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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追逐


  漆黑的环境里,朦胧的窗户外,满月安静地挂在半空中。隔着纱窗,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陆庄有一瞬间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在下一秒,听到了如泣如诉的声音。
  “陆庄……”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是根刺,刺在他的心上。
  “陆庄……救我……”
  谁?
  陆庄觉得自己的记忆模糊,这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却令他想不出来具体的模样。
  他头痛欲裂,抓着自己的脑袋,倒在地面上,他很想回应那个声音,却又无法开口。
  “陆庄……陆庄……”那人不断地呼唤着他,引诱着他去听、去看,他双手抓住自己的膝盖,强忍着疼痛,爬行到那窗户之下,他为此感到熟悉,“你是谁?”
  “我是你的爱人。”女声哀怨又可怜,悲切地说道:“我们在一起,却得不到你家里的支持,他们说我是祸害,不允许我靠近你……陆庄,我怎么会害你呢?我那么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在逐渐缺失,每一次的流逝都让他觉得迷茫和痛苦,他想不通自己忘记了什么,却知道自己在遗忘。
  但他也并没有完全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为了印证对方话里的内容,他强忍着疼痛,伸手去拨开那扇窗。窗户是木制的,比起现代建筑,更像是古代的风格,老旧的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朦胧昏沉的光线与氛围,骤然降下的气温,都无法令他心生恐惧。
  他像是被那声音彻底迷住了,一心只想着去触碰那源头。
  窗户后的世界慢慢被打开,他看到一个女人,非常可怜地坐在地面上,受了伤。
  她身上的伤痕东一块、西一处,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一双眼睛含泪欲滴,“陆庄……你来救我了。”
  一句话冲入他的脑海当中。
  陆庄那些模糊的记忆,瞬间又清晰了,他想起了这个女人叫做钭云蓝,他们在一次拍摄当中认识,彼时陆庄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只觉得她超乎常人的漂亮。
  在拍摄当中,越接触越发现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姑娘,姑娘对他说,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虚无的,寻来寻去,只有身边人最重要。
  陆庄彼时觉得,这真的是世上最单纯的女孩。
  曾经他想要努力保护的人,如今却在他眼前这副模样,陆庄的心都痛了,连忙翻窗跑了过去,跑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焦急无比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
  “陆庄……”女孩不说话,只是哭,她哭得好凄惨,生生把他的心都哭伤了。
  陆庄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搂入怀中,想借此来安慰她,“我在,我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钭云蓝摇摇头,抬眸看向陆庄,说道:“我不能让你冒险,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不会放过我的。”
  “到底是谁……”
  “陆庄,你忘了吗?”钭云蓝的声音缓慢而柔和,慢慢地诱惑着他,让他想起更多,“是你家里人拆散了我们,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硬说我要害你,可是,我怎么会害你呢?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陆庄,我爱你啊。我不想你为了我,跟你最重要的人起冲突,所以我宁愿离开。”
  随着她的话语,陆庄想起了更多破碎的画面,在那些画面中,往日他最敬重的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些人吵啊、闹啊,指着他心爱的人怒骂说:“这就是个狐狸精!”
  不,不是的。
  怎么会呢?
  他看向怀里的钭云蓝,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也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陆庄……”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这世上无人能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爱你。”
  钭云蓝感动道:“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
  陆庄坚定地点头,说:“当然。”
  **
  因为狐狸的不配合,驱魔并不是特别顺利。
  余繁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往他贴个符,魔物就已经被解决了。但这次即使是贴了符咒,也没有办法彻底驱除干净,他还打算再试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身后传来一个力道,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余繁锦侧目看了一眼,对上落子语的视线,微愣住。女孩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不满,“不舒服就不要继续了。”
  余繁锦道:“可是她……”
  余繁锦的脸色太平常,以至于刘闵柔在之前也未曾发现,这会儿才察觉到余繁锦是累了,先前已经驱了一次魔,再对上这顽固的妖怪,也实属正常。
  “瞧我这傻了。”刘闵柔连忙说道,“寻常道士驱魔都得分个几次,您先前一次就驱除了魔物,叫我没能反应过来。”
  她看了眼角落的狐妖,这会儿已经安静了许多,正缩在角落里不动,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便说道:“这狐妖也难处理,不如你们先回去,等过几日再来试试。”
  “那贝柏菱呢?”落子语说道。
  “既然魔物都驱除了,你就带她回去吧。”刘闵柔拧着眉头,说道:“不过你得注意一点,我看她身上还有点……奇怪的地方。”
  “知道了。”
  余繁锦正欲转身往回走,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人扶住了,他看向落子语,后者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抓着他,说道:“靠着我。”
  “……”
  余繁锦呆着不动,便得到了落子语不耐烦的催促说:“快啊,发什么愣。”
  余总长这么大都没有这种神奇的感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看了十几秒,却又觉得好似本来就该如此,他眯着眼睛笑了,在这种不怎么好笑的情况下,笑得相当突兀,“咳咳。”
  落子语道:“很好笑吗?”
  余繁锦笑着看向她,对上对方冷冽的表情,笑容僵住了,乖巧地点点头,又看到她更加冷漠的表情,顿了顿,改而摇摇头,“不好笑。”
  **
  贝柏菱醒来的时候,有一瞬的茫然。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房间,她好像睡了很久,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
  软绵绵地从床上爬起来,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一眼,迟疑地出声道:“……落子语?”
  那人完全没有回答她,歪着身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贝柏菱看清了对面的人,便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顿时有点气的提高声音,道:“落子语!”
  歪着身子的人整了一下,口水流到一半,淡定地抬手擦了,她茫然地看向贝柏菱,盯了人一会儿,反应过来,“你醒了?”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贝柏菱不想看到她,便说道:“这里是哪?你要对我做什么?!”
  落子语打了个哈欠,“你昏倒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所以把你先带回了我宿舍。”
  “怎么可能?我明明……”贝柏菱愣了一下,好像有片记忆突然空白,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我明明……”
  魔物侵蚀人的灵魂,自然也会带走很多记忆,落子语并不意外,“想不起来?”
  “我……”贝柏菱有些慌张,但是在情敌面前,又不想表现的太狼狈,便硬撑着说道:“就算我晕倒了,也和你没关系,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落子语拿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她靠着沙发背,懒洋洋地说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没良心。”
  “你说什么?!”
  “白怀安对你那么好,你就那样回报他?”
  “……”贝柏菱被戳中了痛处,语塞了一下。
  玻璃杯里的水晃动了两下,落子语压着杯沿,浅浅地就了一口,水珠残留在唇边,拿着手指压了压唇角,说道:“喜欢不是你强迫人的理由,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拿来胁迫人的。”
  “你根本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贝柏菱气呼呼地掀开被子,打算出去,却没走两步,脚就软了,噗通一声倒在地面上,她咬牙觉得不甘心,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矮人一截的心态来。
  脚步声慢慢踱来,在她面前停下。
  白球鞋上还带着一点灰,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她愣了愣,抬起眼,对上落子语的视线,有几分不解。
  “欺瞒、软弱、憎恶与痛恨,被这些情绪纠缠着,蒙蔽了你的眼睛。”
  “我没有!”
  “你不承认?”
  “我本来就没有!”贝柏菱一把拍开她的手,自己撑着地面,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看着落子语,说道:“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的感受,这世上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没有一个人会为我真心着想,我不过是一个牺牲品,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你不觉得矛盾吗?”
  “什么?”贝柏菱含泪的目光看向她,问道:“你又想说什么疯话?”
  “你在走一条死胡同。这条胡同里全是刺,撞到哪边都觉得疼,可你又觉得这堵墙太高太高,你翻越不过去。你希望别人保护你,又害怕别人伤害你,不觉得矛盾吗?”
  “你懂什么?”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落子语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的未知太多,求而不得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痛苦,人总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而当两样都渴望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将它们混为一谈。
  但那些都是真的吗?”
  贝柏菱听不懂了,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说做题。”
  “做题?什么题?”
  “人生的题。”
  “……”
  贝柏菱表情呆滞的看着落子语,过了一会儿,又看到她坐回了沙发上,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奇怪,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似乎是不懂这世界的常理,乱糟糟的一团,像是没有被整理好的毛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贝柏菱觉得无趣又烦躁,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她又尝试着起来几次,站稳了身子,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
  落子语就在一旁看着她,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挥手,一阵微风轻起,将贝柏菱的酸软都吹走了。
  贝柏菱高兴得很,正打算冲出去,便听到落子语说:“我们是一样的。”
  贝柏菱不屑地一笑,“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一样的。”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仙,天地间并没有那么特殊的存在,“不过是一种身份,一种人。脱离了那些,谁都是一样的。”
  贝柏菱不想理会,继续往外走。
  “你看过星星吗?”
  她的脚步忽然停下,不明白落子语到底想说什么,接近恼怒地回过头去,说道:“看过,谁没看过星星?啊,如果你说流星的话,我确实没见过。怎么了?现在要跟我谈风花雪月了?”
  “安知惠跟我说,看不到的星星,只是暂时看不到而已,并非是不存在。”
  贝柏菱拧着眉头,怀疑落子语喝得不是水,而是酒,她看着天花板,却给人一种,正在看星空的感觉。没有氛围、情调、浪漫与沉迷可言,只是在看着。
  “逐日的故事,你听说过吗?”她笑盈盈地回头,看向贝柏菱,说道:“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是个笑话,后才来发现,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太阳。拼命的追逐、拼命的奔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说它是真的太阳,便觉得好笑,哪有人追得上太阳。可你若说是理想、未来,便会有一部分人觉得,它是值得的。你再说,它是亲人、爱情、朋友,便有更多的人,奋不顾身,冲进赛场去,跑啊、跑啊。”
  贝柏菱刚想说,她才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脑海中却想起了白怀安的脸。
  她有种被人说中的羞耻,整个人都跟火烧了一样,压着不肯说话。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
  但白怀安,就是她追逐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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