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鳞随作祖，三尺任吾仙
“你若不是地仙，我为何要听你言语？”孟老头一声反问，“你口口声声言我大难临头，我面前除了你之外，更有何人？我看你虽有些道行，但应也比我高不了哪里，不然何须如此言语说我，直接开打也便是了。”
他惊疑之间，听了李青河一番劝说，心中惊疑减少，反而觉得李青河是在哄骗他。
李青河没有立刻回应孟老头的话，他迈开步，向孟老头走了两步，然后停住，看向东边的天空，道：“你现下眼前，只有这方圆尺寸，哪里能看得出是非究竟？你现在抬起头，看向东方，看看眼前是不是还只有我一个人？”
孟老头不解其意，疑惑着，就抬头向东方的天空看去。
只见东方乌压压的黑云之下，一阵至圣金光闪烁，不明究竟。
“那金光是什么？”孟老头惊问，“至圣庄严，难道有得道高僧？”
“是什么，但看便知。”李青河不直接回答，两只眼睛，静静的看着东方天空中亮起的金光中，一个身影飘然飞上天空。
“是个和尚，他要做什么？”
眼看金光中的和尚，要飞到乌云之中，孟老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找祖爷爷去的？”
“你想的没错。”李青河依旧不移开目光，道：“此人乃是西方一位得道高僧，一路捉妖来到此地，佛法高深，功德无量，手中有一件你等妖类克星的佛门至宝，圣言金钵，被这金钵罩住，便是万年修行，也是无用。你这请来的法身，若是被他用金钵罩住，顷刻之间，也就烟消云散。更会圣言远传，佛音远送，让你这祖爷爷终日不得安宁。到那时，你岂非大祸临头？”
说话间，空中金光裹住的身影，就已经要飞近乌云中尚在两眼金光，照的金府金碧辉煌的法身跟前。
李青河又道：“此事你无能为力，但我却可以阻止。你信与不信？”
“我信，你快阻止他！”
危急之际，孟老头也顾不得多想，直接肯定了李青河的话。
“好。”
李青河轻声一应，随即右手向空中放射金光的法身一指，立刻就有一道红尘仙气，破空而去。
轰！
红尘剑气，去如雷霆霹雳，势若奔霄飞星，一瞬就打在了乌云中的法身上，将法身一举击溃。
同时，李青河淡淡言语道：“和尚，此妖我已降了，快些离开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那金光中的和尚，却听得清楚。
“可恶，又是你坏贫僧好事！”
听到李青河的声音后，和尚愤恨一声，虽然很生气，却也没什么发火的地方，在空中留下一句，便化作一道金光，又往东去了。
金光很快不见，同时满天的乌云也随之消散。
“我是让你阻止他，你怎么把祖爷爷的法身给毁了！”
这时候，孟老头怪罪起来。
“这法身乃是祖爷爷与我们保命的，如今被你击毁，我回去如何与祖爷爷交代？没拿到灵参，还把法身丢了，我现在也是大祸临头。”
“你现在回去，一身红尘，自然大祸临头。”李青河终于转过身，看向了孟老头，“你须先了断此地沾染这一身红尘，方能回去，到时便就没了祸事。”
“我有什么红尘，又如何了断？”孟老头急问。
李青河的手段，他已经见识了，心中对李青河的疑问也消减了大半，如此逼命关头，便也顾不得其他，只问生路。
李青河道：“你此时这一身模样，便是红尘。若要了断，就要以这一身模样，做得这人，以他之身，尽他余生。余生尽，则红尘了，届时自然祸难消除。”
“让我做他？”孟老头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没想到李青河会如此说，“如此做，我害了他，又自己换他，移花接木，确实有些道理。但我若做他，便不能回去与祖爷爷复命，到时祖爷爷问起，我一样罪责难脱。况且，这次寻那灵参，又不止我一个，方才我放了祖爷爷法身，他出同族兄弟，必然发觉，不时间恐怕也就到了。到时我又如何去说？”
李青河道：“此事你无须忧虑，只管去做我和你说的便好。其他事，自有其他人去做。”
“我若是去做了这孟老头，你可会帮我？”
孟老头犹疑半天，问了一句。
李青河反问：“我不是已经在帮你了么？”
孟老头闻言顿时豁然，“多谢高人，我定好好弥补错事，不再伤害他人。”
他这时才想到，李青河方才出手阻止和尚收摄法身，又为他指路，这一来二去，早就置身事中，帮他消灾解难了。
“去吧，好生为人。”李青河摆摆手，让孟老头回去。
孟老头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这才恭恭敬敬的离去了。
随后，李青河也离开院子，去找到金铭。
此时金铭正在房中担忧，他刚刚也看到了咏州城上的妖象，还看到乌云中的金光，正好照在金府，不由便无法定心回忆李青河交代给他的事情，只是满心担忧。
担忧之时，又不敢轻易违背李青河的意思，出去查看究竟，怕自己去了不但无用，反而还会给李青河添乱。
所以就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这会儿一见李青河毫发无损的来到，便马上询问方才事情经过。
李青河简单言语，并不说的详细，只让金铭专心经营金府便好。
说完之后，便就离开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千里传音——
“乌龙山金鳞洞，诚邀道友一会。”
“好。”
李青河听完后，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就消失了身影，赴约去了。
乌龙山金光洞在地底八百里下，也是咏州地界，只是深藏地底，所以不为人知。
方才李青河一道红尘剑气，在击溃乌云中的法身时，寻根究源，找到了法身的真身所在，并表达了想要一会法身真身的意思，这才让他知道了乌龙山下，竟还有这般妖怪洞府，并得到这一句千里传音，邀他一会。
八百里地底之下，千孔万穴，幽洞遍布。
寻常人来到，就算不被吓到，也会被被这些眼花缭乱的洞穴，绕的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选择行走。
李青河倒没这些困扰，直接寻着先前那一记红尘剑气的痕迹，眨眼便就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光照如日的洞府之中。
来到时，并无人发现，直到李青河慢悠悠欣赏了一圈，这才被洞里，一个身披鳞甲，手执妖枪的魁梧妖将给发现了。
“何人大胆擅闯我金鳞洞！”
这妖将一声喝问，顿时其他妖将妖兵，也都发现了李青河，快速的就把他围住了。
但还未及发难逼问，金鳞洞光明最盛之处，就传来了为李青河说明身份的声音——
“他是你等祖爷爷的客人，你等不必惊慌。”
这一声传出，围住李青河的妖兵妖将们，立时就又散开了。
然后一个看起来书生模样的人，走近了李青河，笑着行礼道：“真人大驾光临，真令我金鳞洞，蓬荜生辉，仙主已经备好了宴席，真人请随我来。”
李青河看了看这书生，发现他却不是妖怪，而是真正的人身，且修行道行，也是不浅。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跟着这书生就往金鳞洞深处去了。
李青河不知道，这书生与他颇有渊源。他原本是咏州城里的一个举人，当初也曾去到金府应聘金庭雪的先生，只是不得青睐。
但饶是如此，他对金庭雪也是一见倾心，但隔着高墙深门，到底无缘。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直心心念念金庭雪许久，甚至害了相思病，最后听说金庭雪与下人李青河情投意合，便肝肠寸断，跑到乌龙山中，避世隐居了起来。隐居时，种花种草，吟诗饮酒，弹琴吹笛，想借以消遣心中悲闷。
一日睡梦中，听到有人唤他，说邀他到家中做客。迷迷糊糊之中，这举人就去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宅子。主人美酒佳肴，好生招待，只把这举人招呼了个乐不思蜀，随后，主人就和举人说明邀请他做客的目的，是主人的小女儿，倾慕举人，想与举人结为连理。
说完后就让他小女儿出来给举人看，举人开始还有些不愿，他心中到底没有忘掉金庭雪。
却没想到，看到这主人的小女儿后，马上就答应了——这主人的小女儿竟然和金庭雪长的一模一样，而且举人询问名字，竟然也是金庭雪。
举人大喜不已，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两人便结为了连理，浓情蜜意，无限欢好。举人一时，也忘了是梦是真。
到后来热情减退，激情转缓，举人才意识到，自己这梦有些奇怪。而此时，他已与梦中的金庭雪，生下来了一对儿女。
然后询问主人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地底八百里的金鳞洞，与金鳞仙人的小女儿结成夫妻五年之久。
举人虽明白了真相，但终究舍不得金鳞仙的小女儿。
后来虽然知道金鳞仙人并非仙人，乃是妖怪，自己眼中的金庭雪，也只是化成金庭雪模样的一只修炼千年的白色穿山甲精，但心中已然情意难舍，且日日快活，双修阴阳，又能修得神通道行，实在比地上的人间要好上万千，于是便就未曾离去，一直留到了现在。
不过，这举人未见过李青河，李青河也未见过这举人，所以二人并不相识。
李青河随着举人一路去到了金鳞洞里，自称金鳞仙人的洞主所在地。
却是一处宫宇，富丽堂皇，玉阶金门，如人间帝王之居。
宫楼正门上，金鳞仙府四个篆文，古朴大气，看起来真就是一派上古仙人所居。
李青河目光淡看一遍，心中如常。
这仙居虽然建造颇为气派正统，不类妖魔，但李青河坐拥无上洞天福地，这些却也只能入眼，不能动心。
“仙主，贵客到了。”
来到金鳞仙府门前阶下，引路的举人一声通告。
“有请。”
仙府里，传来一个浑浩的声音。
这声音与法身的声音一样，李青河一下就听出来了。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跟着举人就进去了。
仙府之中，也是一派金碧辉煌，且如皇宫一般摆设。金鳞仙人便高高坐在皇帝坐的高坐上，满头白发，一身金衣，气象不凡。
“道友觉得我这金鳞仙府如何？”
等李青河进了仙府，走到大殿中央，高坐的金鳞仙人，便开口向李青河询问。
“只是人间居处，更无一丝仙意。”
李青河直言不讳。
“如此说，道友是见过真正的仙府了？”
金鳞仙人微微皱眉，威严问道。
“自是见过。”李青河淡然一句。
金鳞仙人又问：“那依道友之意，我这仙府要如何改造，才能有一丝仙意？”
李青河道：“岂不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哈哈哈哈！”金鳞仙人大笑起来，“好，道友好见解。道友既然如此直爽，那我也便直说了，那万岁灵参，道友还，还是不还？”
李青河道：“这灵参天生地长，自历万年，岂有还与不还之说。”
“如此，道友之意，便是不还了？”金鳞仙人声音压了下来。
李青河毫无所谓，依旧淡淡言语，道：“你修行万年，不得仙道，可知为何？”
“为何？”金鳞仙人冷冷说出两字。
李青河道：“不知仙道在舍不在得，在予不在夺，在离弃红尘，不在沾染红尘，你万年修行，兽性不除，人道尚且不满，如何能近仙道？”
“这般粗浅道理，也想说服我么？”金鳞仙人不屑一笑，道：“你可知你现在身在我这金鳞仙府中，已然命在旦夕，你虽能破我法身，寻我根柢，有些许道行，能哄骗我那些孙儿，但来到此处，你便是真正陆地飞仙，也休想走脱。”
“我劝你交出万岁灵参，如此我还能饶你一命，让你回地上逍遥，不然此地便是黄泉。”
金鳞仙人语气越加威严赫赫起来。
“你可知我来此地，是为了救你这一身修行，一洞骨血？”
李青河对金鳞仙人的话丝毫不以为意，转而便反问了一句。
“红尘迷心，大劫将至，若不改过，身死道消，一族灭绝，就在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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