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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暑的公主


  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尤其是一个根本不爱女人的男人的心呢,是一件滑稽又可怕的事情。

  西芽垂头丧气,最近晚上不能吹箫不能弹琴,睡的都不怎么好了。

  精神恍惚起来,脚步走的虚浮缥缈。

  大抵是日头的阳光迷乱了北央女子的眼,她连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都没有注意到,更别提眼前迎面走来的人了。

  在深恶后小丫头轻轻的惊呼声中,直接一头撞在了迎面而来的某人的胸膛上。

  头也不抬,“瞎了狗眼了……”

  “公主!”大丫头已经喊晚了。

  西芽一眼看去,只觉背后一凉。

  刚刚还想着怎么讨好这个男人呢……才几步路的距离啊,就把人给撞了。

  撞的还不清吧,梵箬篱都往后退了半步了。

  到底是北央来的女子,身板硬朗着呢。

  大丫头护主心切刚要上前,就看到自己家主子小幅度的摆了摆手。丫头只能乖乖退下。

  梵箬篱倒是短促一笑。

  西芽只觉得这笑声中有揶揄、调侃、轻蔑的意思!

  本是公主,性格刚烈,虽然和亲但也属下嫁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附属国国主来嘲笑自己?

  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她是可以大闹一番,责怪国主走路不长眼。

  可是西芽的性子也不是如此的,她更喜欢据理力争而不是蛮横无理。

  是她先撞了人,至于撞人的理由……有点难以启齿。

  西芽压了压胸中怒火,声声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现在本公主寄人篱下,就算死在他南陵国也没有人替我收拾,白白令北央皇城中的父皇母后伤心落泪——他们到底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落泪另当别论,但是为了安抚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孤单,西芽必须暂且相信远在故乡的父母是心疼着的自己的。

  最好还是念念不忘每到佳节倍思女儿……

  梵箬篱瞄着西芽的表情,阴阳倒转,十分精彩。不由得暗自好奇起来,这小公主又是闹的哪一出?

  怎么自从被个琴师谋害以来,整个人都性情大变,愈发的搞不懂了。

  西芽公主抬起眼皮,南陵阳光炫目刺的人睁不开眼,她是极喜欢这样的阳光的,不过前提条件是她自己躲在屋子里,望着院子外的阳光,那才叫赏心悦目。

  自己站在阳光底下,被晒的睁不开眼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相比较之下她就不由得更喜欢南陵的月光,南陵的月光就温和了许多,清冷清冷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加上南陵天气温热,虽然还没有到了大热的天,可是稍微一动西芽就容易出汗,一出汗贴身的内里就沾湿在身上,非常的不舒服。

  现在她的背后就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熏得整个人都头昏脑涨了。

  她冲着南陵国主看去,梵箬篱本就面容俊朗高眉深眼,细腻中自带了一丝威仪。

  西芽近距离观摩才发现南陵的男子果然与北央是有些不同的,他们肌肤更细腻,眉眼也带着水润的柔情,没有那么刚烈,更没有被寒风割裂的痕迹。

  看着看着不由得走了神。

  梵箬篱长得高,却有些单薄消瘦,与司幻莲和弥荼比较起来属于身形瘦弱的,那也一部分由于先天条件,弥荼虽然是东桑人可是从小在西荒长大,吃的是和西荒人一样的生牛羊狼肉,喝的是溪流里的冷水。

  长途跋涉日夜迁徙,久而久之多少有了西荒人的血气。自然蛮狠。

  而北央的女子虽然也粗犷,但西芽到底是从小宫廷长大的,受到的风餐露宿比旁的布衣人家少,而且吃的也精细,所以看去倒是娇小玲珑。

  梵箬篱俯视着她,感觉有点像看着妹妹。

  可是梵箬篱没有妹妹,他是家中小的那一个,一直都是受到别人的保护。

  就算到了西荒,也有一个像镜王那样彪悍的保护者。

  所以从来没有保护别人的感觉。

  至于长大之后想要保护姐姐,可是姐姐那样的特立独行,姐姐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爷,更加显得身为弟弟的软弱无用。

  现在看着面前的西芽倒不由得有趣了起来。

  可是他看着西芽的眼睛里,她的眼睛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焦距也有些涣散了。

  梵箬篱皱起了眉头。

  西芽身后的丫头们以为是国主生了公主的气,急得不行。心想:公主大人,您倒是快道歉。就算不爽快也面上给国主几分意思意思可好?

  就在这时候,西芽脚下一软,眼前刷刷的雪花片儿落下,整个人在梵箬篱面前瘫软下去。

  “公主……”小丫头想上去搀扶,可是动作却迟疑。

  不停的计较着,这会不会是公主使用的招啊?在北央的时候公主小把戏就多,每回闯祸之后总能找出三五个戏法把人唬的团团转,就为了不受责罚。

  可是这会儿就撞了个人,虽然国主吧,而且国主冷淡,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位国主发火。

  偷听国府的其他人说,也是国主宽厚,从来不认真罚人的。

  所以公主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自己上前去扶起公主,会不会坏了公主的好事?

  哦!明白了。公主该不是要讹国主的吧。看把一个北央的公主都折腾的昏倒了……

  丫头们还在心里小九九的时候,西芽是认真的不行了。

  她拼命的对自己说:你别倒!别倒!给我争气点,又不是什么三娇五贵的,演什么昏倒的戏码。不是给咱们大北央的国民丢脸么。

  可是真的不行了呀……

  脚软的根本站不住。

  忽然一只胳臂抽了过来扶在了她的腰上。这绝对不是小丫头的手臂,他们的手臂才没那么长,那么有力,那么粗野。

  大胆!大胆大胆!疯了不成?也不看看……虽然眼前已经雪花片满天飞了,西芽还是看清楚了,这个扶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南陵国主啊,是自己和亲的驸马呀。

  “公主!”死丫头们终于意识到了,公主是真不行了,不是装晕呢。

  “公主怎么样了?”小丫头缠着刚刚从公主卧室里走出来的南陵大夫。

  南陵大夫摇了摇头。

  “啊!公主不行了……”

  正在一旁把玩折扇的梵箬篱猛地一惊。

  不行了?

  怎么就不行了!

  冷着这位北央公主,跟把人弄死是两回事啊。

  这死了一位公主,该怎么给北央的央帝写国书呢?

  关键是他还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就不行了……

  梵箬篱一步走了过去,用力的抓住了大夫的手臂,“你说。”

  大夫一下子被国主的神情吓住了,“说、说什么呀?”

  “人怎么就不行了!”

  “公主没有不行啊……”

  啊……梵箬篱看向了小丫头们,小丫头们纷纷垂下了头。

  叹了口气。果然是从北央出来的丫头,没大没小没规矩!还没眼力见。

  一定是央帝腐朽送来给自己软罪受的。

  “那是怎么昏倒的?”

  “中、中暑了……”

  “这个天?!”

  “是啊!老臣也是觉得不可理喻,所以才摇头的。”

  两个丫头还并不理解中暑的意思,拉着大夫不停的问。

  梵箬篱猛地扭头看向其中一个丫头,丫头感受到莫名的怒气后弱弱的转过身来。

  “你们公主在院子里走了多久?”

  “也有大半天了。”

  “为什么走那么久?”

  “公主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能走到自己中暑……

  “奴婢不知道。”

  公主醒了。

  公主在卧榻上发话了,“请国主饶了他们吧。是我自己没注意。你要怪,怪我,别怪我的丫头。”

  梵箬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要怪他们什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怪他们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于是索性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留下一句:“照顾好你们公主!”然后走了。

  梵箬篱一走,两个小丫头立刻冲进内室,扑倒在公主的身边。

  “公主……”一个哭的比一个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公主不行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过来扶我!”

  “我们以为公主是……”

  “是什么?”

  “是装晕博同期的。”

  “呸!本公主需要……我是怎么回来的?你们两个扶不动我吧?”

  “是……国主将公主抱回来的。国主一路上好紧张的样子,就跟公主闯祸以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啊!国主一路上还不停的嘀咕。”

  “他嘀咕什么?”

  “主要说什么没听清楚。大意就是公主不能有事啊……”

  西芽心头还欢喜了一下,啊哟没想到这个喜好男色的国主有点良心,接着就听小丫头说下去。

  “公主千万不能有事,万一死了还得去国书给我们央帝解释,解释起来可费工夫……”

  公主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了起来。

  甩开膀子呼啦一扔,将床上的枕头一个个扔了出去。

  “给我捡回来。”

  两个小丫头奔奔跳跳去捡了回来。

  呼啦的又扔了出去,“再给我捡回来。”

  “……”

  再扔。

  再捡。

  ……

  “公主,您这发的是什么脾气呀?是不是因为中暑呀。刚才老大夫的脸色可难看,您是不知道咱们可被吓坏了,还以为得了不治之症呢!”

  “呸!中暑……以后不许提这两个字!”

  丢死人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挺高兴的走了进来,还叫走了另外一个。

  躺在卧榻上数葵花籽的西芽无聊的大喊,“都给我回来!反了天了?居然还不在身边伺候着?!”

  两个丫头抬着一桶东西进来了,看着挺沉。

  “你们两个要死了?这么热的天,还给我抬一桶煤炭进来,要烧火蒸熟我呀……”

  “公主!您说什么呢。这是冰呀。”

  “啊?”

  “冰呀。是我们北央到哪儿都能见到的冰呀。”

  另一个道,“可是听说在南陵国这可是稀罕物。外头买来挺贵呢。而且还得有地窖,够深,才能藏得住!这一藏就得藏一年。等到来年冬天才能再造。不过南陵少雪,做起来也不容易吧。”

  “冰?哪儿来的冰?”

  “是国主,国主命人送来的。刚才我们两个就去抬了进来。”

  小丫头们脸色红彤彤的,“其实国主待我们公主也不错……”

  “呸!”西芽直接坐了起来,不错?这就叫不错了?!

  她入南陵国府以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院子。

  照顾自己的人一个个跟三五大爷似的。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是自己心胸开阔热情开朗豁达奔放,早就被气出病来了!

  请来教习自己的琴师居然还能动手杀自己的?

  如果不是当时梵箬篱即时出现,喊来了侍卫救下了她,她绝对相信那琴师就是梵箬篱自己买通了来取她性命的。

  不过经过今天这事儿她倒是不慌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轻易的死在南陵国的国土上,不过眼下看来没那么轻易,至少还要点合理理由。

  否则一个公主死了,南陵国主也是会慌的,会担心不好跟父皇那头交差。

  无论他们是要真交差,还是彼此心照不宣演着看看的,总之只要自己的命还值那么一条命,哪怕只是普通人的性命,她也就够活了。

  “来,把冰端过来,我们凉快凉快!”

  “公主,您精神好啦?”

  “废话!我又是病秧子。我那是那是……”唉,算了!

  “公主,国主刚才倒是问了呢。”

  “又问什么了?以后记住,他问什么你们千万别随便乱答。这个人一看就是阴险的很!”

  “国主问,您在院子逛了半天,是在想什么呢?”

  想……西芽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就是在想怎么得到一个喜好男色的男人的心,哪怕不是心那也得是好感,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啊。

  “我在想,我要怎么才能保住你们两的命呢……”

  “啊!”小丫头们瑟瑟发抖。

  继送完了冰后,国主又送东西来啦!

  小丫头们兴奋起来,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这回送了什么?”

  “国主让您好生休息。”

  “这是……一柄萧?”

  西芽一把从丫头手中抢了过来,左右横看。

  她默默的明白了。

  哼!

  是怕她无聊到憋出病来吧。

  知道请来的琴师过分了,知道要赎罪了吧?

  面上不敢明说,行动上服软了吧!

  哈——哈哈哈。南陵国主,不过如此嘛。

  “公主,您笑得那么得意是为何?”

  “得意?有么,我有得意么。”我那是猖狂!哈哈哈……西芽瞬间内心有了自己的妙计。

  要得到什么狗屁男人的心。

  要什么好感。

  不需要的!

  只需要他的内疚就行了。

  要让一个内疚么……她懂的呀,苦肉计!

  本公主心地善良,整不了别人,难道还整不了自己么?哈哈哈……

  “公主,您……您怎么突然又笑得如此邪恶起来了。”

  “邪恶?本公主怎么会邪恶。胡说八道,开玩笑。”

  挥了挥手,“去!给本公主整一碗冰镇梅子汤来。”

  “冰化了……”

  “没事,没事。本公主会再给你们要来的。”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总觉得他们的公主在计谋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很可能把她自己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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