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

　　“好端端地怎么把帐子烧了？”乞罗带着众人赶过来问道。

　　库满和青桐对视一眼，惊魂未定，都低下了头不语。燕平原更是心惊肉跳，一见火起就冲过来，生怕青桐有什么不测。

　　乞罗又问了半晌，依旧无果，只得命人收拾了残局，顺便把仓拉和次曲拉去埋了，这二人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无可辨认。又派人去告知玛萨娜她两个侍女死了的事情，本以为又要大闹一场，结果经出乎意料安静，只派人带了一句“知道了”回来。

　　燕平原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把青桐拉到僻静处问，“到底怎么回事？”

　　“蛊术......”青桐颤巍巍地道，“那个玛萨娜是在养蛊，那些毒虫都是用来制蛊的！”

　　燕平原倒吸了一口冷气，历朝历代皆严禁巫蛊之术，因此只闻其名，不曾见其实，但据说是十分恐怖的，虫蛊入体，人便不再有自己的意识，完全被种蛊者操控，如行尸走肉一般。他低声问道，“此非小事，为什么刚刚不告诉大汗？”

　　“大汗可能已经被施蛊了......”青桐轻声道，“库满说怕打草惊蛇，我们想......”

　　“不行，”燕平原斩钉截铁道，“你不可以去，我跟他去。”

　　是夜，月色明朗。

　　燕平原和库满两人悄悄地伏到玛萨娜的帐前，偷听了良久，并不见有动静。

　　“难道不是今晚？”库满疑道。

　　燕平原也有些困惑，不应该啊，控人心术的虫蛊在子时调制最佳，此时天地至阴，人的阳气最弱，是邪蛊入侵的最好时机。今日沧拉和次曲身亡，玛萨娜绝不会就此罢手，必得尽快培植新蛊。

　　“会不会——”库满道，“在她原来的帐子里？当时她执意要搬进去，不惜得罪族中众长老，必是有古怪，公主也说过，那里阴气过盛，少不了虫蛇鼠蚁。”

　　于是二人又走到玛萨娜之前住过的彩帐前，此时夜风微微，彩帐上穿挂的数百颗银铃一起簌簌作响。二人打了个寒战，从帐缝之间望去，果然看见玛萨娜在一块彩毡上打坐，左右各一盏空明灯忽亮忽灭，面前摆着一只大缸。

　　如此过了良久，燕平原有些不耐烦，刚欲伸展一下手脚，却听到呲呲呲的声音，玛萨娜面前的大缸里“倏”地腾起一条大蛇，遍体漆黑，足有碗口粗细，嗤嗤吐着蛇信。

　　燕平原和库满俱被惊得后退一步，“她养这种庞然大物，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库满无奈道，“她的帐子只有贴身侍女出入，连大汗都很少进去，我们怎么知道她整日在里面养什么。”

　　说话间，只见那大蛇翻滚不停，似是痛苦异常。库满眼尖，看到大蛇身上也覆有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那虫子显然是在咬噬大蛇。玛萨娜就坐在旁边观战，一声不吭。

　　如此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大蛇体力渐渐不支，终于跌落在地上，此时它身上的虫子也纷纷松了口，似乎都吸饱了毒液，密密麻麻似一张黑网，全部重新爬回了大缸。那大蛇也渐渐露出本来的面目，原来是一条素白色巨蟒。

　　玛萨娜趴在缸边看着缸里的虫子，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朝库满和燕平原的方向招招手，道，“过来吧。”

　　库满和燕平原俱是一惊，以为玛萨娜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掣刀剑在手，打算杀进去，冷不防却见眼前一尊物事动了起来，那物事前行几步，整个轮廓落在库满二人眼里，原来是一个人。

　　初时这人正贴着帐缝摆放，他二人自外向内看，目光正从这人双腿间穿过，故而并未发觉。此时只见这人行动迟缓，步履沉重，僵硬地走到玛萨娜身旁，笨重地扭转了身躯。

　　“大汗——”库满惊呼，却被燕平原火速捂住了嘴。没错，那人正是乞罗，但与往日不同，此刻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双臂垂下，倒像是睡着了，如同人偶一般僵硬。玛萨娜掀开乞罗的衣袖，又从大缸中取了几只小虫放在他胳膊上，不多久小虫就不见了，已经钻入了乞罗体内。

　　库满就要冲进去，燕平原紧紧拉住，劝道，“不行，现在就算杀了她，大汗也已经被下蛊了，除了她谁都解不了！”

　　库满无奈，只得暂且伏在窗外。

　　玛萨娜重复了十几次，也不知放了多少小虫钻进乞罗体内。却见乞罗的脸色越来越红，似乎出火一般，玛萨娜皱了皱眉头，又放了几只虫子在乞罗胳膊上，此时虫子却进不去了，纷纷沿着乞罗的手指又爬回了大缸里。

　　“没用的东西，又不行了，照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他！”玛萨娜恨恨地道，又冲着乞罗狠狠地啐了一口，从腰间荷包里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出来，洒在白蛇头上，那蛇慢慢地化作了一滩水。玛萨娜把满是虫子的大缸封了口，上面压了一尊观音像，从腰间抽出骑马用的鞭子，如牧马牧牛一般驱赶乞罗出帐。

　　燕平原硬拉着库满蹲到草垛后，两人刚躲好，玛萨娜驱赶着乞罗已经出来了。

　　此时月色明朗，正照在玛萨娜脸上，她嫌弃地收起了马鞭，又将乞罗调整为面对帐门的姿势，便自己走了。

　　库满二人估摸玛萨娜走的远了，忙冲到乞罗身边，见他依旧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连声喊了几遍都不回应，二人无奈，只得先把乞罗背回主帐，灌了许多热汤，又细看他的胳臂，丝毫没有虫噬的痕迹，再看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什么异常。

　　燕平原叫过乞罗的侍女，让她好生照看，一旦可汗醒来马上来报。一面又拉了库满，道，“走吧，先去青桐那里商议。”

　　库满叹了口气，起身跟着燕平原走出帐来，忽的又停住了，他看向燕平原，眼神里都是恐惧，道，“索佳说大汗常常一个人守在玛萨娜帐外，想来都是这种时候了！”

　　燕平原拍了拍库满肩膀，安慰道，“走吧，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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