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

那紫玉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

        韩重在外时，听说紫玉身死，便不顾吴王正在抓捕他，暗中潜回吴国，求紫玉二哥带他看看紫玉的尸体。

        那时紫玉已死去月余，尸身尚未下葬，而是被置于寒玉冰棺之中。韩重见紫玉时，颜色新鲜，面颊坨红，像是宿醉未醒，只是没了呼吸之气。韩重细细检查之后推测，紫玉并未真死，只是中毒太深，以致呼吸全无，状似死亡。

        韩重的医术，已经不足以处理这种情况，便求师父以“织魂”之术救紫玉。待织魂之后，再行解毒。

        “织魂”乃是古籍中记载的上古秘术。据说人死后七日内，魂魄尚未彻底脱离肉身，若此时施此术，重新织补三魂七魄，可起死回生。但尚未听说有谁真正成功过。何况紫玉已死月余，是否可为也很难说。

        师父祁非研曾跟随族人修行秘术，但施展“织魂术”需每日持续不断，极耗损心力。他起初并不肯答应韩重。奈何韩重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无奈之下答应试试。

        没想到一试便是两年。其间趁着吴国混乱，吴王无暇看顾紫玉的尸体，他师徒二人在公子地的帮助下将紫玉的尸体偷运出宫，在靠近吴国的钟离境内另置了一套别院。

        后来，吴国被越所灭，紫玉全族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倒是紫玉这个死人，得以苟活。

        并且再生。

        故事很快就讲完了。

        紫玉以为只是一场宿醉，中间竟已跨越了生死。

        许久，紫玉低着头，一言不发。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不时传来鸟儿吱吱喳喳的叫声。

        绿云走进来，端着托盘，盘上还是那只小盅。看她的穿着，现在应该是春天吧……万物生长、日暖风清的季节，可是紫玉只觉得这样冷。

        紫玉不由抓起被子，将身子裹紧。

        韩重看紫玉这样，低声安慰紫玉，“我知道这些可能对你来说太过曲折离奇。你莫要担心害怕，以后我定全力护你周全。”

        紫玉问他，“我母妃死时可曾受苦？”

        韩重想了一下，说道，“应是不曾。越军攻入阊门时，大王已命后宫众人自戕。”

        紫玉垂头不语，口间一片苦涩。

        半晌，才又哑着嗓子问，“太子哥哥死时可曾受苦？”

        韩重没有说话。

        其实紫玉明白。他刚刚已经告诉过紫玉，太子被越王所俘，活活烧死在姑苏台上。可紫玉还是心存幻想，他在被烧死之前，也许已经自尽了呢？那样就不用感受那烈火焚身、皮开肉绽之苦了。

        太子友自幼饱读诗书，行止得宜，上至父王，下至百官，无不喜爱称赞。紫玉都不敢想象那明月一般的人是如何在火中被烧成黑漆漆的一块焦炭。

        良久，紫玉问了想问不敢问的一件事，“我二哥呢？也死了吗？”

        刚才韩重并没有提到二哥。

        “大王死后，二公子与其他王族俱被流放，然流放途中尽数死亡，尸骨无收……”韩重的声音越说越低。

        紫玉一直麻木着的神经此时似乎终于被挑断了，眼泪开始流出来。

        紫玉想用袖子去擦，却无济于事。眼泪很快便不受控制，两只袖子都被濡湿。

        紫玉干脆扯起被子蒙住了头。然后在这令人心安的黑暗之中，无所顾忌地大声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再也没有了眼泪。紫玉感到非常地累。

        从被子外传来韩重的声音，“玉儿，别哭了，先把药喝了吧。”

        “不。”紫玉嘟囔了一声。

        “你把身子骨养好了，才可从长计议。”韩重继续温言相劝。

        可是，还有什么从长可以计议呢？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门开后，有脚步声轻轻走近。紫玉听见韩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是紫玉的救命恩人。

        理智告诉紫玉，紫玉应立刻起身向人道谢，方不失王家风仪。可是紫玉实在觉得很累，只想就这样继续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死去……

        犹豫之间，韩重隔着被子对紫玉说“师父来了，玉儿你……”

        好吧，再躲着就不像话了。

        紫玉缓缓掀开被子，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抬眼向那人望去。

        韩重的师父，祁氏非研。曾被父王赞为“博学无所不通。”

        此时正站在距离紫玉的床五步之外看着紫玉。

        他的面色白皙近乎透明，隐约透出淡青之色。长眉如墨，寒眸似星。

        身形颀长，清冷风姿，静世芳华。

        一头乌黑青丝简单用木簪挽起，不见半点白发。年纪看上去只比韩重大上几岁而已，完全不是紫玉一直以来所认为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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