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无地自容

　　顾倾城只是笑笑，淡淡的把皮球又踢了回去：“那你知道你又在做什么吗？”

　　风漓一怔，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问，可是他又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顾倾城没有急着回答他，只是抱着孩子走到一旁坐下，从包里拿出纱布和药水替他包扎着。小男孩乖巧的不行，替他上药的时候哪怕痛的抽搐也没有哼一声，只是萌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妇人跟在身后，眼里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几次欲言又止，却在看到女孩平和的目光时顿住。让她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竟然没有再赶她们。

　　她不知道的是，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你单单是看着，就不敢冒犯了，何况是上前驱赶？

　　顾倾城从刚刚到现在，已经掌握的主动权，在场的人注意力被外来人吸引，自然忘了要把她们赶走的事情。

　　“你是大夫？”风漓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流光。

　　“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包扎好后，顾倾城抬眸看着他。

　　被那样一双眼看着，风漓心尖一颤，脊背都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你问……”

　　“你刚才说赶走她们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可是你们赶走了这么多人，每天有更多的人活下来了吗？”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话语不紧不慢，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犀利无比，一针见血，直惹的风漓面色微僵。

　　“大胆，你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我看你……”见风漓被堵的哑口无言，旁边的衙役目光一动，觉得这是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一马当先的跑了出来嚷嚷道，话语嚣张。

　　“放肆……”

　　话未说完，一听这话的云朵云绣皎月几人目光顿露杀气，宛如看死人般看着那个衙差。

　　衙差面色苍白，被吓的。

　　其他人也是一咻，暗道这几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风漓眸光微眯，目露探究，她们究竟是谁？

　　“呵~”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顾倾城目光淡漠：“大胆？刁民？诸位可别忘了，一个王朝的兴起是因为什么？难道不就是你们口中的刁民？官差大人们，你们平时可以安逸的待在县衙里吃喝玩乐，难道靠的不是你们在外搜刮那些刁民的民脂民膏？你们说出这话的时候可曾脸红？可曾羞愧的无地自容？”

　　目光一转，看着周围百姓目光悲愤，继续道：“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好吃好喝的被供着，遇到事情却跑的比耗子还快，瘟疫爆发了这么久，你们除了想到把这些人赶出去外可曾有其他解决办法？你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心里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他们回来找你们聊天？那你们，可都是凶手……”

　　话音陡然一转，众人不自觉的抖了抖，语气颤抖：“你……你别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顾倾城呲笑，讽刺颇深，开口的人顿时面红耳赤。

　　“民心，民心，稳定民心，难道让他们有家归不得，就是稳定了民心吗？”顾倾城转眸看向风漓，目光淡然，却如同利刃般让他突然觉得无地自容，微微低下了头。

　　“呜呜呜……”

　　周围的百姓突然小声地呜咽起来，顾倾城那句“有家归不得”无疑是触动了他们的心，压抑，委屈，一股脑复杂的情绪顿时宣泄了出来，悲伤的不得了。

　　“有人曾言：你说鬼神可怖，我带你去看看人心吧……”

　　低低的悦耳的声音再次悠然响起，众人抹着眼泪的手一顿。

　　“你们觉着呢？对待幼子尚且如此，你们说你们是否比鬼还可怕？”话音陡然凌厉，带着令人无地自容的羞愧难当。

　　“不说话？怎么不说话？换而言之，被拖出去被赶出去的人是你们？那又当如何呢？”顾倾城冷声质问。

　　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忍不住弱弱的开口反驳：“难道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而我们也因为得病而死去吗？”

　　其他人顿时赞同的点头，抬头看向她，想看她怎么反驳？

　　“我有这么说让你们坐着等死吗？灾难，从来都是要靠团结一致才能解决的，看看如今的你们，难道就单单相靠一己之力来救自己吗？亦或是等待遥遥无期的解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更加嘲讽不屑的话语响起。

　　感觉受到了一万波暴击的众人，一脸懵逼。

　　“……”

　　刚刚您不还是在为我们打抱不平吗？不是还让我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吗？现在为什么画风转变，怼起我们怼的如此毫不留情？句句扎心，简直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场的人都猝不及防的被教训了一顿。

　　见他们一个个仿佛焉了的枯败的叶子，顾倾城目光幽深，语气变缓，带着深沉的浓重：“在生死面前，为求活命，也许你们袖手旁观，冷眼相待并无过错，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就算要放弃，你们也应该给她们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而不是肆意践踏，凌辱……”

　　风漓目光微深，他知道，她是在指刚才那几个衙差对待那妇人和孩子的态度，如果仔细追究责任的话，他也占有很大的责任，毕竟她是奉了他的命令。

　　所以，她是在讽刺他？亦或者……是所有那些在高位上袖手旁观的人？

　　众人一怔，第一次有人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好像天经地义般！

　　尽管他们也会如此想，甚至付诸实践，可是在此之前他们都会想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借以掩饰那些肮脏丑陋的心态，没想到现如今居然有人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人之常情。

　　他们只觉得心情起起伏伏，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船只，起伏不定，跌宕起伏。

　　尤其是那几个刚刚推搡妇人的衙差，感觉到此刻四周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讽刺的视线，只感觉如芒在刺，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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