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天色逐渐变暗，按照穆今的原计划，这个时候他们本该要抵达基地了。
有茂密树枝遮挡，月光只是稍稍的透进来，让人不至于全然看不清四周。
夜晚的森林比白天更为可怕，生长在明亮灯火里的人类，远没有动植物适应黑暗寒冷的环境。
没有寻到队友的踪迹，两人回到车里，穆今把座椅放倒，和罗厘各占一边。
“你睡吧，我来守夜。”
穆今从怀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罗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发表意见，和进化者不同，他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好，需要用休息来维持白天的精力。
“谢谢，到时间请叫醒我。”
过了不知多久，他并没有被人叫醒，而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嘶嘶……”
“嘶嘶……”
这声音仿佛要撬开他的脑壳挤进来，一遍又一遍重复，让人无法忽视。
罗厘坐起身，车里空空荡荡，他推门下车，轻轻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嘶嘶……”
“救……”
“救救我……”
越走近，声音越清晰，好像是一个男人的求救声。
半张惊慌的面孔隐藏在树丛间，罗厘很快认出他是二号车上的某个队员。
“救命……救救我！”
声音越来越大了。
罗厘不由自主地伸手向前，试图撩开遮挡在人前面的草叶，白皙手指即将碰到叶尖，却在下一秒突然收回。
他双手合起又张开，掌心多了一块深紫色的菱形晶体，他把晶体轻轻抛向草丛后方，同时右手托起一面水镜，屏息凝神望向其中。
半米高的蜘蛛伏在原地，全身布满红色花纹，两足反举，把一颗人头捧在腹背上，透过草叶间的缝隙冷冷看着前方。
它身后是几十只比他矮一头的黑色蜘蛛，一动不动隐藏在草丛里，只有无数双凸出来的眼睛闪着暗芒。
罗厘心头一跳，立刻嫌恶的反手扑灭水镜。
还好没有上当，这些深受黑暗法师喜爱的节肢动物，总能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细长黑足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蜘蛛们有着迷惑人心的能力，几车队友不出意外都是被它们掳走的。
不知道穆今去哪了，看他实力很强，应该不至于身陷蛛腹了吧。
他后退两步，决定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
树叶摇晃窸窣作响，他退到树边，正打算转身，一只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罗厘差点一个冰锥扎过去，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穆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看见了吗？”
没有，你真的很难被看见。
罗厘听见这个问题，莫名开始思考黑暗中的穆今和蜘蛛哪个更难分辨。
穆今见他不回答，补了一句：“那些变异蜘蛛。”
“……对，看到了。”
罗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头脑回归正题，“这几车人是被它们杀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它们五天前还是巴掌大的一坨，而且没有任何其他能力。”
罗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道：“你的意思是，它们在这几天里再次进化了？”
“是，但是，”
穆今对末世的了解深入得多，他不管这算不算基地机密，直接道，“我听研究院的朋友提过，他们实验了大量动植物，在变异品种体内析出了一种未知成分，而这种成分不可能在生物身上自行生成。”
罗厘明白了他的疑惑：“起雾后生命体会进化，这种成分是雾气带来的，最近都是晴天，你怀疑变异种有了新的进化方式？”
穆今看了他一眼：“不，单独物种独自进化几率太低了，要是可以，它们这几千年早就进化了，更有可能的是……”
是人为。
他顿了顿，不知道青年会不会接受这个听上去荒谬的答案。
但罗厘已经从他担忧的表情上猜出了点什么，尖尖的下颌扬了扬，划出一点聪颖的弧度：“这样吗，你们研究院已经成功提取了这种成分？继续实验？生物实验？——说不定还有人反对，唔，打起来了？”
他不喜欢动脑子，但他喜欢和脑子好使的人对话。
穆今没有正面回答，咧嘴一笑，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怎么能啊，实验顶多暗地里操作，那帮人可从不在明面上起冲突。”
罗厘了然的点头，无论在哪，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夺权都是永恒不变的话题，总要有生物成为牺牲者，他手指向前方：“这一堆怎么解决？”
穆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拿在手上转了两圈：“红纹蛛攻击力不强，刚才你要没来的话，我一个人早就把它们解决了。”
罗厘提醒道：“你不管你的队员吗？”
穆今无所谓：“留个活的帮我们带路不就行了？”
不知道该不该夸穆队长一句勇猛果敢呢……
罗厘看了眼成群结队的蜘蛛：“我建议还是尊重一下它们的智商吧。”
穆今没多大反应，把匕首收回去：“好吧，听你的。”
他最喜欢的解决方法是直接上，虽然经常遭到身边人反对就是了。
蜘蛛有智力，却没有相对应的能力，它们完全没发现就在几米外藏着两个人类。
直到天色泛白，蛛群才躁动起来。
唯一有花纹的蜘蛛首领从腹腔发出尖锐的“嘶嘶”声，黑足攀向身后的小蜘蛛们，踩到它们的硬壳上再伏下身。
像来的时候一样轻，它们踩在松软土地上不发出丝毫声音，整齐且迅速的后退。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上。
层层叠叠的草丛下藏着废弃的砖楼，两人跟着最后一只蜘蛛爬进烟囱，立刻被眼前大片的蛛网挡住去路。
拜它们的体型所赐，蛛网粗壮得像棉麻绳，紧紧交织在一起。
“这玩意不错，能换几个贡献点。”
穆今匕首一划，白线立刻落在他手中，他用力扯了扯，线段像皮筋般被拉长，柔韧无比还带着黏性。
罗厘嫌弃的挥手甩出一团火，把面前的蛛丝燃成灰。
“第一小队队长也会缺钱吗？”
穆今听出了他的嫌弃，耸耸肩，遗憾的把白线塞进包里，没再割更多。
到处都是蛛丝，和楼房原本的家具碎块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型迷宫。
“蜘蛛的食物是什么？”
罗厘冷不丁的问道。
“小虫子？”穆今下意识脱口而出，紧接着带上几分不确定，“现在也许是老鼠小鸟，嗯，还有别的动物。”
罗厘默默侧身，托起火团照亮他身后的角落，白骨堆成一摞，有大有小，但即使最小的一棒也有手腕般粗细，无疑都属于某些大型动物。
“倒是比我想得胃口还大。”
“那我大概知道他们有什么用处了。”穆今用脚踢了踢散落的白骨，“啧，看看末世把人逼成什么样，蜘蛛都会囤粮了。”
罗厘默默看着地板上带起来的尘土，默默离远了些，他很想告诉对方黑巫师培养的黑蜘蛛不仅会屯粮，还会做饭，做家务，帮忙混合药剂。
但现在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队友被当成了储备粮，生死未卜，两人加快脚步继续寻找他们的踪迹。
罗厘习惯性的再次感受周围元素浓度，突然发现周围的元素正不断波动，像烧开的滚水，一波一波向下涌去。
“在下面？”
他眯起眼睛，专注地感应下方动静，但很快他感到阵阵眩晕，一股浓厚的寒意直击灵魂，意识像陷入黑暗的沼泽，被四面八方扑来的恶意裹住。
穆今注意到他突然变差的脸色：“你怎么了？这里不对劲？”
罗厘摆摆手，收回意识，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作为高等魔法学院出来的正统法师，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未知元素，所有人都说，它们都是黑暗的、不该存在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经历过未知元素躁动，见过平民因它受伤死亡，对它没有一丝好感。
可是，这个陷入末日的世界，铺天盖地的只有这种元素。
使用它会有副作用？不知道。
使用它会被它反噬？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末日降临是否也和未知元素有关。
不过不可预料的前路，没有让年轻的法师惧怕，甚至脑中寒意散去后，罗厘内心还多了几分隐隐的刺激。
他的脊背始终挺直，把意识收拢。
“没事，走吧，它们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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