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别说再见

　　李静海在清晨酒店里的大床上醒来，她深感这一切的荒唐，她去淋浴间冲了一个澡，花洒喷水的时候，她诡异地想起了强双双对她说的话：“你也会有百口莫辩的时候”。

　　李静海绝望地闭上眼，她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在狂乱之下把赵胤宁当成了任牧野。可赵胤宁呢，他又算是什么？

　　李静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她理不清这些头绪，所以只能离开。但至少她可以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真的不爱赵胤宁。

　　当李静海的肚子像一个皮球那样鼓起来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无法瞒住了。而肖倩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她的乖女儿只是吃多了。看到检查结果的时候，肖倩手上的化验单无声飘落，她蹲在地上沉寂了几秒，随后便如火山一样地爆发。

　　于是关于李静海的这一桩奇闻，像长了腿一样在蓬山洲快速散播了起来，肖倩羞愤之下去学校给李静海办理了停课，把她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她去。

　　“你真是让我蒙羞！”肖倩颤抖着指着李静海，困兽一般围着她四处游走，“你到底是和谁……和谁……”，肖倩咬着牙憋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地把关键的词问出口。

　　李静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怎么说我们是亲母女，我真是像你”。

　　肖倩瞠目结舌，惊怒之下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愤恨地把桌子上的杯碗盆碟儿统统扫到了地上，从李静海的房间里跑了出去。

　　李静海背过身去，在床上换了一个略微舒服的姿势，说出这些话并没有让她觉得特别舒服，但也是她不得不说的话。暗沉潮湿的空气让身体愈发黏腻，李静海烦躁地拄着头，手指头无意识地地撩拨着窗帘尾巴上淡黄色的流苏。

　　肖倩切断了李静海和外界的所有联络，手机也没收走。李静海想知道点什么只能靠瞿霆，瞿霆会在每周三和周五的下午给李静海家的座机打一个电话，跟李静海随便唠一会儿。

　　某个周三的下午，瞿霆照例拨通了李静海家的电话，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李静海变得健谈许多，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表示了极大的关心，电话里主要也是她一直在问。

　　讲着讲着，李静海那边的话音突然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李静海说：“你帮我问问赵胤宁，让他带我走吧”。

　　瞿霆立刻反问“他又能带你去哪儿？”

　　“至少比现在要好，我不能再跟我妈待在一块了，我早晚疯在这里”。

　　“帮帮我吧瞿霆”，李静海的声音在电话里近乎绝望，“我快烦死了”。

　　###

　　何湛的生日邀请函在天气刚开始变热的时候送到了李静海的手中，肖倩一开始并不太想让李静海抛头露面，耐不住瞿晓雨的反复劝说，最后只得勉强同意了。反正只是一个聚会罢了，女儿已经一个月不跟她说话了，僵持下去也许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李静海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带的，最后她只从书架上拿走了一张照片。

　　何湛的生日聚会举办得夸张而热烈，来访的亲朋好友们坐满了他家的二层小阁楼，李静海在最边缘的位置上坐着，她从来不知道何湛认识这么多的人。

　　何湛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游刃有余地跟往来的嘉宾们寒暄，终于他绕到了李静海这边的位置。

　　“何湛，祝你生日快乐”，李静海笑着说，“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何湛笑了一下：“下次双倍补上”。

　　他的眼光停留在李静海微微凸起的腰身上，嘴里的话就咽了下去。李静海的嘴角还挂着笑，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最后何湛转移了目光：“我先去那边打个招呼，一会儿再跟你说话”。

　　“你忙吧”。

　　庭院外面的槐花盛开，甜腻的气息透进屋子里，李静海衔着一丝笑意，悄无声息地转身下了楼。

　　瞿霆已经戴着头盔在后街等着她，李静海跨坐到摩托上，轻轻扶着摩托车的后座。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走吧”。

　　摩托“嗖”地一声开出去，李静海忍不住回头，熟悉的街道和房屋一起随着白烟消失在身后，速度裹挟起来的风猎猎地吹动着她的头发，李静海百感交集地转过头，她要逃离的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和最亲的人。

　　渡她的船已经在渡口停摆，水波在船身周围轻轻荡漾，船老大在岸上，见到他们，起身迎接了上来。

　　瞿霆把一个背包交到李静海手中，除了背包，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包里有一些现金，还有就是你可能需要的随身物品，赵胤宁在S市东港等你，一会儿你就用手机联系他吧”。

　　“谢谢你，瞿霆”，李静海接过背包和手机，没有接那张银行卡。

　　“拿着吧，你拿着，总有个用处”。

　　“小姐，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船老大在旁边催促着她。这艘船上只有李静海一位客人。

　　李静海也没有再推辞。她微微低下头露出浅浅的笑容：“那么我们再会了”。

　　“快走吧”。

　　李静海点点头，船舱和海岸之间横跨着一条窄窄的铁板，船老大扶着李静海走上去，这个时候他们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喊。

　　船老大露出警惕的表情：“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静海轻轻撇开船老大的手，转身走回岸边，何湛已经满身灰尘地跑近。

　　“你去哪儿啊？你妈找你找疯了”。

　　李静海低头没有回答，何湛看着李静海背后的船，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要去找你爸”？

　　李静海摇头：“那个人其实不存在的，以前好傻的，对吧。”

　　“那你一个人要离家出走？太荒谬了”，何湛说，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问瞿霆：“你居然也跟她一块胡闹”。

　　李静海笑着说：“何湛，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待不下去？你担心没有人接纳你？至少还有……”

　　李静海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走了，何湛，没有太多时间，很高兴认识你。”

　　李静海走进船舱，在还能够的着何湛的位置轻轻拥抱了他一下，船老大松开揽绳，船只随着海浪逐渐飘远。

　　李静海最后的身影如孤帆一叶消失在碧波尽头，夕阳的余晖折射在何湛的眼睛里，瞿霆担忧地靠过来，他以为何湛会留下眼泪。

　　何湛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拒绝了瞿霆送他一程的提议，独自离开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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