
“更何况，谁让你总是逃跑的？我刚来这个游戏没多久，还没跟你一起下过几次本你就找借口离开帮派，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吗？”
勾夜白皱着眉别开眼睛，“这和我们正在说的事情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丁清却咄咄逼人，“你要是不走，也许我不会做到这种份上的。但你既然走了，我就会让你走得彻底。”
丁清说着，脸色竟然还带着三分笑意。“所以，我现在让你有了理由，不得不永远退出这个游戏了。你满不满意？”
这是威胁。这是丧钟。
丁清在逼他离开游戏。他在逼他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秘密基地，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脱离他视线的个人生活。
可他为什么要把那么多无辜的人拉下水，为什么要那样糟蹋别人的心血？！
有一瞬间，愤怒几乎完全占据大脑，失去理智，勾夜白抬手举在半空，差一点就要落在这个人脸上。
但丁清眼都不眨，仍旧直勾勾盯着他，仿佛心中笃定他不会继续朝自己打下来。
他赌对了。那只手因为剧烈情绪而不断颤抖，许久，终于在空中兀自握成拳头，最终又轻飘飘地落下，松开。
再多的愤怒，如果面对的是丁清，他都能硬生生忍住。这就是属于弟弟的特权。
丁清满意地笑了。他想，这就是说明，自己对他独一无二的证据。
勾夜白落入一种失落般的状态，和丁清生活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他已经无数次品尝这种困兽般挣扎过后却徒劳落空的心情。
可是更大的不甘重又涌上心头，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像过去一样轻易地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再次开口，因为忍耐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你尽可以报复我一个人。为什么要把整个帮派拖下水？”
帮派是整个集体几千号人共同的心血，时间、金钱等花费不计其数。利用个人的账号对一个人辱骂虐菜，和删除整个帮派的数据相比，意义完全是不同的。
他让自己直接和所有人站在的利益的对立面，在游戏里遗臭万年都是小事，甚至如果有人经济损失太大，闹上法庭都是有可能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丁清，你可以任性，可以讨厌我，可以把对父母婚姻的不满发泄在我身上。但你不能这样，把你的情绪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你现在是成年人了，你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难道最基本的概念你还没有吗？”
“因为我是你的哥哥，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都不需要负责任，但对别人发泄不行。之前你虐杀小号的事你已经闹得那么大，我也替你承担了后果，可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收手？”
丁清望着他的脸。他喜欢的哥哥忍耐着所有的情绪，对他说一些无所谓的教。他不在意那些话的内容，但他必须承认，哥哥的这副表情，让他感到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过。也许，只是因为他说他是自己的哥哥。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他们曾经紧紧相贴，他们对彼此独一无二，但都敌不过一个“哥哥”的关系。
他们无法更进一步，那都是他们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的错。
丁清深呼吸一口气。他想要像以前一样埋怨，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但不知为何，勾夜白的表情让他把那一切发泄都忍住了。
他最终还是别过脸去，做出了自认为最大的让步。
“那么，做个交易吧。只要你愿意退出那个游戏，并且搬回家里来住，我就到论坛澄清一切，然后注销我的账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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