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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我坐在宓秀宫里,虽然宓秀宫还是宓秀宫,还是那么的富丽堂皇,我平日喜爱的珠宝首饰,乃至是那些底下人孝敬的银子等等,都好好的在那儿,没有人夺走它们。我本应是感到庆幸的,可现在心中却是莫名的惆怅以及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

        之前从未有这样的滋味。

        也许玄凌念及多年的夫妻之情,他并没有没有狠心地将我最后栖身之地都夺去。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宓秀宫早已不复往日的风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当其他妃嫔落魄时,我也曾嘲笑她们,嘲笑她们的悲凉,只是那时我可曾想过有一日我也会如此的落魄狼狈?

        没有,因为那时的我是那么的自信,自信自己总有一日会取代朱宜修,自信玄凌是真心爱我的,他永远都不会背弃我,我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华妃娘娘。

        现实却是给我狠狠打了一记耳光,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宓秀宫中悄无人烟,只剩下我一人,看起来很好。还记得从前我总是期盼着有一日殿里不会有那么多侍奉的宫女内监,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可这一日真正到来时,我却是后悔了,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不是我得到了自由,而是别人终究是不在意我的生死了。

        况且我也没有真正得到自由,尽管现在的宓秀宫是门可罗雀,可我一旦想要离开宫殿,那些古板却又忠心的侍卫总会拦住我。他们对我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恭敬,可他们的眼神又是那么对我不屑一顾。

        方才我对管文鸢不敬,我知道即便她资历比我浅,可位分终究是比我高。我是失意人,她是得意人,纵使我有多么的骄傲,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时低头也未尝不可。我是这么想的,可到底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在管文鸢面前低三下四。

        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昨日,而我的今天是她的明日吗?

        在我晃神间,颂芝走进了内殿。我方想唤她,却瞧见了她不自然的神色。这些日子来,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即便是当初对颂芝有千般万般的不满,可时至今日,仍陪伴在我身边的也只有颂芝。

        可这也不代表着我们真正地冰释前嫌了。

        我并不想关心颂芝,可殿里只有我们两人,安静地渗人。我素来是极厌恶安静不可的,我向来喜欢热热闹闹,为了打破这有些令我毛骨悚然的寂寞,我微微把头偏向颂芝:“颂芝,又出了些什么事?”

        颂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到此情此景,我本该是忐忑,忐忑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可见到了颂芝这副作态,我却是内心平静。

        我已再无家族的羁绊,只剩我孑然一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唯一还剩下的不过就是一条小命罢了。如此想来,再大的风雨又怎么样呢,于我而言我又能损失什么呢?

        “小主,棠梨宫走水了。”短短的几字,看似不起眼,可深究起来,我知道又是针对我的一场戏。我唯一好奇的就是究竟是谁自导自演的这场戏——这场精彩纷呈的戏。

        不过朱宜修也罢,甄嬛也罢,哪怕是齐月宾冯若昭也罢,她们想要的就是我的一条命罢了。我惹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都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如此我落魄了,她们想要踩上几脚,我又如何阻止的了?

        “颂芝,既来之,则安之。”我只能这么劝颂芝了,于我而言,如此的苟延残喘,尚不如痛快一死。所以说相较于颂芝的提心吊胆,我倒是显得坦然许多。

        “娘娘果真是与众不同,事到如今,尚能够如此镇定,嫔妾当真是佩服。”我不用向门口张望,便知道这是曹琴默来了。对于她的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对于丽贵嫔,我可以说是完全地利用,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可对于曹琴默,到底是付出过几分真心,不然曹琴默也不可能本本分分,不逾矩地为我效力了那么些年。

        只是这一切随着我利用温仪争宠而改变了。

        与其说曹琴默背叛我是出于无奈,还不说是我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慈母情深。

        我本以为曹琴默今天来是来羞辱我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本以为曹琴默这些日子来过得很好,晋封贵嫔,温仪重回她膝下抚养,本该是风光得意之时,可今日一见她,她却是面容憔悴,甚至比我还要狼狈。

        曹琴默一来便就开门见山,道出了她此行来的目的:“嫔妾今日来见娘娘一面,就是想告诉娘娘,嫔妾仍愿为娘娘效力,不知娘娘可能原谅嫔妾。”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我没有选择的资本。

        我想过一死,可却舍不得自己这么轻易的死,让那些恨我的人畅快,让那些恨我的人在我死后惺惺作态。我的家族已经败落,可是妹妹还活着,即便是如今她被贬,进宫为奴,可人还在,只要我活着,日后姐妹相见并非什么难事。我的妹妹还未成年,她的亲人只剩下了我,我不能让她最后的依仗也失去。

        我不知道曹琴默为什么又来找我,可是情况却不容我多想,我想要活下去,甚至是好好地活下去。曹琴默来找我,说明我身上还有她值得利用的地方,既然如此,我便好好地让她利用,各取所需。

        很多年后,久到了我的两鬓已经花白,久到了玄凌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久到了人们都称呼我“太皇太后”时,我仍记得这一天,这一天是我人生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我的奋斗之路,就从这一天开始。而这一条路,我足足走了十几年才走完。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最终成功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上留下的永远都是我的好,说我是怎样的贤德,是怎样的爱民如子。可是只有我知道,如果那一年我就惨淡的死去了,如果我没有笑到了最后,我就会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被后人所记住,就像甄嬛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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