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为了等柯衍的姑姑柯明心和姑父陈敬松回来，开饭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
他们俩刚刚结束美国犹他州的考察，本是明天的飞机，为了和柯衍靳月凑在一天回，便改签成了今天。
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各种大包小包和几个行李箱。
“小月身体没事了吧？”柯明心夹了一筷青菜，却还不忘嘱咐，“听说你这次伤到了头部，后续的调养和复查一定要跟上。人的大脑最复杂，小磕小碰都要小心，更别说你这种造成深度昏迷的撞击，很可能造成什么仪器检查不出来的损伤……”
她沉迷科研多年，遇到事情习惯了多角度分析，单纯只是就事论事，却听得柯老爷子直皱眉头。
“几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乱说话。小月好得很，能有什么检查不出来的损伤！”
柯老爷子如今最听不得生病，柯明心也知道他年纪大了该哄着他，可是一到人跟前就忘了。
“爸，你不能这么说，很多人也是短期内看着正常，但是……”柯明心还想继续说，被一旁的陈敬松拽了拽衣服，示意不要和老爷子抬杠。
靳月见父女俩为她呛呛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略有些尴尬地捏紧了筷子。
柯衍面色如常地夹了块排骨，淡淡开口：“姑姑说的对，她刚车祸完没多久，本就应该继续注意身体，多去复查没有坏处。”
靳月忙点头附和：“是呀，姑姑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
何况车祸确实给她造成了脑损伤，这不就失忆了么。
“就是说。当然，没事还是最好的，”柯明心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在柯老爷子面前卖乖，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到柯老爷子碗里，“爸，您尝尝这个，是我们实验室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营养价值特别高，口味也不错。”
这一话题总算被揭过去。
靳月悄悄舒了一口气，将手伸向垂涎了好久的水煮鱼。她刚出院时，柯衍让张嫂做得清淡些，张嫂便一直贯彻了这个原则，今天总算可以吃辣了！
手刚够到水煮鱼旁边的漏勺，旁边就传来一声冷冷的喝止：“不许吃辣。”
一瞬间，桌上另外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靳月。
靳月委屈巴巴看向柯衍：“爷爷特意让人给我做的。”
柯衍不为所动：“等你出院一个月以后再来吃。”
柯老爷子想了想也说：“刚出院，确实不该吃辛辣的。等你下次来爷爷再让人给你做。”
靳月自知再也没人能帮她违抗债主，只能含泪收回筷子。
这个话题又打开了柯明心的话匣子，她看着靳月问：“小月后脑勺还缝了一针吧？住院住了多久啊？阿衍这么忙，有空去陪床吗？”
陪床？
连电话都没有一个，直到最后要出院了才来接她。
事实虽然如此，但靳月并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她满怀爱意地看了柯衍一眼，幸福地说：“住的时间并不久。他工作忙，但一直记挂着我，出院的时候也是他来把我接回的家。”
为了表示对柯衍的感激，靳月拿起公筷，给柯衍也夹了一筷子据说营养价值超高的新品种野菜，然后冲他甜甜一笑。
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眯起，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此刻小狐狸像是在冲柯衍招手：快点配合我呀~
柯衍静静与她对视一眼，配合地吃下了靳月夹来的蔬菜，然后从善如流地，也给靳月夹了一筷子。
“谢谢老公。”靳月捧着碗接过，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她自作主张维护夫妻体面，又对柯衍做出夹菜这种亲密的事，生怕柯衍不高兴。
不过目前看来，柯衍是愿意配合她在柯老爷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的，大概也是为了让柯老爷子放心。
柯明心像是被他们两个这副秀恩爱的样子闪到了眼睛，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终于肯安生吃饭。
柯老爷子却是被两个人取悦到了，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吃完饭，几人坐在客厅里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柯老爷子有些犯困，靳月跟柯明心便一起扶他上楼去休息。
柯老爷子枕边放着一个倒扣的相框。在床边坐下时，他避开柯明心的视线，悄悄把相框推到枕头底下藏着。靳月注意到了，没有多问。
直到柯明心出门帮柯老爷子倒水，柯老爷子才把相框拿出来，爱惜地抚摸着。
他没有避开靳月，所以靳月一眼便看清了相片的内容。
那是一张全家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照片里一共五个人，靳月辨认了下，似乎是十几年前的柯老爷子、柯明心、柯衍，还有一对夫妇。那时的柯老爷子还很健硕，柯明心还带着少女的朝气，而柯衍……看上去只是个异常漂亮的小少年，眼里还没有让人不敢接近的冷漠。
旁边的那对夫妇，想必就是柯衍的父母吧。
柯衍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而且去世的时间只差一个月。程敬斌告诉靳月，他们是意外去世的，但具体的原因却没有说，更委婉地提醒靳月，不要主动提起和询问关于这两个人的事。
靳月看着柯老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
没等她想好，柯老爷子便打开床边的抽屉，将相框小心放了进去。
“爷爷……”
“没事，都过去了。我年纪大了，总怕自己会忘了儿子儿媳妇长什么样，所以才拿出来看看，都过去了。”
柯老爷子拍拍靳月的手，“小月啊，阿衍遇上你，爷爷很开心。他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希望你能多关心他。也许他现在做的不够好，但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冷情的孩子，希望你能给他点时间，不要在他踏出那一步之前，就对他灰心了。”
虽然柯衍走到哪都是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可在柯老爷子心中，最在乎的仍是孙子是否有人真心相待。
靳月心中说不出心虚、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只认真地点点头。
“有你在，我也算放心一点……”
柯老爷子正要继续，瞥见柯明心端着水回来，悄悄向靳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转移了话题。
他如常地跟两人谈笑，偶尔叮嘱柯明心两句，让她多听陈敬松的话。直到靳月与柯衍离开，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题。
夜色深浓，靳月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为了钱，她谋划了这场婚姻骗局。可柯衍又做错了什么，即便他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他也能找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一个能担得起爷爷托付的人。
而不是她这样一个骗子。
她突然清醒地认识到，即便是攒够了本金和利息，她欠柯衍、欠柯家的，也远远还不完。
靳月心里哭成流泪猫猫头。
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对柯衍更好一点。
不光为了扮演深情的妻子，也为了用人情去还欠下的人情债！
靳月转头装作不经意般偷偷观察柯衍。从老宅出来后，他便再次恢复了高速运转的工作狂模式，在车上不停翻看各种文件。
“怎么了？”柯衍像侧脸长了眼睛般，突然开口。
靳月一惊，“啊，没事，没事，”她捏了捏手指，“老公你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肩膀按按摩？”
柯衍在文件上勾画的手顿住，转头看她。他眉眼深邃冷冽，只淡淡看着别人，就仿佛能将人摄在原地。
靳月：“……”
在车上要怎么按摩啊！而且她为什么要献这种仿佛为了揩油般的殷勤！
许是柯衍今天心情很好，没有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原地尴尬到去世。他主动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用，谢谢。”
靳月松了一口气，唇角忍不住上扬：“好，那老公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嗝！”
“……”
“嗝！”
靳月场面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打起了嗝，并且一声接一声，让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嗝！”
柯衍再度转过头看她。
因为窘迫，那张白皙的脸在瞬间染透绯红，甚至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靳月与他对视了不到一秒，便缩到角落里望向窗外，不想再面对车内残酷的现实。
身后似乎响起一声轻笑。
很轻很轻，像是幻觉般，没来得及捕捉便已消散在空气中。
靳月打了个嗝，没听清，竖起耳朵似乎又听到车内储物箱被打开的声音。
一瓶水被递到她面前，随之响起柯衍低沉悦耳的声音：“喝点水。”
靳月望着他清瘦修长的手，一时有些怔愣，然后马上又是一个嗝：“嗝！”
“……”
柯衍眼中的笑意终于藏不住。
那双经年藏着寒意的眸子此刻褪去所有冰冷，如同惹人陷落的星海般熠熠。
他颇有耐心地举着水，又说了句：“喝一点，慢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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