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爱，也互相伤害。
与温德尔一同赶赴帝都的还有他哥哥，查理森·克里斯。
温德尔回去时，这位年少强势的克里斯氏家主正在等他。
他看上去有一点疲累，也有一点难掩兴奋。
“阿则，怎么样？那个小姑娘还能坚持么？”
“只要她在坚持一段时间，皇室下台联合执政都是……”
“哥！”温德尔粗暴地打断他，“别说这个了。”
查理森比温德尔大了十一岁，自小照顾他，二人感情复杂，不仅是兄弟，有些时候简直像父子。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阿则？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温德尔摆摆手，窝进宽大的皮质座椅，语气挫败：“不知道。这件事好像有点难。”
查理森以为他是说联合执政的事，点点头道：“确实是有点难。”
他眼中浮出鄙夷之色：“但是皇室在自寻死路。晚间皇室召开了秘密会议，七大财团列席。老皇帝昏了头了，竟然想人道毁灭所有贫民窟的人，然后废除公民条例。”
“说什么消除劣等基因，然后再给市民一个交代，算盘打得七十六区联盟都听到了。灭了贫民窟的人出气，然后废了公民条例，冯家的人继续开开心心做皇帝？哪有那么好的事。”
温德尔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阴鸷地问：“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查理森挑眉：“自然是利益最大化。等皇室人道毁灭了贫民窟，再动手赶老皇帝下台。”
“然后联合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公民条例？”
“当然。”
查理森笑笑，弟弟以后会继承黎家，现在就有敏锐的嗅觉，这很好。
用老皇帝的手消灭劣等基因，然后将他赶下台，彻底夺权后废除不人道的法条。
这样下来，既处理了下层贱民，又得到了政权，还能收割市民们的支持。
所有商人都会喜欢这样的买卖，一本万利。
温德尔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旋转出利落的刀花。雪亮刀刃照出他阴鸷的脸色。
他眼角爬上一抹暗色阴翳，语气却很平淡，像说着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人的事一样：“苏蔷薇，是我喜欢的人。”
查理森的笑容僵在嘴角，他不是不知道，那个女孩和阿则走得近，只是他单身这么多年，实在没往这想。
他还以为阿则冷情冷性眼高于顶，看待其他财团的大小姐跟看待男性一样没什么不同。
一直那个苏蔷薇出现，自此一直跟在他身边，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
哪怕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不在，但是她其实从未离开过温德尔的生活。
查理森看着自己正在走向癫狂疯魔的弟弟，心中情感和利益的天平疯狂摆动，终于还是家庭的重量占了上风，他沉声说：“贫民窟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可以出让一部分利益来换取你们二人的婚姻，这是划算的交易。皇室和联合执政的事，还有其他契机。”
“至于其他的激进派很有眼色，黎家和克里斯氏共进退，或许还可以联合姜氏和卡文迪许家，不会再有人唱反调。”他飞快转变了想法，认真的为弟弟考虑起来。
黎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夹，眼底猩红渐起，寒意森森的拒绝：“如果她爱我，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会解决所有不听话的喉舌。但是她……不爱我。她不爱我，就跟着那几千万阴沟老鼠一起去死吧。”
感情路一片空白的查理森完全不能够理解温德尔的歇斯底里与决绝。
他只知道，从结果论的角度来说，黎则的选择是完全错误的，没有利益交换，没有退让妥协，甚至没有谈判。
只有冷漠决然和釜底抽薪。
这是一场有关爱意的豪赌。
输了的温德尔，他不敢想。
“阿则，不必闹到如此地步。我可以出面……”
黎则将把玩着的匕首狠狠楔进桌子里，通红着一双眼，恶声恶气的低吼：“你懂什么！”
“我要她爱我！”
爱我意气风发，也爱我心狠手辣。
我要在她面前，亲手将别的什么爱她的人杀死，我敲碎他的腿骨，碾断他的手指。
我要这些强盗痛苦怨毒的死在她面前。我要她看着我癫狂，看着人受罪。
我要她内心愧疚恐慌，遍地野火燎心，痛苦烧穿胸膛。
却依然坚定的抱住浑身鲜血烂肉罪孽满身的我，颤抖着双手说爱我。
而不是把什么没见过面的贱民排在他之前。
查理森终于懂了。
他不假思索，“阿则！你不能什么都不想妥协，这会毁了你们的感情！”
温德尔惨然一笑：“哥哥，我就是这么贪心啊。”
典雅庄重的皇宫灯火通明，不同于外部的古典风格，会议室里是极具现代风格的装潢。
这些天，这种深夜会议实在已经开了太多场了。
辅政大臣佩皮斯·冯，动了动自己有些麻木的脚。
皇帝陛下年纪大了无法支撑如此长时间的高强度对峙，只能他来。可是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财阀还有七十六联盟的人，简直比吸血虫还难以应付。
人道毁灭贫民窟这一项早就达成了共识，但是显然，这长桌上的每一位都有自己的考量。
涉及到巨额利益，这些人没准还想联合那个贫民窟贱种一起，威逼皇室。
呵。
长桌两侧一共坐了八个人，但只有两个人是真身来了，剩下的六位都是细节处几乎可以比肩真人的全息投影。只是这六位都没露脸，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遮挡。
佩皮斯：“各位家主，发誓效忠皇室，是各大家族写在血脉中的规则。不过是想让你们各自清理下辖的贱民，到底为什么如此困难？”
代表着黎家家主的黑色人影微微一动，话说的很随意：“说什么效忠不效忠的，旧时代早就过去了。再说又不是谁家领地上都有贱民的，”这个说法让她皱了皱眉，但是隐藏在一团黑雾中没人看到，她继续道：“基因炸弹不就在陛下手里，动动手的事，还要我们代劳么？”
一个红发碧眼的虚拟美人道：“哎呀呀，再说这么急干什么？”
她水汪汪的大眼眨巴一下：“再过几年，指不定大家就同归于尽了呢？”
丝特芬妮作为卡文迪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她身负强悍而神秘的异能，自然绝不可能沦为贱民，那么这句话中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佩皮斯立刻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劳伦斯家主的全息投影是个英俊的男人，他黑皮金瞳，脖子上有性感的细密金纹。他像丝特芬妮投去一个轻佻的眼波，嘴里义正词严：“很明显，她想造反。”
丝特芬妮笑吟吟的接了媚眼，没有反驳的意思。
佩皮斯知道自己压制不住这些个眼高于顶的家主，他也不指望。
“总之，帝国皇室至高无上。陛下的意思是，先处理掉现存的贱民，然后再来讨论废除公民条例的事。”
克里斯氏的投影闪了一下，“那么，那个苏蔷薇呢？”
皇室早就知道了这个苏蔷薇的真正出身，佩皮斯沉声道：“异统局会把她带回来，然后当众送上绞刑架。”
克里斯氏的人影沉默了一下，散漫道：“那就这么办吧。”
藏在天花板上的苏蔷薇顿了顿，这是温德尔的声音，不会有错的。
好像有一阵冰冷的湖水，从心底漫出来，由内而外的满满包裹住她，凉意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泛起，心跳砰砰的，仍然挡不住那股灵魂深处的郁气。
苏蔷薇打了个寒颤，血线都快聚不起来了。
她早知道的，她失去他了。
自己选的，不后悔。
泪水无知无觉地落在地上，与灰尘融和在一起，很快便看不出了。
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她又是那个铁血战士。
铁血战士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心软。
根据地图，苏蔷薇第一站去了老皇帝的寝殿，扑了个空。后来才慢慢摸到这间会议室，不知怎么的，皇宫的安保系统完全不起作用，根本没发现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那个老皇帝，把基因炸弹的钥匙找出来。
基因炸弹的消息是艾丽卡提供的，她曾在法学院的导师桌案上见过这个名词，后来几方查证之后，才知道埋在贫民窟下等公民身体里的“应急手段”。
用瞬移查看每个房间实在太过作死，所幸皇宫的通风系统很发达，苏蔷薇爬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她记得老皇帝的气息，那味道陈旧腐朽，活像贫民窟里沤了八百年的污泥，代表了一个人生命的穷途末路。
新风系统的管道里，苏蔷薇一边爬一边哭，她的整个人抖得厉害，灰尘和泪水凝在一起，毫不客气的糊了她满脸。
她现在思考不了那么多，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解决了基因炸弹，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最好睡到死，什么事都不会再打扰她。
还好，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她了一次。
淡淡的老人味微不可寻，几乎一个不注意就要飘走。
苏蔷薇混混沌沌的眼睛清明起来。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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