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薛姨娘累的够呛，偷偷溜进自己房里，斜倚在贵妃榻上，打算眯一会儿。

　　周姨娘自缢身亡，在秦府算是一声惊雷。陈夫人担心皇家忌讳，影响了青榕的大事，便把青榕秘密送到景国公府，同时把全家上下圈在府中。在飞马传书讨得秦治允准后，陈夫人开始秘而不宣地操办周姨娘后事。所谓秘而不宣，就是此消息不可传出府，如此以来上上下下所有事情都得府里的人来做。

　　妾室的身后事本就不复杂，又要秘密操办，更是简单了。可惜府中人少，许姨娘和薛姨娘也不得不放下主子身份，同下人一起忙前忙后。

　　陈夫人是薛姨娘在这府中关系最简单的人，就是单纯的正室与妾室关系。陈夫人出身高贵，可惜门中并无男丁，其父过世后家道中落，与秦治也只是面子上的夫妻，怀因子认为她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因而并未安排薛姨娘在她身上投放过多精力。而陈夫人眼中的薛姨娘，是才貌双全的落难女子，却从不自恃美貌霸占秦治，故而颇有好感。但妾就是妾，当陈夫人用当家主母的态度对待薛姨娘，安排她做些活计时也是正常。薛姨娘虽不屑，但因使命未完成，仍需以此身份留在秦府，故而只得去做。

　　迷迷糊糊间，薛姨娘听得有人打帘子进来了，以为是小丫头金雀，便摆摆手道，“不用伺候，出去候着。”

　　那人似乎并未听见，直走到薛姨娘面前，俯下身子轻声道，“姨娘累了？来盘棋子糕解解乏么？”

　　薛姨娘沉了一沉，猛地睁开眼睛，惊得一身冷汗。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金雀，而是——韦厨娘。

　　“放肆！”薛姨娘厉声道，“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一面又扯着脖子喊金雀。

　　韦厨娘搓了搓胖乎乎的手，脸上浮现起嘲讽的笑意，她慢慢地道，“九脊层顶苍风起，四面回廊荡书来。”

　　此言一出，薛姨娘更是惊惧，这是九脊殿门中切口，而且是位高者专用，连自己也没有获得使用的资格。此人是谁？薛姨娘心中万分疑惑，她是怀因子大弟子，位次仅在门中几位长老之下，却从未见过韦厨娘此人，她到底是谁？

　　“出来久了，门中规矩都忘了么？”韦厨娘慢悠悠地踱步到大罗圈椅前坐下，冷冷地道。

　　此语提醒了薛姨娘，她虽万般不愿，但还是按门中规矩以手触地伏身见礼，口中道，“属下眼拙不识长老，望指教。”她心想此人就算位置再高也在师父之下，尊称一声长老总是没错的。

　　不料韦厨娘轻哼一声，否定道，“的确眼拙，竟然拿什么狗屁长老同我比，她们配吗？”

　　薛姨娘不敢答言，心中越发疑惑。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你最好知道我来秦府的目的。”韦厨娘缓缓地抄起一把团扇，细细把玩，一面道，“听你师父说你最近不怎么尽力啊，特地请我来看看你，看你到底还能不能做了。”

　　薛姨娘浑身冷汗，知道韦厨娘是来监视自己的。

　　“你呢，抓紧把你师父交待的事情办好，别偷懒，否则，你瞧见那周姨娘没，就是你的下场。”韦厨娘语气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周......周姨娘是您做的？”薛姨娘吓得脸色发白。

　　“也不算是，她是自杀的呀！”韦厨娘笑笑，“她也是门中人，你知道吧？”

　　薛姨娘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的。

　　“恩，”韦厨娘继续道，“她是做了姨娘之后才被你师父吸纳入九脊殿的，唉，这半路进来的就是不行，安排给她的事情总是做不好，你师父一度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后来才发现，这个周姨娘心机很深，凡事都不肯尽力，不肯做绝，想来是为了和儿子能全身而退吧，与你现在倒颇为相似呢。”

　　薛姨娘吓得低了头，沉默半晌，又忍不住问道，“那秦青榕呢，为何也要除了她？”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借花献佛。”韦厨娘嗤嗤一笑，对自己的手段很是满意，继续道，“那个姓许的往糕里撒了巴豆粉，还嘱咐我要全部都给大小姐送去，被你们夫人的丫头看的真真的。那丫头去回了你们夫人，又偷偷溜回来，往里撒了白杜鹃粉，估计是要陷害许姨娘，只是此时的糕已是剧毒之物了，我没理由不给周姨娘的宝贝儿子来一块儿啊。可惜这二少爷命大，没吃着，倒把周姨娘这惊弓之鸟吓断了魂，一死百了了。”

　　薛姨娘面无表情地跌坐在地上，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点痕迹都不留。

　　“秦青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韦厨娘冷冷问道。

　　“已将全部古籍交给她了，只是她也一起到景国公府里去了，怕是不能......”

　　“薛之芸，”韦厨娘道，“若当年周姨娘肯尽力，就不会安排你入秦府了，如今你看着周姨娘的下场，不想说点什么吗？”

　　“是，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所有事情，请师父和......和前辈放心。”薛姨娘怕师父培养秦青桐是要替代自己，故而办的十分拖延，本想最终报个“资质愚钝，难以开窍”的理由搪塞过去，谁想师父竟然派了韦厨娘来监视自己，还逼死周姨娘来杀鸡儆猴，她心中如何不惊，当下只是伏地求饶表忠心。

　　韦厨娘冷笑一声，扭着胖胖的身躯出去了。

　　薛姨娘暗暗咬牙，这可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她心中一动，要不要把秦青桐和燕平原暧昧的事情告诉师父呢，如今师父已经放弃了燕平原这条线，若这小丫头与燕平原过分亲密，自然会被蛊惑，别说收服起来很有难度，就算真正收服了，又能确保她有几分真心，这样的人真的能用吗？

　　想罢，她忙走至书桌前，抽出一支青毫宣笔，匆匆写罢，正要去后院寻只鸽子送出去，猛然撞见韦厨娘正站着门口，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薛姨娘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韦厨娘走上来夺过她的纸团，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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