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这里是中国之声，2011年夏季达沃斯论坛即将在大连举行，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下夏季达沃斯论坛……”
“啊，吵死了！”
顾栾猛然惊醒。
走廊高亢回荡着广播声，当做闹铃一样将全公寓楼的学生闹醒。张文凯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下来，手伸进t恤里挠着肚皮嚎叫。
顾栾翻了个身，去摸手表，瞬间身子僵住了。
哦，现在是在寝室里，跟沈礼一起。没有卧室，没有床头柜。
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找到手表，心情好极了。
上铺传来窸窣的动静，沈礼打了个哈欠，迷瞪问：“几点了……”
冯锐意坐在床沿穿鞋，闻言回答：“六点半了，你得快点起床了。”
七点十分早读。
沈礼翻了个身，自暴自弃地迷糊答道：“那再睡十分钟……”
冯锐意站起来，路过沈礼的床位，一拍他从被窝里露出来的手：“嘿，早饭吃什么？”
沈礼低血压低血糖，一向不能早起，都是踩着早读铃进的教室。以前都是蒋叶青带早饭到教室，沈礼躲在立起来的课本后面偷吃早饭，这样才节省下来睡眠时间的。蒋叶青出国后，就将这任务交给了冯锐意。
沈礼没有一句回答，睡死了过去。
冯锐意可没有蒋叶青那么好耐心薅醒沈礼，他没再搭理沈礼，弯腰拍拍顾栾的肩：“顾栾，起床了。”
顾栾睁开眼，定定看着冯锐意。冯锐意一接触到他那鹰般尖锐的视线，心里一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起去吃早饭啊？”
沈礼狂奔进教室，夏景一掐手表：“叮！”
早读铃应声而响。沈礼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缓缓踱步往座位上走。
高三2班在五楼，顶楼，以前高一、高二的时候，教室分别在二、三楼，沈礼掐点进教室，狂奔得还没那么累。现在一下子变为五楼，沈礼撑不住了，感觉自己快倒了。
夏景还嘲笑一番：“比以前要迟了诶。”
“你百米冲刺个五楼试试。”沈礼斜了她一眼。
走到座位旁，顾栾正抬头看他，沈礼别开眼，擦了把脸上的汗坐下，正想打开书包拿牛奶和饼干，就看见桌面上压着本物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盗版，底下是一套煎饼果子。
沈礼拧着眉看顾栾，顾栾瞥了他一眼：“两个鸡蛋，一根香肠。”
沈礼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喜欢吃。”
沈礼哑了。
他……他是喜欢吃！可是……可是顾栾给他带这一套煎饼果子，不是在侮辱他是什么！
他当初跟顾栾熟起来，可不就是因为这一套煎饼果子吗，俩鸡蛋，一根香肠，他买了两套，见顾栾肚子饿得咕咕叫，就送了一套给他。
现在顾栾拿这套回礼？几个意思？
可是沈礼现在正饿着，既然都送给他了，他可不会拒绝。他带的那袋饼干和牛奶可不够他支撑一上午的。
沈礼冷哼一声，脑袋缩在抽屉后面吃煎饼果子。
吃了一口，他才想起来。
“谢谢。多少钱。”
顾栾：“不知道。”
“这还能不知道？”
“饭卡刷的。没仔细看。”
沈礼想了想：“大概7块，中午我请你吃午饭。”
顾栾脸色一柔，欣然应允：“好。”
早读过半，沈礼煎饼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打开牛奶正准备润润喉。
顾栾在一旁突然提了个冷知识点：“我一个天津朋友说，他们天津人，吃煎饼果子不加香肠，不地道。”
沈礼差点噎住，狠狠瞪他：“我管他地道不地道呢。”
“嗯。”
“我爱吃！”
沈礼憋了一肚子气，一口喝尽牛奶，瞪了顾栾十多眼。等到上午第二节课就又饿了，把饼干吃完之后，见冯瑞意桌上放了一杯刚泡好的麦片，趁冯瑞意不注意偷喝了大半杯。冯瑞意嚎了一声，跟沈礼嬉笑怒骂地扭打了一整个课间。
顾栾就静静坐在座位上盯着沈礼和冯瑞意那边的动静，板着脸没有表情，眼神却意外柔和。
夏景从卫生间回来，偷偷打量顾栾的表情，舔了舔唇，坐到座位上，回身眨巴自己无辜的大眼睛，小声问：“我看你跟沈礼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顾栾低低应声。
夏景眼睛一亮，又问：“什么关系啊？”
顾栾低眼轻轻看她一眼，看到夏景眼里明显的激动之意，感觉奇怪，想了想，勾了嘴角：“不是朋友。”
难道是仇人！夏景警铃大作，脑袋里构思好了两人20万字的恩怨情仇。
顾栾顿了顿，低声：“但是，我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夏景嘴巴张成o型，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瞪大双眼。她扭头向沈礼投以八卦的眼神，好奇激动得满脸通红。
她！要吃瓜！
顾栾虽然过了四年衣食无忧的富豪公子哥的生活，可是骨子里的习惯一点都没变。节俭，自理能力强，话少内敛不合群之外，上课睡觉不听课的坏习惯也没有变。
沈礼课上到一半，低头抄笔记，看着身边睡的正香的瘦高少年，总有阵恍惚，仿佛那个瘦猴子似的小孩，脸上带着细碎的擦伤，趴在桌上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偷偷投过来视线，被沈礼捕捉到，随后脸一僵，露出一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表情。
那时候的沈礼会回给他一个善意的笑，然后顾栾会抿着唇，不知所措，眼神却柔和很多，末了小心翼翼勾了勾嘴角代表自己的善意。
那个时候的顾栾多可爱啊！怎么会变成这么不可爱的一个大高个子！
沈礼心中一阵气恼，水笔哗哗哗在纸上写着字，渐渐没了墨，没了墨水润滑，一用力，划破了纸张，他找出了新笔芯换上。
等再低头去做笔记，余光一瞥，就看见顾栾正侧着脸枕在桌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打量着自己。
沈礼不知为何感觉一股热气涌上脸，热腾腾的。
“快下课了才醒啊。”他小声嘲讽。
“嗯。”顾栾看着他桌上的空笔芯，认出这种笔芯，5毛钱一支，很不耐用且不顺滑，“用我的笔吧。”
他把笔袋从抽屉里拿出来给他，沈礼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顾栾撇撇嘴，等下了课，沈礼还在整理笔记，他就闷不吭声地就将笔袋里的几支百乐笔拿出来，往沈礼的笔袋里塞。
沈礼摁住他的手，不悦质问：“你做什么呢？”
顾栾：“拿着。”
“你有病啊，你当施舍叫花子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礼一股闷气涌上心头，脸气得铁青正想继续诘问，一只手“啪”地拍在桌上，冯锐意的脑袋突然凑到沈礼面前，做贼似的眼珠子滴流转，小心翼翼地说道：“噗嘶——诶，栗子，叶子让你跟他聊聊。”
沈礼“哦”了一声，接过冯锐意给的手机，脑袋缩到桌面下，谨慎地用手机qq。冯锐意挡着他的身子，往教室前后门以及摄像头张望。
屏幕上跳动着对话框。
蒋叶青：“栗子？”
沈礼敲下：“嗯。”
“哎哟，栗子，我好想你。”
蒋叶青以前没这么肉麻，不知道是不是被美帝熏陶成口无遮拦的碎嘴子了，沈礼微微拧眉表示嫌弃。顾栾盯着他后颈，眉头皱紧。
蒋叶青：“你跟冯锐意要只他退下来的手机，也不需要什么塞班系统或者iphone的，能用手机qq聊天就行。”
沈礼：“别说这有的没的，有话快说。”
“我在奥特莱斯呢，想给你买双鞋，你喜欢哪款？”
沈礼：“我又看不到，图片传的像素也不高，看不见，再说了，我又不懂鞋，别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好好读书就成。”
蒋叶青：“那我就自己挑了，回头给你寄过去。反正冯锐意要我给他寄鞋子的。就这样啦。”
“……随你便吧。”
“哦对了，新室友怎么样。”
沈礼手指一顿，抬眼望身旁装漠然的顾栾瞧了一眼。
“就那样。”
沈礼没手机，也极少联系家里人，平时放假更是不回家。两年都这样下来的，冯锐意和张文凯倒是习以为常了。
顾栾却觉得有些不妥。
开学几天之后，顾栾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买个手机吧。”
沈礼斜他一眼：“我穷。”
“我给你买。”
“神经病啊，你钱多得没处花是吗？”
“嗯。”
“……”
“没手机太不方便了，你老是借冯锐意和张文凯的手机打电话，也麻烦别人。”
顾栾说得仿佛在责备似的，沈礼听了心里就不高兴，可是他说的沈礼也明白。沈礼存款是有的，只是他抠门，不肯拿出来用。
“那你借我啊！”
“好啊。”顾栾从善如流，立刻把自己的iphone4拿出来放在沈礼课桌上。
沈礼瞪圆了眼，急忙将他的手机拿过塞回顾栾抽屉里，低声骂道：“你死不死啊，大剌剌放桌上被监控拍到，万一被老师发现了要被缴走的！”
“给你。”顾栾冷不丁又来一句。
沈礼咬牙切齿：“别闹了顾栾，你这手机太金贵了我用不起！”
顾栾定定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沈礼一怔。
“我给你买。”
“别开玩笑了！”
“周末不回家吧？我带你去买。”顾栾不由分说，就做了决定，末了扭头看沈礼，定定的，“不要躲。”
他虽然不想跟顾栾有过多接触，可是两人学习在一块儿，吃住也在一块儿，虽然嘴上不客气，但是真让沈礼跟顾栾闹脾气，沈礼又狠不下心。
他对顾栾从来都是心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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