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书店
陈灿复又抬头，见苏染仍站着，便把书包从落地窗台上拿了下来，为她腾出坐的地方，自己也在旁边席地而坐。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书本沙沙翻动的声音，苏染偶尔偷瞄陈灿，都只见他认认真真看书，她扫一眼，陈灿看得是叫“三体”的连载故事，他好像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苏染默默记下了这奇怪的名字，盘算着等连载结束，如果出版，她一定攒钱送他一本。
苏染想着，视线停在他校服下摆脱线的地方。
她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下。”
苏染很快从书店旁的小店买来针线盒，选了蓝色的线，穿好针，为陈灿把开线的地方仔细缝起来，跟着爷爷时她就已经开始做些简单的针线活，后来到了舅舅家，自然不会有人替她做这些，她早已习惯了自己动手。
陈灿注视着认真缝补的女孩，见她拉紧线头打了个结，因为没有剪刀，她俯身用牙齿咬断线头。
“好了。”
抬头时撞到陈灿的下巴，苏染摸一摸有发疼的额头，有点不知所措，正好对上少年漆黑的眼仁，她讪讪一笑，赶紧收起针线，装模作样地拿起书。
陈灿也很快把注意力拉回书里。
苏染今天总是分神，忽索性把书放到腿上，背过身拧开针线盒，把里头的针拿出来，一一穿上不同颜色的线。
做完这些才有心思看书，刚翻了两页，一个小男孩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从楼梯口上来，看了看苏染膝盖上的书，一点也不怕生，而是直勾勾盯着她，“姐姐，能给我画个恐龙吗？”
苏染接过他的小本子，在上头画了个霸王龙，“喏。”
男孩接过来一看，摇摇头，“我要三角龙，霸王龙太坏了！”
三角龙苏染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三角龙到底长什么样子，她把目光投向陈灿，陈灿拿过小本子，三两下画了几笔，扔到小男孩怀里，“吵死了，去找你大人。”
小男孩胆怯地看他一眼，抱着本子逃开，在楼梯口转过身，眉头拧成疙瘩，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太凶了，将来一定找不到女朋友！”
苏染忍不住笑出声，见陈灿抿着嘴一脸阴郁，她只好竭力忍住，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去，太阳已经西斜，晚霞挂在空中，映衬出一片斑斓。
一旁的陈灿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合起书，拎着书包站了起来，“走吧。”
苏染眼中仍有笑意，她把针线盒递给陈灿，“拿回去给你外婆。”
陈灿扫一眼，接过来塞进书包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店，这个季节已经有点冷了，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苏染把外套拉链拉起来，又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零花钱，问陈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陈灿看看天，拒绝道：“不了，外婆在家等我。”
苏染“哦”一声，刚才在图书馆两人都没有喝水，她看看路边的小店，“你等我一下。”
不等陈灿答应就往小店走去，哪知小店空无一人，老板不知哪里去了，苏染正准备离开，听见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探头叫了声“老板”。
一个六七岁的粉□□孩走出来，手里拿着几袋零食，苏染正疑惑，见后边跟出来个老头。
老头避开苏染的目光，不自在地问她要买什么。
苏染拿了两瓶矿泉水，忽然想起那天王雪峰说陈灿的外婆捡瓶子，心中顿时有些懊恼，便又放下了，老头显然不太高兴，苏染匆匆走出小店，她在马路边拦住小女孩，“小妹妹，姐姐问你啊，那个爷爷是你什么人？是亲戚吗？”
小女孩天真地摇头，“不是。”
苏染又问，“那他为什么给你糖吃？你付钱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没有钱。爷爷喜欢我，我只要给他摸一摸，他就给我吃的。”
苏染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她忙问小女孩，“他摸你哪里？”
小女孩怯怯在自己身上指了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爷爷说他难受，还让我摸摸他。”
苏染浑身凉透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陈灿在身后叫她，不知道他听到多少，苏染看看一脸天真的小女孩，跟陈灿说，“你先回去，我要送她回家。”
陈灿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苏染，紧锁着眉头说，“我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
“你放心，我会跟她爸妈讲。”
不知过了多久，陈灿回来的时候，苏染正失神地坐在马路边，一动不动的，像抽干了灵魂的提线木偶，见着陈灿才木讷地动了动眼珠子。
苏染站起来，直到陈灿走近，才想起拍拍裤子上的灰。
“她爸妈很生气，说不会放过那个老头。”陈灿说。
“他活该。”苏染咬牙。
陈灿盯了她两秒钟，又看了看天，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苏染心事重重地转身，往机耕路方向走去。
她又想起上次遇上周挺的的事情，那些记忆像藏在深林里的野兽，时不时冒出来啃她一口。
一直到家门口，苏染才发现到陈灿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她默默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转身，推开沉重的铁门，随着哐当一声，铁门阻隔了她的视线。
周一，新的一周，新的忐忑。
令苏染失望的是，王雪峰和丁由都完好无损地走进教室，苏染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王雪峰不会停止对陈灿的欺凌。
可是她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一个上午苏染都心神不宁，而陈灿，依旧带着他的黑色书包沉默着。
中午放学，苏染整理了会儿东西，所以走得比其他同学晚一点，她照例去学校附近的小店吃馄饨，刚走到校门口，隔壁班一个男生跑过来问她，“你是苏染吧？”
苏染不明所以地点头，男生丢下一句“有人让我告诉你，陈灿在校门口小卖部旁的巷子里被王雪峰拦住了。”就一溜烟跑开了。
苏染没想到王雪峰会在白天动手，想到陈灿书包里的那把刀，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丝毫犹豫就匆匆忙忙赶过去，跑进巷子口苏染顿住脚步，她并没有见着陈灿，只有丁由和王雪峰面对面站着。
苏染喘了口气，看看王雪峰，又看看丁由，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鬼。
见苏染气喘吁吁赶过来，王雪峰嘲讽地跟丁由说，“瞧瞧，我没骗你吧！一听陈灿在她马上跑来了，你觉得她对你有多真心？”
丁由犹在解释，“跟你说了她舅妈和陈灿外婆是亲戚”
王雪峰打断丁由，“没想到你会蠢成这样子，她说是就是吗？我叫我姨奶奶打听过了，陈灿外婆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亲戚！她在骗你你知不知道！你个白痴！还自以为遇到真爱！”
王雪峰说着指了指苏染，“就为了这么个玩弄你感情的贱人，你他妈要和我拼架？”
丁由火冒三丈地推了王雪峰一把，“不准你这么侮辱她！”
王雪峰稳住脚步，伸手就给了丁由一拳头，丁由一个踉跄，正要还手，王雪峰及时后退两步，做出停止的手势，嘲讽地盯着丁由，“看见了吗？陈灿那小子挨揍的时候，她要死要活地护着，恨不得替他挨揍，你呢？我打你一拳她都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要不是从小一块长大，老子真不想搭理你！他妈的，真是犯贱！”
丁由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转身死死盯着苏染，苏染心里惦记的却是此刻陈灿在哪里，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突然王雪峰裤兜里的手机响起，王雪峰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后叫了声“爸”，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雪峰脸色突变，来不及挂断电话，匆忙往主路跑去。
留下苏染和丁由两两相对。
苏染这时候才想起来“关心”丁由：“你没事吧？”
丁由盯着她看了会儿，自嘲地抹了抹唇边的血，“是我自作多情，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种人。”
“不是的”苏染怕牵连陈灿，想着要解释，却被丁由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
“离我远一点。”丁由恶狠狠瞪着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苏染觉得自己当场就会气绝身亡。
丁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苏染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左手手心擦破了一块皮，她忍着疼回到学校，想看看陈灿有没有在教室，结果自然是失望的，这个点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见苏染进来，扶月过来打招呼。
苏染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想了想问他，“对了，你有没有看见陈灿。”
扶月摇头，“没有，他走读，应该是回家吃中饭了。”
苏染稍稍放了心。
过了一会儿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却始终不见陈灿和王雪峰，苏染再度担忧起来，如坐针毡地挨到下午第四节课，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教室门口，跟老段说了些什么，老段站在教室门口，朝苏染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老段复杂地看了苏染一眼，转身回到教室。
男人有着和陈灿如出一辙的眉眼轮廓，苏染几乎一瞬间猜出他的身份。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很感谢这段时间来，你对陈灿的照顾。”男人客气地说。
“陈灿…为什么没来上课？”苏染焦虑地问。
“陈灿没事。我可以请你喝点东西吗？”
苏染机械地点头，跟着男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茶楼，男人点了一壶乌龙茶，以及几样有当地特色的茶点，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手怎么了？”男人努一努下巴。
苏染把手从桌上拿下来，暗暗握住拳头，“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男人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而是为她倒了一杯茶，“小卖部的老人，是你同学王雪峰的爷爷，今天早上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染惊的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水，“你说什么？”
声音太过尖锐，惹得远处的服务生朝这边看了一眼，苏染略有些难堪，她下意识紧紧握着杯子，一双眼睛焦虑地盯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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