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师父的大宅子连同些珍贵的书画古籍都已经被充入国库，清和现下领着大理寺微薄的俸禄，住在京城西边。
京城西住的大多是些贩夫走卒，还有些游手好闲的无路子。房子一座挨着一座，赶上闹市天，唯一的一条大路就会被堵得水泄不通。这里通常是十几户人家共用一条排水道，排水道又浅又窄，平常不堵不臭就该谢天谢地了，更何况下雨天，沉在污泥下的脏东西都被翻出来，又被雨水冲刷到各家门前，于是各个家里剽悍的主母都现在自家门前叉着腰放开嗓子，一会儿骂人不讲良心故意在门口撒尿弄得一股臊臭，一会儿骂官员一口吞了修缮的银两。总之每回下了雨总有这样的奇观。
林氏一家被处决后，沈弈特意问过她以后的打算。她明说自己想继续待在京城，沈弈也没有再劝她，还问了要不要换个住处，以及试探她是否还有嫁人的心思。清和婉拒了，虽然京城西有诸多不便，但对她如今而言是最好的去处。虽说她薪水不多，且女子在朝为官要克服重重困难，但她已经认清现实，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寻常女子一样相夫教子，独身一人未必不好。
仲夏之际朝中大动荡，皇帝一派的新臣以破竹之势迅速崛起，外戚一派的老臣子们致仕的致仕，罢官的罢官，又因为上次刺杀一案给皇帝递了把柄，安静了不少。清和不得不分出心神在这两股波浪中驭稳了船。她现在明面上是中立，暗地里已经在沈弈的座下，随他为皇帝效忠。虽然她对向谁效忠都无所谓，无论谁坐在上面，她实际上只报效沈弈一人而已。
皇后的胞弟一家从江南上京城了。沈弈特意嘱咐，不可与之相交过近。清和也看得清局势，陆家上京城，是弥补之前老臣的空缺。既是外戚，当然没有与之过近的理由。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春季差不多走到了末尾。阮周的戏份才拍到一半，她想赶在最热的7、8月份就把这部戏拍完，然后把节奏慢下来，好好享受一下。
许野恩上回也没有多问她什么，这部戏拍得怎么样或者和徐尚晨的绯闻，他都没问。阮周也没有问他怎么一下就出差回来了。
今天的气温最高到了30c，剧组里不知道谁养的狗也无精打采地趴在树底下吐着舌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好今天下午三四点就收工了，再这样拍下去阮周身体有点吃不消。穿着好几层戏服，还是在剧组搭建的棚子里拍戏，难免人都被热得烦躁了起来。
刚回到酒店，许野恩还在床上睡午觉。他鲜少睡午觉能睡到下午四点。阮周浑身出了汗，这回正不舒服到恨不得把自己丢到冷水里转个几圈，把所有的烦躁都甩掉。
找贴身衣物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想起来昨晚让许野恩帮忙把衣服都丢洗衣机里洗了，打开洗衣机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晾衣杆上也一件衣服都没有。
阮周的无名火“噌”地冒上来，把房间窗帘猛地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下午的阳光钻了空不偏不倚地洒在许野恩脸上。
他打着鼾，还没醒过来。
阮周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许野恩只睁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估计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就又翻了个身，侧身继续打起鼾来了。
阮周气不打一处来，抓着他的肩膀左右摇晃。
“你快起来你快起来！我昨晚让你洗的衣服洗了吗？”
许野恩被晃得糊涂，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忘了这件事，无辜地跟阮周四目相对，说:“我忘了。衣服还放在浴室。”
阮周:“……”这人有时候真的很不靠谱。
她一句话没说，撂下还在发懵的许野恩，抄起睡衣进了浴室。一看，果然不能交代许野恩干活，两天的衣物都堆在洗衣娄，天气又这么热，有些都发馊了。
阮周麻利地冲了个澡，把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后直接上了床，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许野恩。
许野恩自知理亏，把脚边的毯子勾过来，盖在阮周肚子上，又把房间的温度调高了一点。阮周实在是累，整个人一碰到床就昏昏沉沉的，丝毫不知道许野恩为她做的这些事。
不知道睡了多久，阮周睁眼看了看窗帘，已经被严丝合缝地关上，看不出是什么时间。还是很累，还想睡。正打算重新躺回去，后面的热源粘了上来，把头搁在阮周肩膀上。
“今晚约了人吃饭，一起去？”
阮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被许野恩压着的右肩，企图把这人的头甩下去。
“不去，我没内衣穿了。你想看我不穿内衣就出去陪你吃饭？”
许野恩一噎，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还没做什么就被阮周捉出来。
“李姐给你安排晚饭吗？”
阮周没好气地回应:“我下班了她也下班了，安排什么啊？你这人烦死了就不能让我睡一觉好的吗？谁天天跟你一样睡到下午三四点啊！”
许野恩不敢出声，在阮周耳朵上亲了亲，说:“那你晚上没安排吧？”
“……看你。”
许野恩高兴地在阮周耳朵上连亲好多下，兴奋地说:“等我！”
阮周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从开工以来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醒过来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出了房间就看到许野恩背对着她在折腾些什么，走到餐桌边才发现他从外面打包了吃的回来。一看时间，才晚上八点多。这个时候不应该和别人吃饭吃得正欢吗？
“你回来这么早？”
“嗯，谈完生意就回来了？还没吃饭吧你？”
“没……你带了馄饨？打包的？”阮周一时有些惊喜。
许野恩有点得意地说:“专门给你带的，哪是剩菜？”说着把馄饨和其他菜推到阮周面前，邀功一样:“清淡得很。”阮周吃了几口，可能是真的饿了，正吃得狼吞虎咽时想起还有人在看着，立刻拿出女明星的素养擦擦嘴，边慢嚼细咽边支开许野恩:“洗衣机里……”
“衣服晒了”
“……”
许野恩却笑出声来:“不用这么端着，又不是在外面。”
阮周不搭理他，埋头吃东西，此刻已有七分饱，但阮周直觉不能再吃了，便放下筷子，打开手机想看看有什么消息，看了几眼就又放下了。本来上了微博想营业，结果看到自己粉丝和徐尚晨粉丝因为番位打了起来。她当然明白番位的重要性，毕竟如果连番位都保不住，又怎么保住自己的戏份呢？幸运的是因为有许野恩的帮忙，担主的剧向来都是阮周一番，也从来没闹出过大的问题。
“不吃了吗？不好吃还是……”阮周余光瞥见许野恩略微紧张的脸。
“好吃，但是不能在再吃了。”阮周严词拒绝道。
许野恩想劝她再吃一口的话说不出了，又觉得两人这样坐着太过安静，便主动找话，问她拍戏顺不顺利之类的琐事，阮周也随口应着。两人绝口不提绯闻的事。
想起他这回出差不久就回来了，刚刚又不见他问绯闻，阮周便主动开口问他:“你这次怎么没几天就回来了？”
许野恩向来不跟她避讳这些，解释:“本来想和美国那边的一个剧院合作，资金没谈妥，就回来了。”
阮周往嘴里赛最后一口馄饨:“你今天就是去拉资金的？”她是指今晚的饭局。
“是啊，不过剧院也不一定和我们合作了，他们也不大看得上这个故事，”他顿了顿，“演出的时候你来看吗？”
阮周随意地答:“再说吧。”到时候两个人有没有闹掰都未知呢，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许野恩也不失望，帮她把碗筷收起来，阮周就跑到沙发上放电影看。许野恩收拾完碗筷坐到她旁边，想搂着她，阮周瞬间僵硬了身体，但没有说什么。
两人又没有说话，沉默与尴尬再一次笼罩了他们。其实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许野恩不说话的时候，阮周也不会主动开口跟他讲话，除非是真的有事相求，不然她不会软化态度。李姐说过她很多次，让她对许野恩态度好点，毕竟人家是金主。阮周嘴上应着，行动上不见半分主动。
她自然没有甩脸色的资格，许野恩对她的示好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亲密关系，也并不想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总之能逃避一天是一天吧，她眼下无暇思考这些。
阮周推开许野恩，说自己明天还要拍戏，先睡觉了。没过多久阮周又开始犯困，强撑着等许野恩洗完澡上床。为了不睡着她又拿出手机刷微博，粉丝们已经不再为番位吵架，改换别的了。一大部分都在说阮周不应该接这个剧，然后列出了好几个弊端，诸如给别人抬轿，班底不靠谱之类的。然而不管他们怎么闹阮周都不为所动，更觉得烦心，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许野恩吹了头发上床抱着她问:“你不打算处理你那些粉丝的事吗？”
阮周闭着眼，觉得他多管闲事:“不处理。我都开拍了他们管什么。”
过了会觉得还是烦躁，许野恩抱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便推开许野恩:“你能不能别总管这些事？”说完就有点后悔，又不好意思道歉。
许野恩也放开了手，闷闷地说:“阮周，我有时候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你才好。”
“那就不要想了。”阮周今天喜怒无常地很，又别别扭扭。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粉丝的话真的让人很烦。自己已经拍了这么久的戏，但是中途时不时生出后悔的想法，与其他无关，单纯在意是否能符合自己的预期。她太需要一个能扭转印象的角色了，这样她至少可以多一点选择。但身边的人都在唱衰，她也变得不坚定起来。
阮周翻了个身，也不去管许野恩是什么态度，低声说:“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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