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旧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还剩一个月就是我及笄的日子，也是言府上门下聘的日子，原以为事情已尘埃落定，板上钉钉。可就在那个月我发现爹爹总是早出晚归，时常夜宿在外，回到家中也是神情凝重，不一会儿匆忙离去。被即将到来的喜事冲昏头脑的我并未留意，只当爹爹公务繁忙，可却是这不经意的变故狠狠地打我一巴掌。
熙宏二十六年，距离我及笄还有不到十天。
这天，据说昨天皇后逛御花园的时候，看御花园的花开得甚是好看，便下令在御花园中办个赏花宴，邀请城中各世家闺秀小姐进宫赏花。
一早用完早膳后，梳妆打扮妥当，带上兰英乘坐马车去了皇宫赴宴。
到了皇宫朱红玄武正宫门前，兰英扶着我下了马车，旁边一顶轿子也在此时停下，轿旁的婢女上前撩起轿帘，轿内下来三位妙龄少女，其中一个是梁媛媛。
“容瑶”
我闻身后有人叫唤，转身看去，是祁雪。
祁雪今日着一件鹅黄苏绣百蝶裙的纱裙外罩青色钩花缎袄子，显得很是娇小可人，旁边是她的侍女铃兰。
我们还未相互寒暄，旁边传来一阵阵嘻笑声。
原来是刚到的言颜加入了梁媛媛的队伍，梁媛媛身穿白色的撒花烟罗裙，头上的梳着坠马髻，髻尾别着一朵粉嫩的桃花簪，两边各插一朵珠花，娇嫩的小耳坠着金累丝托镶花型坠角儿，或许是进宫赴宴的关系，可看出她精心装扮过。
看着梁媛媛的衣裙，我甚是愤怒，因为今日我穿的同样是白色的撒花烟罗裙，如此明显的撞衣，着实令人不爽，不过毕竟是在宫门前，周围还有诸多小姐，不好与她撕破脸皮。
或许我太在意与梁媛媛着了相同的衣裙，未曾留意与梁媛媛一同下轿的两人，还是在去御花园路上时，祁雪小声相告。
走梁媛媛右边身着藕色翠纹裙的是丞相府庶五小姐梁媛婉，左边身着苏绣翠绿衣裙的是丞相府的庶七小姐梁媛芊。
梁媛芊是梁媛媛的同胞妹妹，梁媛婉是二姨娘所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约摸着十三、十四的样子，许是第一次进宫，梁媛芊一路上叽叽喳喳，梁媛媛偶尔点头当作回应。不同与梁媛芊的活泼，梁媛婉静静的走在她们旁边，没有出声，不过也能从她惊讶的眼神中看出应该也是第一次进宫。
“容小姐，许久未见，近日可安好。”今日是皇后宴请的赏花日，我并不想过多搭理梁媛媛，怕自己控制不住，可偏有人非要自己撞上来，那就不能怪我了。
“本小姐近日来确实为了婚事忙碌，许久未出门，倒是不曾想到梁庶六小姐如此挂念。”我得意地看着梁媛媛的脸色一点一点黑下来。
不过一瞬间，梁媛媛又恢复了正常，脸色又挂起那虚伪的笑容。着实佩服她变脸速度。
不想搭理梁媛媛的虚伪，反正现在她也争不过我，不足为惧。
转身和祁雪离开，我们来到御花园的时候，虽然还没开宴，但基本上都满座，园里少女的嘻笑声很是悦耳。
“皇后娘娘驾到”
我赶紧拉着祁雪跪拜行礼，耳边转来柔婉沉静的声音。
“今日哀家宴请各家小姐赏花，大家就不必拘于礼节，平身吧。”
我跟随着众人喊道：“请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今日穿得没有以往在大殿上的庄/严/隆重，其实论家族渊源，我应该唤皇后娘娘表姨母，皇后娘娘和我娘是同宗姐妹，两人父辈虽是堂兄弟，但是感情确是极好，听我娘说她和皇后娘娘尚在闺阁中的时候，经常一同玩耍，感情比一般亲姐妹来得亲，后来皇后娘娘选秀进宫便甚少往来。
待到后来皇后娘娘逐渐在东宫站稳了脚，便时常宣召我娘和我入宫叙旧。
听我娘说，当初皇后有意让我做孤独垚的王妃，但爹爹并不想我嫁入皇家，故而皇后也没有勉强。
我和祁雪跟随宫女入座，案台上已有新沏好的茶，飘着淡淡的清香。今日在座的都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并无男子在场。
“六姐姐，皇后娘娘看着这般随和，定是个好相处之人。”我听到旁边传来女子轻声细语的谈话，微微偏头正好看到梁媛芊侧头跟左边的人讲到：“你说是吧，五姐姐。”左边之人梁媛婉并没有回答梁媛芊的话，只是微微颔首。
“这梁丞相家的小姐怎都这般目无尊卑，皇后娘娘也是她们能够议论的吗。”祁雪跟我坐一桌，我能听得见自然她也能听得见。
“说好听点天真浪漫，说难听点没家教，丞相府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我听说丞相府的庶小姐都是让自家姨娘管教的，你说姨娘教出来的能上得了什么台面。”
身后的两位官家小姐一听都凑到我和祁雪跟前嘲讽道。
我瞥了一眼梁家三个庶女，梁媛媛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抬眼回视了我，露出看似娇美的笑容。我冷漠移开视线，心中确有些疑惑，梁媛媛这种人说她心思重也是，虽然不怎么表露出来，但是稍微有眼力的人也是能看得出此人藏不住的心思。言瑾作为大理寺卿每天审问犯人，不可能看不穿梁媛媛的心思，说言瑾喜欢梁媛媛吧，有些牵强，可为何言瑾却从来未对她产生抗拒的神情，反任由梁媛媛心生遐想。
记得我使劲纠缠言瑾的时候也被他无声拒绝过好几次，虽然我都当没看到，但是却没法当不存在。
也许是因为梁媛媛是言颜的同窗好友而多加照拂吧。
“哀家听闻梁丞相家的几位小姐都是才情绝佳，恰巧此等百花齐放的盛宴，不如就让这几位小姐演奏一曲助兴如何。”皇后娘娘突然说出此话，让我觉得有些诧异。
“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女在皇后娘娘面前只能班门弄虎，哪算得上绝佳。”梁媛媛连忙起身行礼，身旁的梁媛芊和梁媛婉也一同起身行礼。
“不必谦虚，早听闻梁六小姐在万历学院很是得教书女夫子的赏识，哀家正好借今日赏花宴见识见识，不枉梵音总在哀家耳边念叨。”
梵音公主柳茜彤是皇后同胞弟弟的女儿，当年皇后的弟弟柳岩峰随我外祖父出征抵御外敌时不幸战死沙场，其妻悲伤过度也一并去了，只留下柳茜彤这个独女，皇后垂怜唯一的亲侄女，便向皇上请求将柳茜彤带回宫内由自己亲自抚养。皇上也顾及柳岩峰为国捐躯，便同意让柳茜彤进宫，同时还亲自下旨追封柳岩峰为骏棋大将军，独女柳茜彤为梵音公主，接入皇宫承欢皇后膝下。
幼时过节经常随父亲和母亲到外祖父家玩耍，大外祖父家在外祖父家隔壁，外祖父家子嗣并不多，除了我娘，还有一个舅舅，而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和儿子，当时他们都已经出嫁和成家，大我许多，很多时候我都是跑到隔壁大外祖父家里找同龄人玩耍，其中就有柳茜彤，我们相差2岁，算是幼时相伴最长的玩伴。
后来不久她爹战死，她被封为公主接入皇宫，我也不能像往常一般时常找她，唯有皇后的宣召才能见上一面。其实我未见到言瑾的时候，也会每月进宫与她说说话，可后来我心系言瑾就再也没进宫见她了。
今日赏花宴柳茜彤并未到场，尤记得今日恰逢也是柳岩峰的生辰，虽说逝者已逝，但柳茜彤不管是生辰还是忌日都会去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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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回忆往事的时候，丝丝悦耳的琴音传入耳中，回神望去，梁媛媛跪坐在古筝旁很是娴熟地弹拨，确实她的琴音很动听，可见在上面下得功夫不少，与之琴音相和的是梁媛婉的笛音，梁媛芊则随之起舞。三人合作地相当不错，周围一阵阵赞美的声音。
三人弹奏合作完毕，掌声随之响起，皇后露出赞赏的表情，抬手让嬷嬷给梁家三姐妹赐赏。
“梁丞相教女有方，怕是整个晋阳城都未必能找出与你们相匹才艺的闺阁女子。”皇后娘娘毫不吝啬地赞赏。
赏花宴继续在众小姐们的谈笑风生中进行，偶尔有几个没能够得到表现机会的小姐暗暗羡慕着梁家三姐妹。皇后在让梁家三姐妹表演才艺后却没有再让其他的官家小姐们上台表演。
这次梁家三姐妹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明天必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上门求亲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以梁丞相家几位趋炎附势的姨娘，那些个小官小世家的公子是看不上的，王公侯爵才是她们想要的。
宴会持续到傍晚时分，皇后才称有些乏了，让宴席散场。
我们祁雪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
“容瑶，你说为什么皇后娘娘只让梁家小姐表演才艺呀，她们也不过如此，襄阳候的黎玉如，东洲候的李月月，临川候府的安苳和安奺，哪个不比她们强，还不是恰巧娘娘只让她们表演了而已。”祁雪气愤愤地扯着手中的帕子。
“怎么，你羡慕她们？”我好笑地看着祁雪气得鼓包的脸，“细心想想，这次的赏花宴虽然是皇后娘娘操办的，但却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上面，顶多是个普通的流水宴席，加上宴请的只是我们这些朝中世家的小姐，没有限制嫡庶，然而到场的庶出却只有梁丞相家的，其中原由你我明了。”
“听你这么一说，皇后娘娘即是宴请，我们怎么也算来者是客，要表演才艺也不能让客人上台，虽梁家那几位是庶出，但好歹也是梁丞相家的，皇后娘娘如此做也不妥吧。”
“确实，但皇后娘娘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怕是在这赏花宴之前娘娘知道了某些事，才有今日之举。”稍微通透一点的人都能想得到，皇后娘娘这是在打梁丞相的脸。
这件事情不一会儿就被我俩抛掷脑后。待走到宫门时，恰巧看到不远处从正殿出来的言瑾，心中一喜，连忙让祁雪先行离去，祁雪笑嘻嘻地看着我，与侍女铃兰一同离去。
我回身拉着兰英让她整理整理我的衣着发髻，确保处于完美的状态。言瑾越走越近，我略感羞怯地走上跟前，轻声唤到“瑾哥哥”，我也不知为何要与梁媛媛唤相同的称呼，估计当时的我魔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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