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

　　青桐把一盆斫鱼羹并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到桌上，不好意思地笑道，“此处没有鲜鱼售卖，将就些吧。”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了爆竹声。

　　“子时到了！”钟荀腾地一下站起来，他明明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却突然又生龙活虎起来，匆匆忙忙趿了鞋，跑出去放花炮。

　　“瞧他猴急的样子，走吧，咱们也出去看看。”燕平原微笑着拉了青桐的手，俩人一同出门来。

　　钟荀并几个小厮早已拉过烟花架子，把提前架好的五色烟一起点燃，瞬时间一道道火花窜向空中，几声脆响，绽放出绚烂多彩的花火，夜幕瞬间闪亮起来。

　　“青桐，你瞧这个！”钟荀点着了一个小烟火，向青桐脚下扔过来，那东西“嗤嗤”冒着火花，盘旋着直冲青桐而来。青桐吓得忙躲到燕平原身后，平原笑着护了她，道，“这叫地老鼠，是今年都中最新颖的烟火，我派人跑了好几家才买到呢！”

　　青桐这才放了心，害羞又无奈地看着钟荀捧腹嘲笑自己。

　　一会儿，钟荀又点燃了“垒落金钱”，喷出了一串串金星，就像撒出的一枚枚金钱币。还有“琼盏玉台”，一面喷着烟一面旋转，十分好看。

　　青桐看的手痒，便跑去跟钟荀一起放。俩人站在烟火中央，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映在他们脸上，竟然是那样美丽。

　　燕平原抱臂站在廊下，看着青桐跟在钟荀身后高兴地呼叫，不禁也扬起了嘴角，有多久没看到她这么开心了？燕平原想不起，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原本就该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可惜命运并未厚待于她。

　　此番回都中，燕平原已感受到政局的紧迫。平王与盛王争权愈发激烈，满朝文武几乎都被卷入其中，平王也几番安排手下人来询问燕平原的意思，都被他搪塞过去了。前番若不是为了青桐，他才不会理这夺嫡之事，如今青桐已然在自己身边，更不需掺和其中了。

　　吃饭的时候青桐一直追问秦府的情况，燕平原还没想好如何回答。金州之事以后，襄国公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众人皆知圣上已动了怒，只不过看在他又用侄女儿换回平王的份上不便发作，加上前番平王悔婚之事，如今的秦府，应当是十分艰难了。

　　“燕大哥！”青桐兴奋地跑过来，“想什么呢，烟花放完了，咱们回屋吧！”

　　燕平原笑着摸了摸她有些汗意的前额，温和地道，“走吧，去吃饺子。”

　　三人重回桌前坐下，饺子早都凉了，青桐忙又重新热了端来。

　　“过完年可就得买几个侍女厨娘了，总让我青桐妹妹这么忙活可不行啊，偶尔下厨给我解解馋就好。”钟荀呷了一口酒，又打开了话匣子。

　　青桐听了回身道，“那倒是不着急，最要紧的是打听好来路，身份干净才行，可别再来个玲珑......”

　　“放心，我来办。”燕平原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次日一早，燕平原便回军营中了。青桐收拾完毕，来到钟荀门前，正待要敲，却见门框两侧各悬了几串琉璃珠子，晶莹剔透，十分好看，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珠子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谁啊——”屋里传出钟荀懒洋洋的声音。

　　“钟大哥，是我，你起来了么？咱们得开工了！”青桐把玩着琉璃珠子，一面朝屋里说道。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朝堂还有元正休沐呢！”钟荀抱怨道，但还是乖乖开了门。

　　“这是什么？好漂亮。”青桐指着琉璃珠子问道。

　　“这个嘛，是我的门环，只要珠子响就是有人来了，谁让我把它们弄得这么好看呢，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摸摸。”钟荀一面说，一面毫不留情地把青桐的手从珠串上拂开。

　　青桐瘪瘪嘴。两人一起往书房来。

　　“这么多！！”钟荀一进门就吓了一跳，里面几乎堆了半屋子的书。“这都什么啊？”他忍不住拿起一本边翻边问。

　　“前朝的各种文献啊，正史野史宫中秘史，还有当日全部入宫侍女内侍的档案，以及先朝国史院的零散资料，咱们要从中找到那位甄总管的信息。”

　　钟荀一脸苦相，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就咱们两个人嘛？”

　　“差不多吧，”青桐微微一笑，“燕大哥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也能帮帮忙。”

　　“叫他回来！”钟荀袖子一挥，“如今又不打仗，他在军营里有什么可忙的？”

　　此后的许多天，青桐跟钟荀都埋头在书海中，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以至于连上元佳节都忘记了。

　　燕平原安排完军中事宜，飞马赶回宅中，院中静悄悄并无一人。他走进书房，见青桐和钟荀都埋头在厚厚的书堆后面，除了沙沙的翻书声，在没有其他动静。他忍不住走到青桐面前，用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

　　青桐抬起头，见燕平原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惊喜的喊道，“你回来啦！”

　　旁边钟荀也听到了动静，伸了个懒腰，道，“燕将军，如今冰雪未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战，拜托您在家帮帮忙吧，我钟荀自诩才华冠世，可也从没这么刻苦的读过书，唉——”他晃了晃脖子，发出一声惨叫，似乎是扭到了。

　　“辛苦辛苦。”燕平原忙上前帮忙揉捏，一面又道，“好，我这回就在家多呆几日，帮你们分担分担。”

　　青桐惊喜道，“真的吗，军中无事？”

　　燕平原笑道，“无事，”又冲门口努努嘴，道，“我给你找了侍女，去看看吧。”

　　“哦？这么快？”青桐掩了书本，起身走到门口，见院中真的站着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只是那圆圆的脸蛋儿，细细的长眉，怎么看起来倒有些像知心呢？

　　“姑娘！你还活着！”那侍女也看见了青桐，惊喜的跑过来抱住了她。

　　“知心？真的是你啊！”青桐惊喜。

　　“姑娘连知心也不认得了吗？”知心边说边哭起来，“他们都说姑娘没了，我只不相信，我日夜都梦着姑娘，怎么就没了？如今可见着了......”

　　知心虽是旧仆，但对青桐而言，与亲人无异，她紧紧握着知心的手，一面也哭泣不住，有满腹的话要问她，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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