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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夏阳


  林发荣胖胖的手指在笨拙的敲打着键盘,几乎是单个单个的敲出来的,不熟练的打了份介绍信用了近十分钟。拿着从打印机里缓缓爬出的纸来,上面已排上了规整的字,比手写要漂亮的多了。林发荣手指轻弹介绍信,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尽显成就感。得意的自语道:电脑好啊!键盘就这么一敲,就出来了。李明存向前伸手,林发荣说:“再等一下,我给镇长和书记看一下,再盖上镇政府大印,你就安心去拉管子吧。”还象征性地作盖章样朝纸上一按,呵呵的向外走去。

  半袋烟的功夫林发荣就把完整的介绍信交到李明存的手上。带着万分感激的心情,李明存接过介绍信,看了鲜红的印章总算放了心。突然目光停滞,介绍信上的数字让他不由的追讨起来,“林副镇长,这米数搞错了吧?”林发荣看了眼李明存所指的数字,认真的回答:“没错啊!三千米铺到你村应该够用吧!”“够!”李明存见他故意打岔,又细心解释道说,进村是够用,可这四百米细管要引进每家每户可远远不够,我不是报了八百米吗?”“八百米!”林发荣冷笑道。李明存说:“是啊,是八百米。”林发荣装作为难的样子,“别说笑了,能拨给你四百米就不错了,现在镇上财政吃紧,好多村要通电通水,工程量这么大,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子解决的了,厉镇长也批示过,对于农村基建问题该支持的要支持,该控制的要适当的控制一下,对你们墨城庵帮的可不少啦。”“这我知道,全村老小忘不了镇领导的好,可我们村小本来就没什么经费,林副镇长,送佛送上天,你帮忙就帮到底呗!”李明存恳求道。林发荣摇摇头说:“我真得无能为力,李主任,你们村小更应该多体谅体谅镇政府的难处。这样吧,你回去号召一下村民再想想办法,充分发挥群众民主,不行就集点资吗?”

  李明存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也毫无意义,揣起介绍信离开镇政府。林发荣还装作好人似的送到门口,又叮嘱道:“冬天快来了,赶紧利用这两天把管子拖回村埋上吧,把水引进村,别上了冻就不好弄了。”李明存心事重重的朝前走,身后的林发荣看见厉维钧夹着包刚上楼来,机灵的紧跑了两步,拍了拍李明存的肩膀说:“李主任,先头我跟那头打过电话了,说现在有货了,你啥时候去都行。”“噢!”李明存应了一声,刚要回头,抬头看见厉维钧,打了个招呼,“厉镇长,忙啊!”“嘿,明存啊,你这是来干吗啊?”厉维钧亲切地打着招呼。李明存说:“还不是水管的事。”“噢,你村的自来水还没通到户啊?我记得有段日子了吧。”厉维钧关切的问道。林发荣接过话茬说:“镇长,是这么回事,前段时间吧水管紧缺没有货,这也是刚刚到货的。”“谁家的?”厉维钧问。林发荣答:“是王先林的,咱跟他有合作的。”厉维钧点了点头,赞不绝口的说:“王先林的,让人放心。他爷爷创下的百年家业混到他这辈上更加发达了。”厉维钧指了指李明存问林发荣,都给联系好了吗?“联系好了。”林发荣很爽快的答道。厉维钧又跟李明存说:“明存啊,这样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去调水管吧,等水引进你村时,记得要打电话给我,我要亲自去喝你村的第一碗自来水,如何?”

  “好啊,镇长大驾光临是你村的福气啊。”林发荣的马屁拍得真是呱呱叫。林发荣又说,“通水的时候,好好准备接待一下,再请西平报社的记者去一趟,好好宣传一下,也算是咱铁山镇的一件大功绩大喜事啊。不成,得请电视台去。”“功绩?功绩算不上只能算是件喜事。功绩又不是只显露在嘴上的。”厉维钧最看不惯林发荣的这套油里油气的工作作风,守着外人也不好过多的损他的面子,于是语气处于缓和,又说:“只要是为百姓造福就是实事,实事自然就是好事,好事呢自当后人去评论。”“林镇长,上沟的通电工程整到什么程度了?年前能完工吗?”厉维钧转身问起工作来,林发荣尴尬的笑道:“镇长,别开玩笑了,我是个副镇长哎,上沟的工程年前绝对没有问题。”李明存见没自己啥事情了,说道:“镇长,那我走了。”“嗯,好,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厉维钧慷慨的保证道,伸出手来跟他握握了手,李明存有些拘束。出了镇政府,李明存本想先回到村里找几个村民一起进城的,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再折腾回村进城要耽误好长时间,还是直接进城去吧。路上,李明存心里想了很多,怎么感觉到今天的高兴有些别扭,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愁得是那几百米的水管子说没就没有了,怎么办呢?更可气得是镇长还要去喝第一碗水,这都是什么事啊?说到愁,要数坐在刑警队副大队长办公室的杨文平了。又点上了一根烟,李明秀一把夺下来,指责道:“就知道抽,还抽啊!你看你这个同学,我们都来俩小时了,连个面又不朝了。”“你就别唠叨个没完了,人家不是说在开会吗?”杨文平埋怨妻子,“你坐下不行吗,走来走去的都让你给晃晕了。”“我坐不住,建文还在受苦,你倒是不着急啊?”李明秀不依不饶的责怪丈夫。杨文平站起来正要发作,门突然敞开了,刘大鹏有些歉意,“真对不住,老同学,你看我们这会一开就俩小时,让们久等了。”“没事没事,大兄弟说哪里话啊!”交际是李明秀的擅长,一改刚才的阴云密布,满堆笑脸的交谈起来。“文平,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啥事啊?”刘大鹏边端起杨文平的茶杯续水,看出来肯定有事。杨文平递给刘大鹏上了根烟,望了妻子一眼,见李明秀朝自己挤眼,于是说:“是这样,开门见山说吧。大鹏,你们早上抓的李建文他犯了啥事啊?”“李建文?”刘大鹏吃惊的看着他俩,疑惑的问:“你们怎么知道的?是铁山那个墨什么村的吧?”“墨城庵。”李明秀忙说道。刘大鹏又是很惊讶,“嫂子,你们认识他?”杨文平说:“说来惭愧啊,你嫂子就是李建文的亲小姑,一听出了这事就赶紧找你来了。”刘大鹏用手抓了抓头,真是头痛,“原来是这层关系啊!”刘大鹏说,李建文参与了一起抢劫案,时间是在去年五一前。李明秀听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谁不知道抢劫罪是大罪啊。

  杨文平着急的直挠头,问刘大鹏:“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啊?”原来,去年五一晚上九点左右在位于山前加油站东五百米处,周力伙同蔡军、李建文一起抢劫了一辆昌河面包车,再后来周力在一起摩托车盗窃案中被抓。周力这个哥们挺仗义的,自己被判了十年楞是没供出自己的同伙。这个叫蔡军的也是今年秋天刚刚抓获的,也被判了四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前些天在监狱里突然提出要检举同犯,目的很明确是想减轻自己的处罚。李明秀一时也没了主意,自语道:那现在怎么办啊?杨文平也陷入了沉默,六神无主的望着刘大鹏。李明秀问:“建文现在什么地方呢?”刘大鹏告诉他们在看守所,毕竟跟杨文平同学一场。大忙帮不上小帮还是得帮的,他给法院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开庭的时间。然后又立马打电话给看守所,让里面的人给照顾一下李建文。杨文平等他忙活差不多了,寻问:“老同学,你看这案子有没有什么出入啊?”刘大鹏分析道:“按理说抢劫罪性质很重,主要看李建文都参与了什么,现在关键在于法院怎么判,也不能只听蔡军的一面之词,这也是等周力来了再重审的原因了。”“咚咚!”正说着有人敲刘大鹏的门,刘大鹏清清了嗓子说,“进来。”一个年轻的警察进来告诉他,苏队长找。杨文平很识趣的站起身来,向他辞别。刘大鹏看了看手表,歉意的说:“你看,这几天事真多,招呼不周,嫂子您别介意。”李明秀也是明理人,说:“大兄弟你太客气了,给你添麻烦了。等有空到家里吃饭去。”“好的,等我有时间一定去你们家拜访。”

  刘大鹏又说,“你们这样,先去看看李建文,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去请个律师,再回去看看法院有没有熟人。”听了刘大鹏的主意,李明秀心里算是有了点底。杨文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商量刘大鹏可不可接触一下蔡军的家人。刘大鹏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就把蔡军的家庭住址和家庭情况简单的讲了讲。原来这蔡军也是铁山的,是下庄村的。杨文平万分感激的握着刘大鹏的手,一再表示感谢。见他忙着要去开会,也就不好再打扰了。临走时,刘大鹏又给看守所拨了个电话,他担心看守所按规定不允许家人探望,就算是给老同学开了个后门吧。李明存驾驶着手扶,顺着进城的车流不留神也压上了通往市里的斑马线,刚过第一个红绿灯时就被值勤的交通警察给拦了下来。交通肩膀上扛着一杠三星,一看就是个老同志。立正,敬礼,又很客气的伸过手来,李明存误以为人家要跟他握手,可手面向上手背朝下,与握手的姿势截然相反。“同志,请出示您的驾驶证和营运证。”伸手的用意一旦表明,加上头顶上的警徽确实让李明存出了一身冷汗。对于李明存当然不是第一次进城,但开着农用手扶进城里还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等交警说完后,他也很利落的回答,没有。怕他没听明白,又说了一遍,我真的没有。“身份证呢?”“搁家里了。”又不是出远门,一个老农民没事谁又会把身份证每天揣在身上,要放在前些年,俩口子到外地住宾馆还得要结婚证或者介绍信呢,这不时代不同了吗。李明存只记得去信用社取款存款是要用身份证,人口普查时上交过,其他还真没有再去用过,身份证没带在身上又不是他的错,他怎么会知道面前的这位交警同志会向他要这么多的证呢。交警同志见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哥,显然不是故意要往市区里闯的,但还是耐心的告诉他,像这种农用车是不让进市里中心的,以后要注意。李明存很诚恳的接受交警的批评,告诉交警同志自己开手扶进城是来拉水管子的。走这条路还是问了一位扫马路的老大爷,李明存见交警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赶紧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介绍信来,递给他说这就是去拉货的凭据。交警看了看,顺着介绍信的折痕叠平还给李明存,微微一笑。又敬了个礼,口气缓和的说:“同志,念你是初次违章,希望你下次注意,请上车我给你带路。”“带路?”看样子交警同志是相信了,李明存低声自语道,半信半疑地发动起车来,那交警已经戴好了头盔,斜腿跨上了摩托。真是遇上好人了。李明存开着手扶,前边有警察开道,穿梭于市区之间,不时引来路人惊诧的目光。望着别人投来羡慕的眼神,李明存先前的忧愁顷刻间烟消云散。左拐右拐的到了西平建材部,交警临走时还给李明存重新指了条属于农用车允许通行的外环路。李明存忙掏出过滤嘴,这还是出门前为办事特意买的七块钱一包的中南海,准备在镇领导面前充充门面的。烟的档次有点低,一直没拿出手。等李明存抽出烟卷来,那交警早已掉转车头扬长而去。李明存进了建材部,里面排满了油漆、涂料等建筑材料,排列的井然有序,耀眼的照明灯亮堂堂的照在发亮的不锈钢管上闪闪跳动……

  一进门,便走过来一位漂亮的姑娘,看穿着肯定是店里的服务员。女营业员热情的询问李明存需要点啥,李明存说水管。女营业员发挥自己的特长,介绍起产品及质量。听她一说,李明存才知道自己所处的店正是西平市最大的一家建材及水暖供销商,承接了市里许多工程项目,也是市里最大的批发兼零售商店,种类齐全、质量保障、价格优惠。营业员讲起来喋喋不休,李明存也好意思再让人家浪费没必要的口舌了。忙打断她的话说:“姑娘,我是来拉水管的。”说着把口袋里的介绍信连同王先林的名片递给了她。“噢,大叔您稍等。我这就给王经理打电话。”说完就走向柜台处打电话了。不一会儿,女营业员领着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过来。李明存忙拿出烟来,抽出一根来递给小伙子说:“你好,王经理。”女营业员忙说:“大叔,这是我们的销售经理,姓陈。”“你好,陈经理。”李明存把烟递给他,陈经理微笑的谢绝称不会吸烟。陈经理问:“大叔,您啥时候提货啊?”“当然是越快越好啊,能现在提货最好!”李明存心想既然来了就趁早拉回去算了。陈经理也是爽快人,说货就在后院仓库里,不过现在公司的车都不在,要拉得自己租车。李明存决定,还是拉回。其实他是怕夜长梦多,主要担心变天,要是来个冷空气就麻烦。他指了指门外的手扶说,自己开车来的。陈经理摇摇头说,“大叔,车太小了,肯定拉不了的。”“没事,我多拉两趟就是了。”李明存急于想提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陈经理说:“行,小孙过来开一下出入库单据,带这位大叔去提货。”

  “好的。”

  女营业员原来姓孙。李明存按着小孙姑娘的指示,把车开进院里。挂上一档在院里转了一圈,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则改换成铝合金卷帘门,从东排向西足有六七个之多,也不知道水管放置哪个库门。小孙一手拿着本凭据,喊李明存把车停在第二个库门就行,然后过去签个字。李明存停好车跟着小孙走进库管员的屋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坐在写字桌旁,正端着一个掉了瓷的白茶缸喝着茶,褐色的茶锈跟白瓷形成鲜明的对比,从缸里散发出阵阵茶香,是茉莉的清香。“孙大爷,这位大叔来提货,这是货单。”小孙把票据递给老头。李明存眼疾手快的给老头递了根中南海,点上了火。老头乐呵呵抽着烟,用熏黄的食指戳了戳单据上签字处,满意的说:“这位同志,麻烦你在这签个字,等货清点完了就给你一联。”李明存签完字,小孙撕下两联说:“孙大爷,发票就先放你这儿,等发完货你就把这联红白单字给这师傅,红单字是你留底的。”“知道了。”孙老头从抽屉里取出钥匙,拿着单据领着李明存到了仓库。哗啦!卷帘门升了起来,孙老头说,“大兄弟,取货吧,这边是25公分的,先取吧。”李明存望着满库的水管,喜笑颜开的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哎!等等。”孙老头又翻看了一下单据,问:“我说大兄弟,三千多米你一人装啊?”看他环顾四周的样子,李明存笑了笑,“是啊,大爷。”“不成不成,你一人哪受得了啊!”

  孙老头摆摆手,接着说,“再说,你这小车一趟也拉不了啊?”“你看看,这两趟还有哪边的细管都是你的。”孙老头指着库内的水管,意思明摆着就是小马拉大车吗。李明存商量道:“你看这样行吗,我先拉一车,然后再回来拉一趟怎样?”孙老头问:“你家在哪啊?”“铁山墨城庵。”“不近啊?”李明存坚持自己的意见,说着把刚开包的中南海塞到老孙手里,央求道:“没事的,大爷,反正这些塑料管子也不重。”老孙搓了下中南海硬盒的面,眼睛一眯说:“行,劝你还是去租辆车子来吧,我看这些管子你再来拉两趟也拉不完。”李存明想了想,觉得老头说的在理。关键他想到了一点,就是一趟一趟的拉,又没有人在这守着货出现了短缺谁会承认啊?租辆车也是必须的,他跟孙大爷说,先装一车看看,然后再定车辆,别车大浪费车小装不下。孙老头哈哈一乐,称赞道:“大兄弟你挺会精打细算的,对了唠了半天还不知你贵姓呢?”“大爷,什么免贵,我姓李,木子李,明天的明存款的存。”李明存怕他听不准,一字一字的说给他听。

  孙老头挺喜欢他的直率,说:“好,不错,你先装着,我去给你冲碗茶喝。”孙老头说得还真没错,装了一车后,确实没有装多少,想想孙大爷说的对。于是就跟孙老头说自己出去找辆车,孙老头帮他估量了一下叫辆啥样的车,该付多少车费就多少别让人给宰一把。天近偏午,李明存才装完货车。他还专门给王春兰打了电话,让货到了再付运费,生怕让车主给拉跑了。再次感谢孙老头,李明存开着装满水管的手扶车,顺着好心交警所指的方向朝城外开去。找了家路边店,吃了碗烩饼填饱肚子,顿时感到从早上到下午数这会最舒畅。初冬的风,已让山中万物品尝到了寒冷的温柔,残风卷起沙石从山而下,呼啸横扫一切。青山变得幽褐色,脾气也大,动不动还生个小气跺上两脚,山谷里传出浑厚的吼叫,令人心畏。风吹来了冬,送了秋,吹落了叶。叶,树叶,发黄了的落叶,在凛冽的空气中飞舞。不!应该说是翻舞。那些掉而未掉的叶儿,在空无遮拦的枝头上做着束死的抗争,大有一股盛气凛然的劲头。公路两旁的法桐树,早已被秋风洗得干净,偶尔发着黄青的余叶在不停的摇曳,听到的全是风声。李明存匆忙朝村里赶去,是放心不下那送货的司机师傅,幸亏留了个心眼,先把他身份证要了过来作抵押,司机在递身份证时的眼神明显有些生气,还是运费打动了他才没有太计较。东南崖与墨城庵两村相隔几里地,也是前后相邻较近的村庄,路相连地相挨,用电同条线,用水管一根,俨然是一个家里的两兄弟。

  东南崖村子也不大,人口比墨城庵也多不了多少,唯一占优势的是占据在进山口地势平坦,房屋规整道路畅通,解放大卡也能开进村,然而卡车要进墨城庵可就无路可走了,即使勉强开上山,可连调头的地都没有,自然是李明存所头痛的事。车进不来,货出不去就致不了富,将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先要解决路的问题。还是先搁置吧,眼下当前的是自来水的问题。李明存的手扶车在进村时就减了速,怕胡同里跑出个孩子刹不住车,过了村再加档。东南崖的李泽启用撅头挑着一筐子苞米茬从对面走来,看到李明存的车有意识的靠了靠路边,热情的招呼道:“明存啊,水管拖回来了?”李明存拉住手动离合器说:“是啊,大爷你下地去了?”李泽启指了指筐子说:“岭上还有点茬子,闲着没事去刨刨,到家里喝碗水吧。”面对李泽启的邀请,李明存笑了笑,说等有空吧,人家前头还有车管子呢,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李泽启说:“好,大事要紧。下管子时说一声,东南崖的老少爷们来帮你们。”李明存离合一松,感谢道:“好的,回头再说,我走了大爷。”李泽启朝他点了点头,感叹道:真是个好书记啊。李明存还没到村,车还在爬坡时老远就看见那辆货卡停在村口的平坦地上,有几个身影在忙碌地卸着水管,地上乱哄哄的铺了一地。李明存把车停在稍微宽敞的土路上,熄了火朝上走去。那送货的司机见到李明存,气呼呼道:“赶紧先卸车,什么破地方,早知道就不来了。”李明存尴尬地笑了笑,抱歉的说:“师傅,你看我们这穷山僻壤的,可风景好啊,先到村里喝杯茶。”

  “不去了,还是赶紧卸车吧,卸完走人。”司机很不情愿的说,“对了,赶紧把车钱给付了。”李明存拉住过来抱水管的王春兰,埋怨她怎么也不给师傅冲壶茶啊,把人家凉在一边,怪不得司机很生气呢。王春兰在家里跟李明存伴伴嘴是常事,可在外头男人说啥她从来不哼哼,忙陪着笑脸说,只顾着卸车了把这事给忘了。转过身忙着要跑下去准备冲茶,谷新远的媳妇喊住她,“嫂子,别忙活了,在我家泡茶吧,还近便。”“噢,那麻烦他三婶了。”王春兰把李明存拉到一边,低声问车钱是多少?李明存说一百二,过惯了苦日子的她,不管是自家的钱还是公家的钱她能省则省,让老伴再去商量商量一百块钱算了。举家过日子是很不容易,李明存但更为了脸面,他望了望愤气未消的货车司机,说:“算了吧,十元八块的就别计较了,再说都讲好了的。”“不行,你不过去我去。”王春兰说着就朝司机走去。姜西贵见车兜里没有多少水管了,来到跟前慢吞吞的说:“你看这堆管子,准备搁哪儿?”李明存还没想到这点,望着铺了满地的管子,犯了愁,“是啊,这在车上不显得多,怎么一撂地上还真不少。”

  “要不这样,赶明咱就赶紧铺上它算了。”李明存决定道。谷新远扛着一捆水管走了过来说:“叔,管子就放我家门前吧,反正明天也要下管子,就别往下倒腾了。”看李明存还在犹豫,谷新远又说:“主任你要是不放心,晚上我给你值夜班。”“就是,放这吧。”不知啥时候,李明孝已站在了身后。李明存给了句痛快话,表示同意。然后问明孝今天怎么没去学校,明孝说还不是为了建文的事,还请了几天假。“噢,建文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李明存也深为李建文的事感到惋惜。李明孝刚要说什么,货车那边传来王春兰的争执声,李明存赶紧跑了过去。司机师傅发火道:“我算看透你们这些庄户土,真是细到家了,少一分也不行!”态度很坚决,看来王春兰的举动很令他生气,话也就说得不中听起来。谷新远也随脚感到,听司机说话有些过激,也提了三分气,“我怎么听起来不顺耳啊?”司机也豪不示弱,大声道:“怎么了,你们还要打人不成。”这句话把谷新远给激怒了,真给攥起了拳头,李明存见势头不对,赶紧拦住谷新远,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老婆,训斥道:“你在这计较个啥,把钱给人家不就完了。”

  王春兰和司机扯了半天,一分钱也没软下来,又被丈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窝火的把一百元朝李明存手里一扔,扭头就走。李明存忙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二十元钱来,凑到百元大钞上递给司机,司机还用怀疑的眼神仔细辨别了那张一百元。这个司机看来也是个二百五,车开进来时不先把车头调出去,现在满地的管子铺松着,早已没了掉转的空间。李明存看出他的难处,忙指挥着他开到下面的小平场处,调了车头才下了山。临走时,司机师傅说,再也不来这破地了。老哥几个来到谷新远的门口,坐下来喝着泡了没多会的茶。

  李明存卷了根纸烟,对姜西贵说:“老姜,我看明天就把管子给下了吧。天渐渐冷了,别结了冰就不好捣鼓了。”姜西贵说:“你是主任你说了算,说啥时候干咱就啥时候干,对吧,小谷。”谷新远自己抽了根过滤嘴塞进嘴里,点了点头。“明孝,你大哥家现在啥情况呢?”李明存问端着茶水的李明孝。李明孝告诉说,闹腾了一响午,下午安稳些了,建文的小姑在城里跑这件事。还是城里人好办事,咱进城啥也不懂净弄笑话。李明存把上午被交警逮了,然后又给带路的事讲给大伙听,说咱还真农民了。正聊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三叔。扭过头一看是李小翠。

  李明孝知道是来找自己的,忙应了一声。李明存问:“是小翠啊,啥时候回来的?”李小翠知道哥哥被抓的消息是上班的时候,通知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夏阳。李小翠的工作是银行的出纳,师范毕业后没有分到好的工作,正好赶上了市中国银行支行的一家分行招工,考试就进了银行。李小翠和李夏阳是青梅竹马,俩人同岁,还是一个月生的。小翠比夏阳还大六天,在东南崖一起读小学,又一起在铁山中学同窗过三年。中考时,李小翠选择了师范,等她五年师范毕业的时候李夏阳也上大二了。初中毕业分手后他们俩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虽说同在一个村,随着年龄的增长,少男少女之间朦胧的也就产生了感情,其实双方的家人也看得出来。真是验证了儿时大人们说的那句话,娃娃亲了。李小翠打心底里也喜欢夏阳,李夏阳也没因为自己是大学生,而疏远小翠,在美女如云的大学校园里,依然感情如一的倾向于儿时伙伴,只不过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李夏阳每次周末回家时,肯定先到西平看看小翠,然后再回家去,两年多来已形成了一种习惯。李小翠正在整理着一些帐目,有人在敲那块玻璃。抬头一看是李夏阳,心里一喜又一愣,前天不是刚过来看过我了吗,不会这么快又想我了?她跟主任请了下假就跑了出来,拖着夏阳跑到楼梯拐角。

  李夏阳不止几次的在上班时间来找过自己了,主任这人挺好,从未红过脸也没有不允许过。但小翠总觉得在上班时间会客不太好,总是有意的回避一下。李小翠笑嘻嘻的用手摸了摸夏阳的脸,温乎乎的小手霎时给了他一阵温暖,眼睛盯着他问:“怎么不回校啊,昨晚想我想得没睡好啊?”李夏阳也微笑着说:“看把你美的,不跟你说笑,我来找你是有事的,你家出事了。”“出事了?”着实把李小翠给吓了一跳。看她紧张的样子肯定她家人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李夏阳忙扶着她,赶紧把李建文被抓的前前后后说了遍,虽然不全部但大概意思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李夏阳等小翠请好了假,送她到车站上了车,他也坐上了去海城的长途客车。李小翠上来告诉三叔李明孝,说小姑和小姑夫一会就回来了,已经到山里了。李明存一看挡着路的水管子,知道李明秀每次回来从来都是开着小车,忙招呼着大伙把平坦的地给收拾出来。

  李明存把手扶开到小场的边上,对谷新远说这车也就甭卸了,打算明天下管子的话也就别费这个劲了。弄完水管子,日头已跳进了西山坳,映出长长的橙线,一闪一跳一晃一耀,像老人在可爱的抚须。估摸着李明秀也该到了,也不便再去李明献家掺和人家的家事,跟李明孝说要回家合计合计明天下管的事。李明孝说,白天他哥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他是恶疯的狗乱咬人。李明存不怨他,也很为难的说:“明献大哥并没有错,只怪事来的太突然,都没个心理准备,看样子这建文当兵的事怕是保不住了。”李明孝是个明理是非的人,毫不客气的讲,建文他做的事是自作自受,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的,还弄出这么大个动静。冬天的夜来得特早。当你听到谁家的老式挂钟敲响五下的时候,天也就黑了。村里流传这样一句:早打五天未亮,晚敲五天透黑。

  山与天之间再也看不到落日的描边和余痕。在这个季节里,山外的风吼的吓人,而村里面丝毫感受不到狂风的莅临。李明存忙活着给猪喂了晚上的头顿食,又去圈里瞅了瞅那群山羊。等靠近年关时盘算着卖个好价钱,只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王春兰站在炕前擀着葱花饼,手里揉着最后一柱子面,传盘上摆满了大小均匀的圆饼子。李明存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打了一通茶,拿起两个茶碗分别用热水涮了下,紧接着倒满递给老伴一碗放在面板的边角上。“他爹,今日去拉管子顺利吗?”王春兰问道。李明存叹了口气,点了根烟说:“可别提了,还顺呢,这帮吃人饭不办人事的东西,水管的米数还差呢。”“差?多少啊?”王春兰停下揉面的手,看着李明存。“三四百米吧,估计铺不到咱这岸。”王春兰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啊,你不会要啊?”看来她也已经麻木了,也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了。

  她注意到李明存的眉头上的皱纹皱得甭紧,看来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也不好再添油加醋了,估计能拉回这些水管已费好大劲了。两碗热茶下肚,李明存商量的口气说,趁着这些天价高把那圈羊处理了吧。王春兰一听把手里的那个饼子赌气的扔在面板上,态度强硬的说:“李明存,你少打我那羊的主意,我还不清楚你啥意思啊,你要卖我的羊,门都没有。”李明存见老婆真的生气了,脸色都变了,于是先打消了羊的念头。忙陪着笑脸安慰她,你的羊你说了算,我也只不过是想卖个好价钱。王春兰根本不吃他这套,反驳道:“少胡诌了,养了这么多年的羊了,啥时候价高我还不知道啊!”李明存站起身来收拾起炕上的面板,王春兰用身子一侧,不买他的帐,“一边去,不用你献殷勤。”李明存抽起了闷烟,正愁自己水管的事情,家里的黑狗叫了起来。知道是来人了,李明存刚跨出炕前,来人就进堂屋了,是谷新远。“嫂子,你的葱花饼把我给熏来了。”谷新远一进门就呵呵的谗了起来。

  王春兰扒在锅边上翻烙着饼子,不时还得弯下腰来向灶膛里添把松枝毛,说:“新远你越说越斜乎了,这隔大老远的你就能闻到?鼻子尖谗来的吧,等着啊,嫂子这第一个饼子就好了你先吃。”李明存朝他打了个招呼,“来吧,新远。”进了屋又重新从茶盘里取了个茶碗倒上茶,哥俩就你一根烟我一根烟你一碗茶我一碗茶的攀谈起来。等王春兰端了几个饼子进来时,屋里已经是雾烟缭绕的了。谷新远来也是为了明天铺管子的事,看看准备怎么个铺法。李明存今天把水管的情况大概说了下。谷新远听得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现在就去抽林发荣一顿。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管子不够还铺个毛啊,等让厉镇长来了亲自瞧瞧。李明存不同意他的意见,还是铺上的好,让大伙年前能吃上自来水,水管先挤着神仙河南崖的使。北崖呢?谷新远问。是啊,北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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