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高三在篮球场做早操。早操结束后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沈礼站在前排，等音乐声一停，就跑到队伍后面找冯锐意。
冯锐意正跟胡东勾肩搭背地聊着，被沈礼一把扯住校服的后领，喉咙差点卡窒息，慌乱“啊”了一声。
沈礼松开手，恬不知耻地说：“大哥，我饿了。”
只有在讨东西吃的时候，沈礼才会讨好地喊“大哥”。看着这张白净又可恶的脸，冯锐意气不打一处来。
胡东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好心递了过去：“买盒泡面？”
冯锐意一把摁住他的手：“你奴性不改啊，这人胃是无底洞，你喂不饱的！”
三人这样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着，竟然都往小超市走去。
这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小超市人满为患，人挤着人，摩肩接踵的，就两个收银台，排队排到超市最里边。
冯锐意一看这么多人，小超市内冷气呼呼直吹也抵不住的闷热就退缩了，揽着胡东的脖子往后转：“算了，下节课再跑过来买吧。”
沈礼又扯住他校服：“别啊……来都来了！”
“自己排队去！”
沈礼心想我周末借你作业抄都没点表示呢。
他刚想说话，眼前突然出现一袋澳洲进口的鲜奶，一包肉松面包。
沈礼一怔，抬眼看去，顾栾正木着脸看他，额上滚着汗珠，脸被闷得泛红，眼神却很淡漠，定定地看着他，等着自己将牛奶和面包接过去。
沈礼：“啊？”
“给你的。”顾栾手又往前一送。
沈礼缓缓接过来，看了眼顾栾，又看看手里的东西，心算了一遍价格。这牛奶不便宜，以前蒋叶青给他买过一次，但是知道沈礼不爱喝牛奶，就没再买过了。
“你自己不吃吗？”
“我不饿。给你买的。”
沈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冯锐意见事情解决了，勾着胡东的脖子就将人往教学楼带。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礼感觉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很烫手，顾栾跟在他身边，两人往教学楼走回去。
“早操一结束就跑过来了。”
难怪跑得满头大汗。
沈礼撕开面包咬了一口，松软的面包里是可口的肉松，沈礼爱吃肉，包括肉松，可是此时此刻他吃得心情复杂。
“我不喜欢喝牛奶。”
“牛奶补钙。”顾栾解释道，“这个蛋白质含量也高。”
沈礼拧着眉瞪他：“你在，暗示什么？”
“男生25岁前都能长高。”
“……”沈礼咬牙切齿，打开牛奶插入吸管狠狠喝了两口，嘴角还带着白色的牛奶，怒视顾栾喊，“我要是长不高你就死定了！”
顾栾没说话，嘴角微微勾着，得意洋洋。
老王趁着下午的自修课，巡视教室，进门就通知：“晚上教导主任会来检查仪表仪态。”
全班男生顿时炸开了锅，捂着自己过长的鬓角和刘海窃窃私语。
沈礼值日，坐在讲台上做作业，太专心致志了没注意到，直到老王拍了他桌子，他才惊醒过来。
老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揪着他的刘海说道：“你看，像沈礼这长度，绝对不行。教导主任带推子来的。”
“……”沈礼捂着额头，惊恐万分。
“推子！”班上有男生小声喊道。
就教导主任那水平，能把人剃成光头不可，还是坑坑洼洼的那种。
沈礼惊得浑身僵硬，视线不由自主地往自己座位上看，跟顾栾对个正着。顾栾眼睛黑黢黢的，带着笑看着他，然后做了个口型，勾了勾嘴角。
他说：“我帮你剪。”
沈礼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逃不掉了。
晚自习前，一行人吃完晚饭赶回寝室。顾栾手持手工剪，蹲在沈礼面前给他剪刘海。沈礼披着条印着大牡丹花的床单坐在椅子上，看那尖锐的剪刀口在眼前划来划去，心里发怵。
明明不关冯锐意和张文凯的事，这俩大冤种非得站在旁边抱着双手看好戏。
“要是剪得难看我杀了你。”沈礼威胁。
“嗯。”
顾栾眼神镇定，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手起刀落，“啪嚓啪嚓”，几撮头发从额前落下，他又绕到沈礼侧面，理鬓角和后脑勺。
“回头跟教导主任借推子过来。光有剪刀也不行啊。”冯锐意提议道。
沈礼浑身毛毛的：“你们快滚啦！”
最后沈礼剪了个奇奇怪怪的发型，头发依旧不短，只是不遮住鬓角和眉毛，后颈的头发也剪短了。刚好能应付检查了。
顾栾对自己的手艺还挺满意：“以后都交给我剪吧。”
沈礼看着镜子说不出话来。
倒是不丑，但怎么看都很别扭。
张文凯“啊”了一声：“报看啊，栗子。”
冯锐意点头：“是啊，不好看啊，栗子。”
沈礼：“……”他只是觉得不丑，原来别人看来是不好看啊。
顾栾举起剪刀：“我觉得还行啊。”
张文凯，冯锐意：“是啊，还行，挺好看的，栗子。”
沈礼：“……”
那次以后，顾栾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每天早操结束后都会去买牛奶给沈礼喝，沈礼一开始很拒绝，时间一久也懒得再拒绝了，每回坐到座位上，看顾栾一进后门他就抬手接牛奶，几乎成为条件反射。
也许是抱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自己能再长个子吧。
沈礼不喜欢喝牛奶，却再一连喝了几天牛奶之后，也莫名就习惯了牛奶的味道。觉得还挺好喝的，甚至有些回甘？
他吸溜着手里的牛奶，从营养学和生物学角度分析自己这学期能不能长高两公分。
顾栾坐在旁边背古诗词，沈礼逼着他每节课课间都得背一首必考的古诗词。
扭头看了眼沈礼，顾栾在背诵间隙问：“好喝吗？”
“你买的你没喝过？”沈礼瞥他一眼。
“没喝过你喝的。”
沈礼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到是他买的，自己都没喝过，就有些不好意思，将牛奶递过去：“喏，那你尝一口。”
顾栾看着吸管上的咬痕，微微蹙眉。
“哦？你嫌弃我啊？那我倒你杯子里。”沈礼不悦道。
顾栾咬住吸管：“没事。”
顾栾松开吸管，沈礼拿回牛奶张嘴想继续喝，可一眼就看到吸管口上那一滴牛奶，尴尬得脸一红。
他转移注意力：“好喝吗？”
“嗯。”顾栾点头，“很甜。”
只是不如顾家平时喝得那个牌子，下次让管家送来。
“是吗？这不是纯牛奶吗？”沈礼疑惑，喝了一口，砸吧嘴，“一点点回甘，也没有很甜吧。”
顾栾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反倒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糖来：“给你。”
“哦。谢谢。”沈礼接过来。
“先吃糖，再喝牛奶。就很甜。”顾栾解释。
沈礼似懂非懂，一一照做。末了还认真地点头：“真的甜了。”
到了高三，所有同学的身体健康成了老师家长们最关注的的问题，这周开始，课间操变成了课间跑。要绕教学楼跑一圈，相当于跑1千米。之前试行了两天，教导主任对效果还挺满意。
不过总有人会偷懒。
比如沈礼。
沈礼从小到大体育就不好，特别是跑步，拼耐力和爆发力的运动。他没跑几步就喘得快断气了，一看队伍旁边没有体育老师看着了，就躲进旁边灌木丛，或教学楼里，等人群跑开才蹑手蹑脚出来，然后往教室走。
这种操作头两天打得顾栾措手不及，他因为个子高，体育好，当初就是体育特招批准转学进来的，老王钦点由他带头领跑。
沈礼一般都在队伍中间，不起眼。但是顾栾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一下他。
这两天，他拐过教学楼旁边的湖心亭，第一次回头，沈礼还在中间，第二次回头，沈礼已经落到了队伍末尾去了，再次回头打量一下身后的队伍，沈礼已经不见了踪影。
难道他被别人挡住了？
顾栾又扭头仔细找了几遍，都没找到。
……什么时候消失的？
顾栾带着疑问回到教室，就看沈礼翘着脚在座位上做早上数学课布置的作业。
被质问下，沈礼还振振有词：“我身体不好！我没体力！晕了怎么办！”
“你两百米都没跑出去……就晕了？”顾栾看他小细胳膊，就觉得额头发紧。
就这体质再不锻炼，高考结束直接拉icu里了。
于是再次课间拉练跑步，顾栾不顾沈礼的反对，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隔几秒就扭头用余光瞥一眼人还在不在。气得沈礼想逃不能逃，只能咬牙切齿跟着他。
顾栾速度也不快，比往常缓慢不少，沈礼气喘吁吁地跟完了全程，依旧觉得快昏过去了。
“我再跟你跑，我就是这个！”沈礼倒竖大拇指。
顾栾没理他，次日照样盯着他跑步。
沈礼都要怀疑顾栾是来报复补习的仇了。
一周课上完，沈礼趁着最后一节晚自习，跑去了图书馆看书，顾栾从洗手间回来就发现隔壁桌没人了。
他问夏景：“沈礼人呢？”
夏景冲他笑道：“他偶尔会去图书馆看小说。你去看看？”
顾栾点点头，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不去找沈礼吗？平时看他跟屁虫似的黏着沈礼。
夏景疑惑，转身做作业，做了两道题，想回头跟顾栾问点事，一扭头，身后的座位已经空了。
她就知道，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的呢。
冯锐意经过她座位，见她表情，拧了眉：“夏景……你笑什么呢？这么……奇怪？”
夏景红了脸，捂着脸埋头进抽屉里，无脸见冯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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