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鸡的故事
沐一蔓再回到厨房的时候，那老太监倒是还像模像样地跪在那里。
看到沐一蔓去而复返，那满是褶子的老脸硬是挤出了一个谄媚又小心翼翼的笑容，笑的像是一朵残败的菊花。
如果不是此刻他的心里已经骂起了各种问候人祖宗的脏话，这做派倒是真像是知错就改，迷途知返了。
沐一蔓三两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把老太监扶了起来，“朱公公，适才得罪了。不过我这可是为公公着想呐。”
老太监心下骂娘，面上却道，“姑姑这是何意。”
“不知公公可听过一句话。”沐一蔓不动声色，一字一句地说道，“莫欺少年穷。”
老太监浑浊的眼睛蓦地露出一道精光，随后又轻嗤了一声，就凭那小崽子？
“公公高寿了，在宫里沉浮多年，难不成还没悟到一个道理么，鹿死谁手未可知。不如广结善缘，为自己多谋一条后路。”
沐一蔓盯着老太监的眼睛，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犹豫，继续下了一剂猛药。
“再者，其他皇子与八皇子打打闹闹无妨。只不过，这宫里要是突然暴毙了一个宫人，想来也是无人会关注的吧。”
“这！”老太监心头猛地一跳，这女子为何会提到其他皇子？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明明这事除了那几个人没人知道，料想那小崽子第一回吃了三皇子的教训后也不敢再往外说了。
难道，这是要把老头子推出去当替罪羊？
至于沐一蔓，只管在老太监心里播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人家会怎么想她就不管了。
她径直打了一盆热水，也不再搭理老太监，自行往小男孩那屋走去。
这木盆是她刚才好不容易找到的，虽然很破很旧了，但是还能凑合装水。
当沐一蔓再次推开房门的时候，那小男孩已经钻到了棉絮里，把自己裹在了里头，像是睡着了。
“已经睡了啊。”沐一蔓低语了一句，来到木板边蹲下身子，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木盆。
沐一蔓在屋里左右环顾了一圈，实在没看见能用来洗漱的布巾。犹豫了一会，她转过身去，从睡裙里扯出了自己的吊带。
她借着木盆边上的缺口一个使力，用毛刺把吊带分成了两半。
带胸垫的那半继续套进去穿着。下半部分那一圈布料，则从中间撕开了，凑合变成了两块棉布布巾。
沐一蔓在制作纯手工毛巾的时候，自是不知道面朝里看似睡着的小男孩早已暗中睁开了眼睛。
孩子听到了淅沥沥的水声，通过声音辨别，他知道那奇怪的女人在挤布巾，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这布巾是从哪里来的。
当温热的布巾覆盖到自己露在被子外的手上时，小男孩另一只手的手指蜷了起来。
“我给你擦擦手啊，可以暖和一点，而且擦干净再睡人也舒服。”沐一蔓轻轻地说着，似乎是自言自语。
沐一蔓看着被擦手还一动不动的小男孩，眼睛笑眯了起来。
待擦完孩子的手，看着脏兮兮的手露出苍白的肤色，她才觉得那股子膈应稍微好了一些。
虽然对方是个孩子，但是这临时的“毛巾”毕竟是她贴身的布料，所以沐一蔓没有直接给小男孩擦脸。
沐一蔓转身清洗起了布巾，只见那盆干净的水很快就变浑浊了，“你这小屁孩，跟个小脏猫似的。”
小男孩没有出声，听着沐一蔓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女人把脏水端出去倒了，他也知道女人又端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来放在了自己身边。
沐一蔓看了一眼仍在装睡的孩子，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要不再擦擦脚？另外一块布巾可以用来擦擦身子。”
小男孩还是没有回答。沐一蔓摇了摇头，没再出声。她轻手轻脚走到了房子另一头的角落，捡了一个小板凳背对着孩子坐下，同时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男孩悄无声息地翻过身坐了起来，盯着沐一蔓看了好一会。他的视线在沐一蔓环抱住自己用于取暖的双手上停留了一会。
见女人没有再发出声响，像是睡着了，孩子才重新躺下。
只是没多久，小男孩又爬了起来，从那早已变冷的水里拎起了两块布巾看了一眼。
第二天一早，小男孩被外头鸡的惨叫声惊醒。他推开房门，日头已升至半空，晃得他抬手遮了遮眼。
今天怎么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那老太监也没来叫起床，之前不是日日天不亮就让自己起来思过的么。
待适应了外头的光线，小男孩才看见那老太监和沐一蔓正在院里杀鸡，老太监拎着鸡的翅膀不让鸡乱动。
而沐一蔓，拿着一把缺了一个口子的菜刀，在鸡脖子上拉了好几下，鸡血才喷涌而出，却又滴落在了下方早已放好的小碗里。
老太监看到站在门口的孩子，叫了一声，“八皇子，您起了啊。今儿个咱们吃。”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沐一蔓头也没抬，一句话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她一脸黑线地看着老太监和小男孩，见两人都是面露不解，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张薇薇在一起久了，没想到沙雕也会传染。算了，傻子竟是我自己。”
孩子狐疑地看着貌似相处融洽的两人，觉得自己可能是还没睡醒。怎么一夜之间，这一向惯使软刀子的老太监竟然转了性。
这份融洽延续到了中午的饭桌上。
当老太监和沐一蔓端着烧好的鸡汤和炒鸡块放到了院里那个石桌上，招呼孩子吃饭的时候，孩子还是懵的。
“犯什么傻？”沐一蔓把碗筷递给孩子，又把一碗面条推到他面前，解释了一句。
“其实昨天你没怎么好好吃饭，照理来说是不该吃这些荤腥，所以我还给你煮了一碗鸡汤面，这会子多吃面少吃肉。待肚里舒服了，晚上再好好吃肉。”
小男孩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两人，迎着沐一蔓笑眯眯的视线，他低头喝了一口面里的鸡汤。
虽然孩子没有说话，但是沐一蔓从他飞快地咀嚼和大口吞咽的动作中看出了他对这碗面条的满意。
沐一蔓看向老太监，做了个口型。两人悄悄退下。
“姑姑这手艺真乃一绝，老奴竟不知原来鸡血也是个好东西。”
厨房里的木桌边，老太监捧着一碗鸡血汤不撒手，吃的满嘴流油。
“朱公公过奖了。这还得多谢公公特地匀了一只鸡出来给八皇子补身子，想来今后他必会把落难时的这点恩情记在心里。”
老太监抹了抹嘴，这会倒是真诚了许多，“如今见姑娘这做派。才知道良妃娘娘并非不问世事，而是韬光养晦。”
呵呵，谢邀，与那什么良妃不熟，这全赖姑娘自己聪明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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