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我就不信他找苏小暖真的能找一辈子（一更）
蜡烛熄灭，房间里又一次陷入黑暗中。
向阳刚要起身去开灯，身体被人牢牢抱住。
“好了，我先起来开一下灯。”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意。
苏小暖没有松手，额头不停地蹭着他的下巴。
“小暖，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尽我全力对你好，你相信我。以前学业重，我要忙着学习上的事，我承认我是疏忽了你。但是以后我会弥补你的，来日方长，先放手好不好？”
向阳对她的承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他的承诺有多美，这刀就有多重地割在她的心上。
六寸的蛋糕，她吃到再也吃不下时才罢的手。
“留着明天吃，我放冰箱，坏不了。”
在她生日的最后一刻，向阳又给了她最大的感动。
“现在几点了？”躺在床上，苏小暖又一次问时间。
他的运动手表带夜光，按了一下，一缕绿色的光亮起，黑色的数字显示是23：53。
“还有七分钟。”
“嗯，还想做什么？”向阳宠溺的声音笑道。
“不想做什么。”趴在他的心口上，女孩的声音软糯得像一块棉花糖，“我想听你给我唱摇篮曲。”
夜色中，男生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摇篮曲我不会。”苏小暖的身体又开始拱动起来，向阳拍了一下屁股才安生下来，“我给你唱《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因为本身这首歌就带着一点悲伤，苏小暖的眼泪又沿着眼角滑落下来。
早知道就不唱歌了，她知道，以后每一次听到这首歌，她怕是都要想起这个夜晚。
他抱着她，唱着《虫儿飞》，哄她入睡……
后来，向阳想，那天明明她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什么觉察出来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一直觉得那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的情绪会激动一点，要求也比平常更多一点。
其实他根本不怕她作，她是他女朋友，怎么做都不过分，他愿意宠着她，纵着她。
只要她高兴。
当他天南地北地到处找她的时候，一直很后悔那天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她的异常，如果能早点发现，他也不会失去她。
“电话还是打不通？”男生狠狠抽了一口烟后问道。
“打不通。”另一个人面沉似水，没有一丝的表情。
“不会真的就这样找不着了吧。”
陆韩的这个问题，向阳回答不出来。
也许能找着，也许真的就这样找不着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
从那天一觉醒来，看到她留在桌面上的字开始，他找了宿城边边角角三天了。
案子也报了，但派出所的人认为归不了案。
留给他就一句话，“向阳，我走了，再见。”
当时他还没意识到，这个“走”是有预谋的，这个“走”是真的走了，打算永远不和他见面的意思。
昨天也赶去了安城县，但是没找到。凭着林墨远提供的曾经和苏小暖的写信地址找去，连一丝的信息都没找到。
倒是见到了她和他提过两三次的小姨，但也是一无所获。
三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好歹跟他说一声，到底什么情况好歹跟他说一声。晚上还在他怀里睡觉，第二天起来就不见了人。
做人就没有像苏小暖做这么绝的。
男生撸了两下脸，声音像这闷热的天气一样干哑，“有烟吗？”
陆韩瞪着手上的烟，转而看向向阳，“你会？”
问完没等向阳回答，就摸出口袋里的烟盒。
他不会，只是他现在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会疯掉，完全地疯掉。
吸了第一口烟，向阳就呛到，咳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陆韩看一眼咳得弯下腰的向阳，接着抽自己烟，他不会安慰，也没心情安慰。不得不说，两个人真的是亲姐妹，一样的做法，一样的狠厉。
苏小柔给他发信息约他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很多事其实都有迹可循，而他和向阳两人都白白错过，放走了姐妹两人。
他也想不通的是，姐妹俩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要做出这样的事。她说别让他再来找她，他不是没再找了么？
只要她好好地在宿城生活，哪怕和她前夫复合在一起，他都能接受，他不是都没再去打扰她了吗？
为什么要对他做到这样绝情的地步？
一支烟，在向阳抽一口咳一阵中，慢慢被吸完。一支烟尽，向阳挥手走人。
“一有消息马上打我电话。”陆韩站在他的身后也是哑着声音说道。
向阳没回头，摇了摇手臂，表示知道。
在残血的余晖下，像是一副骨架自己晃悠着往前走去。
在苏小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向阳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样的。很有层次感，一段时间一种情绪。
先是不敢置信。也不是不敢相信，是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苏小暖突然这样做到底是因为什么。
其次是恐惧。时间拖得越久，他也就越害怕，怕真的找不到她，怕真的就这样失去了她。
最后是愤怒。这个愤怒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在报考志愿时依然不见她出现的时候，爆发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他对苏小暖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他对她来说不意味着什么吧，但是高考报考志愿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说放弃也放弃呢？
还是说为了摆脱他，连上大学这样的事也被她通通舍弃了呢？
高考考完后她还拜托他帮忙查成绩的，昨天帮她查了，634分，这个分数报考政大，绰绰有余。
她知不知道，她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分数排到了年段18名，这是她进入宿中后最好的成绩？她知不知道，他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是她消失了，不见了。
多搞笑。
他这一年，全心全意对她好的这一年里，好像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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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阳！”
向阳撩起眼皮看去，眼神凉薄。
沈薇亚定了定神，坚持说下去，“你这一走，到时候开学报道怎么办？这里到平凉一千多公里，还没有直达的火车，再从平凉到北京，这样一个来回，你来得及开学报道吗？”
在向阳凉凉的眼神中，沈薇亚松开了手，眼圈发红，“你这样海底捞针地找人，找到什么时候？”
“阿阳……”陈露坐着，恳求道，“先去上学吧，等报上名了再跟老师请假好不好？”
向俊华垂着肩蹲在墙角抽烟，一声不吭，只有缭绕的烟雾不停地升腾起来，遮住了向俊华阴沉不明的脸。
所有话都说完，向阳背起了书包，手里是一只黑色拉杆箱。
“学校那边，薇亚，你帮我跟老师解释一下。我去去就回，能不能找到，我都要走这一趟。”
“那要是找不到呢？找不到你是继续找，还是死了心好好上学？”沈薇亚抬头，眼里的泪水流到了鼻翼处。
“找不到再说。”
去平凉这个千里之外的地方，纯粹是因为两个月前他在网上发了寻人的帖子，昨天夜里，突然有一个人给他发来一张照片，说是很像他在寻人帖子里说的那个女生。
照片很清晰，只是拍到的是两个女生的背影。真的很像。一个短头发，一个长头发。
一个像她，另一个像苏小柔。
照片给陆韩看过，说短头发那个不确定，但长头发的背影和苏小柔有八九分的相似度。
没事，短头发的这个，他来确认。经过两个月时间，她的头发应该是这个长度。
他到火车站的时候，陆韩背着一个登山包，早就等着了。
在火车上，沈薇亚的那个问题，他原封不动地问了一遍陆韩，“如果找不到人，怎么办？”
会问陆韩，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会知道自己，只有他会了解自己。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出去找人。暑假的两个月里，他们总共跑了19个城市，远的，近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只要有网友提供信息，他们觉得靠谱的，都跑了一个遍，哪怕希望渺茫。
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但每一次都不死心。
“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接着找呗。”陆韩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的灭烟盒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苏小柔欠我一句解释，这辈子我都要追到底。”
见向阳没回应，陆韩回身看他，“你要是不想找了，就回去。你不是快要开学了，你去北京，我去平凉，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向阳低头一笑，“苏小暖也欠我一句解释，不找到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呵呵……”陆韩抖动着肩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被还没吐完的烟给呛到了，最后也是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这边还没笑完，虽然向阳不知道陆韩的笑点在哪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林墨远的电话。
这两个月，找苏小暖姐妹俩找疯了的，不止他和陆韩，林墨远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人。
“向阳，你们现在在哪里？我也去。”
是个人都会被苏小暖姐妹俩这样不辞而别的做法给气死，偏偏气死前，他们还要心甘情愿地找人。
生气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她们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样不辞而别。
苏小柔和陆韩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但苏小暖的脾气他了解，天天粘着他，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她对他很依赖，她对他的情意，他一清二楚。
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他们的感情，放弃他。
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肯定。
“不用，我和陆韩去就行，人多也没用。你们学校几号报道？”
“我们学校比较晚，15号才报道，我先跟着你们去。”
向阳弹了一下烟灰，“不用，这么远，你去也没用，留在宿城，有空多去看看轮胎厂小区。”
他担心等他去了北京，苏小暖有可能就回来了。
电话那边，林墨远犹豫了一会儿后，回道，“好，有事打电话。”
向阳走后，向家的前厅里，几个人还在沉默着坐着。
陈露忍不了情绪，说道，“阿阳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俊华，要不跟他说了吧，说了以后可能他就死心了，就不找了呢。”
“说什么说？”向俊华还没开腔，沈薇亚先冷声呛道，“让他找一段时间，找不到人他自然就死心了。你现在告诉他苏小暖是因为什么离开的，你让他怎么想？他肯定会觉得愧对苏小暖，会一直找下去。”
陈露被沈薇亚驳得一时哑口无言，看了一眼向俊华，人还是那样，缩在墙角，吞云吐雾。
“我警告你们，谁都不准告诉阿阳事实，我让他找，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我就不信他找苏小暖真的能找一辈子。”
沈薇亚又狠又冷的话终于让向俊华抬头向她看来，一向温和的眼神乍然变得凛冽起来，“我不会让他这样找下去的，如果拦不住他，该让他知道的还是得让他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向叔，当年你自己做错的事，凭什么让阿阳来买单？”
“薇亚！”陈露出声喝道，沈薇亚的情绪也像是被逼到了极点，不管什么话都往外说，“他找不到苏小暖，再过个几年，他可能就慢慢淡忘了这些事。我们巴不得他和苏小暖断了来往，现在苏小暖自己离开，不是更好？你还要告诉他当年的事情？”
“那他如果忘不了呢？他如果一直这样找下去呢？”向俊华的声音像他眼前的烟雾，虚无缥缈，“他对小暖的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都拦不住。”
在向俊华的这句话中，沈薇亚渐渐变了脸色。
她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慢慢退却热度，至少都会心灰意冷。
只要他们扛久一点，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恢复成没有认识苏小暖前的模样。不管是她，还是向阳。
但向俊华说的没错，别人可能找一两个月，甚至找一两年都有可能会放弃，向阳万一不肯回头，该怎么办？
怎么这么倔？
那个苏小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做？
他就不能回头来看她一眼是么？
安桐是在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才知道苏小暖不见的事。能找的她也都帮忙找了，毫无目的，也毫无意义的。
当初一起去的蛋糕店，还有泡菜老师，也都联系过了。毫无意料地，没有找到人。
高考，她发挥平平，也就是她平常的水平，考入宿城示范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开学前，她又给向阳打了一个电话。彼时，向阳刚好从平凉回到宿城。
电话里，约好在宿中见面。
苏小暖不见了，她不仅担心苏小暖，也担心向阳的现状，见一面，看看向阳什么状态。
刘芊芊知道后，也要跟着来。她的成绩比安桐好不了多少，知道向阳去了北京后，她报了上海的一所二本的大学，英语专业，并顺利被录取。
两人到宿中的时候，向阳已经在大榕树底下等着了。
见到向阳的那一刻，安桐的眼圈霎时就红了。几乎认不出人来，就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没见而已。
头发蓬松得像一堆野草，胡子拉碴，衣服也是邋遢到不行。肩上一个双肩包，脚边还有一个行李箱。
“班长……”刚开口叫一声，安桐就心疼地落下泪来。
向阳看着她倒是笑得出来，“哭什么，傻丫头？”
刘芊芊站在后面，生根了一样不敢往前动，这样的向阳，哪里还是他们的班长。
向阳看见了她，露着笑，“她没跟你联系？”
刘芊芊摇头，她和苏小暖的交情基本都限在学校里，学校外没联系。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恨自己不怎么讨喜的性格，如果她和苏小暖走得再近一点，或许能帮上他。
幸好向阳没有对她的摇头失望，或者说这一段时间，他好像很习惯了这样的摇头。
“这个苏小暖，到底在搞什么嘛，一声不吭地就这样消失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好歹打个电话让人安心一下。”安桐揉着眼，气愤难耐道。
向阳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善解人意的笑，好像对这件事，对苏小暖莫名其妙就消失的事特别理解，也特别看得开。
“没事了，回去吧，好好上大学。”
“班长……”安桐低喃一声，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要人没找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可是不说，向阳这样不过十八岁的男生颓废得像一个八十岁的老男人，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没事，回去吧。”向阳抬了抬下巴，又说道。
刘芊芊先转身走的。
这样的向阳，多看一眼，她的心就堵得多一分。她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苏小暖的心太狠，把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
“班长，如果有小暖的消息，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安桐抹了一把眼泪，依依不舍道。
“我知道。”自始至终，向阳的语气都很平静。
刘芊芊在前，安桐在后，走出二三十米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榕树底下的人。
夏日的傍晚，天气闷得纹丝不动，动的只有他吐出的烟雾，还有吸烟的动作。
整个画面像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浸满了哀伤。那棵大榕树见证了他所有的难过。
说不出的难过才是真难过。
苏小暖啊苏小暖，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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