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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佛说生死


  元明顾不得身上脏得不堪入目的衣服,直接跑到了田大壮身边。说是跑不是很准确,元明在夕何的注视下直接瞬移到了河边。

  田大壮死了。

  尸体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草丛里,身体已经被泡的有些发白了,口鼻处渗出深黑粘稠的血液,顺着惨淡的脸流进了如墨的河水里。

  周围早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商量着该怎么办。

  元明自是认识这些人的,他们都是夏府的下人。

  原来夏府为了揪出盗窃库房的贼人,安排了几个忠心的下人在夏府的几处进出要地严防死守。夏府已经报官了,官府开始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不怕那人跑出城去,反而还怕他不跑。

  此外,官府还让人盯紧了全城的当铺等一切有可能销赃的地点,当然这些费用全是算在夏府头上的,不然谁肯去跑这趟苦差事。

  外头的贼要防着,家里的贼也要防着,能知道值守时间然后又轻易进入库房的,不踩个十天半个月的点是不可能进去的,这样一来,家贼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于是夏府才让人守着,看能不能逮住这个贼。

  田大壮也是个头脑简单的,以为只要把东西偷到手然后拿出去卖了就行了,他哪里晓得有这么多的人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元明躲在乱草中看着泡在河里的田大壮,眼神暗了几分。

  他们中已经有人回去找顾管家了,人命关天,他们一群小喽喽,没见过什么世面,光是看见尸体就已经怕得半死、魂不附体了,哪里有胆量来处置尸体。一群人站得远远地,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就像是怕染上了瘟疫一样。

  下人的谈话声传到元明耳中,他大概就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群人晚上看见田大壮偷偷摸摸的跑出了夏府,慌慌忙忙地跟着他到了郊外的破庙。

  元明是直接瞬移来的,因此没注意到庙宇外面的一大群人。

  那群人还没到破庙跟前,就看见田大壮抱着什么东西一阵儿风似得从破庙里蹿出去,朝河边跑出了。

  田大壮跑得太快,身后的这群人找了好一阵才找着田大壮,只可惜,那时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哎,老大”,一个个子小小、尖嘴猴腮的人站在不远处朝身边的大高个叫了一声。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拉帮结派的事,夏府也是这样。那个大高个张着一副凶狠相,出手办事也果断利落,大多数人都怕他,见他实力也高自己一等,便都把他奉为老大。

  大高个听见那人叫他,也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代表自己听见了。

  “我刚刚怕那小子偷溜,于是故意走在后面,想着如果他往回跑,那咱们不就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吗?于是我一个人霍出胆子,一个人在后面跟着,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运气好抓住这个小贼,那也是那啥……鞠躬尽瘁了嘛……”,那小个子说的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明明是胆小不敢去,偏把自己说的像个大功臣一样。

  大高个也不爱听这些废话,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有什么就直说,老子没那闲心听你磨叽!”

  小个子被这一吼给震住了,两腿儿一哆嗦,差点把裤子抖下来了,他咽了口唾沫,鬼鬼祟祟地凑到大高个儿耳边,道:“我在后面看见有个人影,‘唰’的一下就从天上飞过去了,不像是人……”。

  小个子越说声儿越小,越说脑袋越低,低得马上就要埋到肚子里了。

  大高个瞟了他一眼,一开口就是粗狂声音,“你小子可别胡言,一会儿我告诉顾管家,看他不让人打断你的腿!”

  那小个子本来就胆小,大高个这么一吼他更是吓得浑身都哆嗦,“老大,我骗玉皇大帝都不敢骗你啊,我……我确实看见了,就从天上飞过去的。”

  小个子边说边比划,说的跟真的似得。

  当然,他说的的确是真的。当事人元明这样想。

  田大壮的尸体泡在河里,随着水流漂浮。没有人敢上前去把他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只敢远远地站在一旁,指手画脚。

  元明诵了声佛号,想要超度他的灵魂,却发现他连灵魂都化为虚无,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那一瞬间,元明鼻子一酸,忽然哭了出来。

  夏府的下人被这一哭吓得魂不附体、胆战心惊,双腿打颤,都以为是田大壮死得冤屈,魂魄不忍离开,又回来了。

  大高个倒是不怕这些,他顺着声音扒开修长的杂草,却什么也没看见。

  西天之上,佛祖正在讲经。

  元明在诸佛的注视下,挂着还没擦的眼泪就跑到了佛祖跟前,爬上了佛祖放下来的手上。

  佛祖看着伤心落泪的元明,慈爱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怎么了,有何心结,可愿说与我听?”

  元明坐在佛祖掌心,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有些哭腔的声音喃喃道:“我本可以救他的”。

  泪水打在佛祖的掌心,化作一朵朵金莲。

  佛祖静静地看着哭泣的元明,没有说话,下面的诸佛也都侧耳细听,无一开口,西方刹那寂静。

  待元明不再落泪,佛祖才缓缓道:“尘世中人,必有一死,无需为此悲伤”。

  “可是……”,元明抬起头,眼眶装满泪水,“他连魂魄都没有了,不会再有转世,不会再有轮回,永远的死了”。

  佛祖见他满脸泪花,伸手替他抹去,面带和蔼,道:“可是你还是救了他啊!”

  “人死身灭而已,但心与思想永世长存,这不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救人水火,普度众生,不是去拯救他们的生命,而是去拯救思想与灵魂”。

  “人若是要好好地活在世上,一是身体康健,二是家人亲友常伴,三是世间正气浩然;人若是要永世活在这世上,一是心智清明,二是得大道心有大乘,三则是普救世人、道法流传”。

  佛祖将元明放回地上,低头注视着他,“他死时心无挂碍,欲念破灭,已做到了‘心智清明’,也可以安息了”。

  “你身负大任,断不可为了一时难受再跑回这西天极乐之地,这样一来,岂不成了逃兵?心结需要自己来结,我也只是点化而已,一切,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

  元明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羞愧道:“弟子知错,不该劳烦世尊,弟子这就下凡去,定不会再叫那邪物控制”。

  世尊面带笑意,朝元明道了声:“去吧”。

  就见元明出了西天,回到了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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