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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信任


晚自习结束后,苏染破天荒地第一个走出教室,出了学校大门,她朝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并不知道陈灿家的具体住址,但是有几次放学都看见他往这边走,就想着碰碰运气。

        足足等了十五分钟,苏染几乎以为陈灿绕路了,或者他根本也不住这头,就在她即将放弃时,姗姗来迟的陈灿终于出现在路口。

        远远看到路灯下翘首以盼的少女,陈灿脚步顿了顿,走近以后皱起眉,“你家好像在那头。”

        苏染点点头,“是的,那个…我有话问你。”

        “你想问什么?”陈灿抿着唇冷冷看她,他想她一定是想问他,到底有没有拿王雪峰的钢笔。

        察觉到陈灿的抵触,苏染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想着来都来了,还是小心翼翼开口:“你是不是和王雪峰有过节?”

        陈灿没想到苏染要问的是这个,他迟疑地问:“你相信我?”

        苏染点点头,“不然课堂上,我干嘛要帮你?”

        “为什么?”陈灿盯着她。

        “什么为什么?”苏染很快明白过来,“…哦,没有为什么,我知道的,你不可能拿别人东西。”

        令她不解的是,自己的信任,换来的却是陈灿越发阴郁的表情。

        “如果我偷了呢?”陈灿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假设自己是小偷?苏染被他看得发毛,而且瞧他这眼神,大有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

        但是苏染很快想明白,谁没有自尊心呢?今天的事明明是王雪峰和丁由的错,陈灿作为受害者,有点情绪也很正常。

        然而陈灿的心思,却并没有苏染想象中那么简单。

        陈灿讥诮地盯着他,心想她一定把自己当成是成绩优异性格内向的好学生,事实上呢?自己贫穷,冷漠,阴暗。隐忍也只是因为暂时没有报复的能力。

        这样的自己,本就是暗处的苔藓,泥淖里的毒蛇,偷一支钢笔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偏偏要把真面目暴露在她面前,她不是善良吗?他恶趣味地想看她作何反应,惊吓,鄙视,还是嫌恶?最好从此对他避之不及,他才不稀罕她的施舍和同情。

        陈灿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女孩只是愣了愣,竟偏头认真思考起来,继而抬眸看他,“那也没什么的,大不了我替你赔给他好了!”

        又补充道,“你喜欢可以告诉我,我送给你呀,当然我买不起那么贵的。”

        路灯下她的轮廓很柔和,陈灿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上心脏,蚕食他冰冷的心。

        他下意识将那只沾了机油的手,背到了身后。

        见他不说话,苏染才想起早已跑偏的话题,她几乎要跳脚,“所以你到底和王雪峰有什么过节啊?你不知道他在学校有一堆爪牙,到时候你怎么办?”

        陈灿讽刺的看了苏染一眼,从王雪峰和丁由刚开始针对他,他就隐隐猜到其中缘由。她可真蠢,陈灿这样想,却什么也没说。

        然而苏染在这方面却异常迟钝,她心思多用在学习上,加上舅妈时不时的讽刺,说她眼大无神,五官潦草,苏染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个长得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女孩,所以即使陈灿那样看了她一眼,她也没有意识到症结所在。

        陈灿的沉默让苏染无可奈何,但是苏染很快再一次理解了他,她想如果不是爷爷的教导,说不定自己会和他一样内向阴沉,她愿意把心中的光亮,分一些给眼前的少年,只因为,他们都是被至亲放弃的孩子。

        苏染忍不住问他,“你打算怎么办?你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们了,万一他们一直找你麻烦,到时候其他同学也会跟风欺负你”

        她这头碎碎念着,陈灿却只是盯着她看了看,好像她讲的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

        陈灿一直不搭话,到最后苏染只好闭嘴,心有戚戚地盯着他。

        终于陈灿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他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居然是真的关心自己,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其他,陈灿脸上有淡淡的,一闪而过的笑容。

        从陈灿脸上捕捉到笑容,苏染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说是惊悚也不为过,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她在替他担心,他居然一点不在乎,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染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管他的闲事,气呼呼转身,“才不要你送。”

        县城不大,即使是相反方向,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陈灿一直默默跟在苏染身后,苏染是知道的,到家附近的巷子口,她想要再叮嘱陈灿一下,一个急刹车转身,额头险些撞到陈灿鼻尖。

        慌乱中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或许是九月的天太过燥热,苏染觉得陈灿的手格外滚烫。

        她下意识看过去,借着路灯,看到那只手似乎沾着什么黑色东西。

        苏染稳住身体,没来得及看清楚,陈灿立即收了手。

        苏染的心思很快回到正事上,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地跟陈灿说,“我觉得你应该交个朋友。”

        她觉得有了小团体,就不容易被欺负了。

        陈灿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他踢开挡路的石头,“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语气十分冷漠。

        苏染觉得憋屈,自己这样帮他,他却这个态度,什么人嘛!她气恼地转身,朝他挥手说“再见。”

        第二天王雪峰没来上课,苏染在办公室拿语文老师批阅好的作业本,听见老段对着电话说,“好好的怎么突然车闸坏了,还好只是摔了一跤!以后骑车小心点。”

        班里就王雪峰一人骑车,苏染心想真是活该,谁叫他总仗势欺人!

        王雪峰家境优渥,住在县城新开发的高档电梯房里,距学校稍微远一些,他的那辆自行车据说是全班最贵的,平时没少显摆。

        大约因为钢笔的事情,昨晚快下晚自习时,王雪峰被老段叫去办公室,显然老段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只找了王雪峰一人,根本连陈灿提也没提。

        苏染弯着嘴角,觉得路两边的白杨都格外挺拔了,她想恶人自有天收,老段没批评他,他居然因为车闸失灵摔了。

        突然她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想到昨天晚上陈灿的手。

        回到教室,一旁的陈灿正预习地理,大约是察觉到什么,陈灿抬头看了苏染一眼,很快面无异色地继续埋头课本。

        会是他吗?苏染心中打鼓,翻开地理课本,发现陈灿把剩下的五十块钱夹在里头,顺带留了张小纸条。

        苏染把钱收好,小心地展开纸条,竟是她刚才解不出来的数学题,陈灿把三种思路都理了出来,工工整整地分类列出来。

        苏染不再想自行车的事,她把题目认真琢磨了一遍,融会贯通后照例把纸条处理了。

        晚上苏染又一次在巷子口拦住陈灿,陈灿比昨晚早了足足十分钟,苏染由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她迟疑地朝他走过去,咬唇小声说:“别在做那种事情了。”

        “他活该。”少年语气森然,压根没有想过要否认,他甚至觉得遗憾,只是摔了一跤啊,还真是运气好。

        也是这一刻,苏染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陈灿,他阴沉的背后,有着极可怕的报复心。

        苏染有些发怵,鼓起勇气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似的。

        然而少年冷冷回望她,似乎等着看她尖叫地逃开。

        苏染确实想逃,那是一种对未知恐惧的本能,然而她又有些惭愧,上午知道王雪峰摔了自己不是也幸灾乐祸吗?怎么这会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样看待陈灿?

        苏染甚至假设了下,如果有人这样欺负自己…自己会怎样?肯定很生气吧,说不定也会想要报复,所以她和陈灿的区别只在于——她不知道怎样破坏自行车的车闸。

        “是挺活该的。”苏染点头说。

        她的反应超乎陈灿的想象,陈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他不语,苏染忍不住补充道,“虽然他活该,但是但是我们也不能这样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对,而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没有人知道,这或者会被当成意外,就像现在这样。嗯,恶有恶报的意外。但是万一被发现——虽然学校里骑单车的不多,可是万一有人恰好在停车棚看见你,他家里一定会找你麻烦,到时候你怎么办?所以答应我好不好?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苏染觉得自己的话挺苍白的,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无法真正对陈灿感同身受,她想要是他不答应怎么办?还要再劝他吗?还是随他去离他远点,毕竟这种人挺可怕的。

        没想到陈灿沉默了片刻,竟然“嗯”了一声。

        好像还挺顺利,苏染松了口气,一扫心中的阴霾,朝他露出笑容,“答应了可不能食言哦。”

        “哦,今天不用送我,这条路很安全的。”

        说着挥挥手,转身轻快地离开。

        陈灿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从前在村子里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夜色里,他猫着腰在邻居门口的的铁盆里洒了些东西,第二天放学那个胖女人哭的撕心裂肺。

        那个女人因为他下雨路过她家门口,在瓷砖上留下了脏脚印,就咒骂他明天被车撞死,还解开栓狗的绳子,威胁再看到他就放狗咬死他。现在她的狗死了,她哭成这样子,嚷嚷着要寻死觅活,陈灿不禁愤怒,显然在她在她眼里,自己的命还不如一只狗重要。

        不过看她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样子,陈灿还是觉得解气。他正欣赏胖女人的丑态,一双粗糙的的手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扯回堂屋。

        外婆很生气,她虽然隐瞒下来,却狠狠拿棍子敲了陈灿几下,骂他是讨债鬼,再这样下去迟早吃牢饭。没多久外婆就狠下心卖掉房子,带陈灿来县城讨生活。

        一路上陈灿有些迷茫,她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为什么不害怕也不骂他?

        王雪峰“休养”了两天,很快回到学校。

        很显然摔一跤并没有让他收敛,他时不时地借着跟丁由说话去“刺儿”陈灿,苏染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好总为陈灿出头,好在陈灿总一副置若未闻的样子,头也不抬一下。

        有一次王雪峰太过分,见陈灿握紧了拳头,苏染很怕两人起冲突,于是装作做题被打扰,不悦地朝雪峰说,“你能不能安静下,你不学习别人总要学习的!”

        王雪峰立即反唇相讥,“这是课间!怎么着?休息的时间,课代表也要管吗?”

        苏染只能瞪他两眼,心想上次怎么没把你摔成哑巴!自从苏染出声以后,王雪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为此苏染很有些愤慨,却也无能为力。

        之后陈灿总是一到课间就离开教室,上课铃声响起才卡点走进来,虽然免去了和王雪峰的冲突,但是苏染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请教问题,心里对王雪峰更是充满了怨怼,当然还有他的狗头军师丁由。

        接下来的几天苏染都不肯搭理王雪峰和丁由,课间一旦两人试图跟她搭话,她不是装作没听见,就是转头跟陈婷聊天。

        渐渐两人也就不主动跟她搭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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