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敬畏
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村里热闹了起来。随处可见提着礼的大人在前面走，孩子们在后面跟着起哄，然后飞快的跑远。
外出打工，不管赚没赚到钱，总会给村里百岁以上的老人买一份礼物。赚到钱的，可能会买些补品，没赚到钱的只有一双羊毛袜子或者一瓶活络油之类的日常需要用品。
看的是心意。
不管送的是什么，老人们都会衷心祝福他们身体健康，来年赚更多的钱。
父母回来了，孩子们会突然的活跃，喜欢跟在父母身边，向别的小伙伴们炫耀父母带回来的东西。
当然，更喜欢的是父母带回来的零食和玩具。新衣服要过年才能穿，能炫耀的就只有零食和玩具。
所谓的玩具也不过是三元五元一件的小东西，例如小水枪，例如简单的小汽车等等。
陈白羽站在门口，总能看到一群群的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孩子们一手捂住装了零食的衣兜，一手拿着小炮仗奔跑。
村里的人老人也拄着拐杖，或者被儿女们背着出来走走，串门。
不管大人小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于过年，每个人都是认真的，每个人都是热衷期盼的。
村委会外面天天围着一群人，盯着顾海楼做的设计图看。出外打工几年，见识肯定比村里的老人多。
大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城里有钱人住的别墅，听说比高楼公寓更舒服，更值钱。
“没想到，我们也能住别墅。”
“真漂亮。比我见过的别墅都要漂亮。”
“听说还有孩子的游乐场。”
......
农场要建房子了，一些在外做建筑工的人决定暂时不出去，先把家里的房子建好再说。
如果不是有个废品收购站要忙，陈白羽阿爸也是想留在农场建房子的。
“还有工资？建自己的房子还能领工资？”
“工资和外面一样呢。我问过村长了，村长说工资从村委会出，尽快把房子建起来。明年暑假的时候，还有外地人来旅游呢。你们说这些有钱人是不是傻？竟然想来农村旅游。要是我有钱，我就去京都爬长城去......”
“明年夏天？就过年了，离明年夏天没几个月了啊。”
“是啊。所以才有工资啊。我让我家的小舅子还有老表都在村长那里登记名字了，等过年后就能开工。在家里干活，不仅能有工资还能帮家里一把。”
出去打工，虽然赚的比在家里种田种果多，但远离家，家里的老父母有些什么事都鞭长莫及。
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家里的老人没有人照顾，孩子没有时间教育。每次从外面回来，看着长高一截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要是有办法，谁愿意千里迢迢的外出打工？
都是为了钱，为了更好的生活。
等农场发展起来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留在家里。
村里的很多青壮年都决定明年留在村里建房子。这些人不是在外面的建筑工地打工，就是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当普工，赚的都是辛苦钱。
在家里有钱赚，当然高兴了。
除夕夜，陈白羽和家人一起在火庐里，围着火堆说话。三姐说她的工作，陈白羽说农场的发展，阿公说果园的收入......
说说笑笑。
热热闹闹。
爸妈的废品收购站和早餐店越做越好，特别是早餐店，阿爸和小舅母两人都忙不过来。
陈白羽提议再请一个人，阿妈摇摇头，“不用。还能忙得过来。”阿妈白了陈白羽一眼，“小小的店，还想请几个工人？就忙几个小时而已，辛苦一些就好了。”
“妈。”陈白羽无奈。
阿妈摸摸陈白羽的头，“比以前生产队的时候要轻松多了。以前辛苦还摸不着钱，现在辛苦一个早上，就能赚到不少。我高兴。”
“好吧。你高兴就好。”陈白羽了解阿妈，如果让她不干活在家里养尊处优的被照顾着，阿妈不仅不高兴，还会恐慌的。
经过苦难，经过大荒年的人，是宁愿苦着、累着，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干在家里当老太太的。
他们喜欢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即使苦和累，即使赚得不多，但他们会觉得充实，觉得活着有意义。
陈白羽兄妹几个不能赚钱吗？
能的。
养不起父母吗？
养得起。
但父母不需要，他们一心想要给他们兄妹留更多的东西。
陈白羽靠在阿妈身上，小手剥着盐煮花生，吃一颗花生，然后再吃一颗炒瓜子。
“阿妈，给。”陈白羽把一颗花生米塞在阿妈嘴里。陈白羽还想给阿妈剥瓜子的，但被炒得香喷喷的瓜子，剥着剥着就塞到自己嘴里去了。
“天朗在忙什么？”阿爸一边剥瓜子，一边和大家聊天，然后把剥好的一把瓜子仁分给陈白羽和三姐。
三姐摇摇头，“不吃。上火。”三姐看了一眼陈白羽脸颊上鼓起来的红红的痘痘，特别明显，用手点点。
“姐。小心戳破了。”陈白羽摸摸脸，扁扁嘴，她这几天也上火了。
陈白羽气鼓鼓的吃着炒瓜子，“哼。”
“我也不知道李天朗在忙什么，他的工作保密。”陈白羽很久没有接到李天朗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在哪。
阿爸叹口气，“你们也恋爱几年了，找个日子领证结婚。还有小三......”
催婚是不分时代的。
阿爸希望三姐赶紧找个好男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阿爸说起了，阿妈跟着，然后阿公阿婆，催婚四重奏。
“陈锦绣，你年纪真的不小了。你要是找不到男朋友，就让亲戚给你介绍。你不是喜欢小嘟嘟吗？赶紧结婚，自己生一个。”
“挑选男朋友，一定要正视自己的现实。不能想当然的觉得‘我要一个有钱的，帅气的’，想太多没用。你自身的条件就放在这里，那些条件比你好太多的根本就不会正眼看你，就好像你也不会看上比你差很远的男人一样。以己度人，既然你都不喜欢那些又穷又丑又没本事的男人，凭什么就要有钱有本事的帅哥就喜欢你？”
三姐哭笑不得，“阿爸。”三姐扁扁嘴，“我就喜欢有钱又帅气的。”
阿妈在三姐的后脑勺的拍了拍，“谁不喜欢？我也喜欢，但我还是嫁给了你爸。”
阿爸憨憨的笑了笑，“虽然我没钱，但我还是很英俊的。”
陈白羽和三姐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肯定的点点头，“是。阿爸很帅，很英俊。”
三姐很委屈的看向阿爸，“但是，阿爸......大家都说我长得像你。”
“长得像我有什么不好？我都能找到你妈这样的好老婆，你肯定也能找到好男人的。不过，小三，你真的没有男朋友？眼光不要放太高，门当户对很重要。不要想着好高骛远，攀高枝。”
“知道了。我会尽快找个男人，然后结婚的。”至于找不找得到，什么时候找到，就另说了。
难怪同事说不喜欢回家过年，被催婚真的很悲催。
特别是家里的人都有主了，只剩下她的情况。大哥娶了，二姐嫁了，小五也有了男朋友，至于小四？可能带个鬼妹回来。
有时候，陈锦绣也觉得自己应该嫁人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找不到想要结婚的男人。
不想将就。
不想随意。
不是不想找，而是找不到，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至于现在的男朋友，他们两人都明白，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另一半，不过是寂寞中互相靠在一起取暖而已。
说起来，有些轻浮。
但生活太无聊，也太无奈，有着人相伴着好像也不错。
陈白羽偷偷的看了三姐一眼，不说话。她知道，三姐不把现在的男朋友当结婚对象。
阿婆拍拍三姐的手安慰她，“不要急，慢慢找。找不到，总比找了个烂人要好。”就好像陈杏子的丈夫，阿婆就觉得不好。
“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不要制看表面，也不能只看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兄弟姐妹、父母，家庭等等。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晚上十点，有路过的人大喊一声，“抢头柱香咧。”
阿婆一看时间，“哎呀。要迟了。”然后赶紧和阿妈一起开始收拾拜神用的东西。
“赶紧的。”
“哎呀。这些人一年比一年早。”阿婆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鸡、肉、酒、茶......再带个金元宝。”
这个金元宝是三姐带回来的，里面装的是徐福记的利是糖。
“小三、小五，赶紧的，换衣服去拜神。”
三姐撇撇嘴，“阿婆，我不想去。”
“别废话。拜神，抢香，让祖宗保佑你找个好男人嫁了。”阿婆瞪了三姐一眼。阿妈赶紧推了推三姐，“换衣服去。记得要穿新衣服。”
“好吧。”三姐很无奈，她根本就不信神佛，但农场人相信。农场人对这种封建迷信的习俗很看重。
“三姐，快些。”陈白羽把手电筒挂在脖子上，戴上毛线手套，拍拍头上的毛线帽子，“阿婆，我帮你提篮子。”
“三姐。三姐。”
“来了。”如果不是过年，都想要骂一句：叫魂啊。
三姐打量的看了陈白羽一眼，然后一脸的嫌弃，“陈小五，你穿得......真喜庆。”红彤彤的像个移动行走的红包。
然后很委婉的提一句，“外面很少人会穿这样的大红。”特别是小仙女，一般都穿阿依莲的公主装。
很多人穿大红都会显得俗气，但陈白羽不会。相反，陈白羽穿上大红色的衣服，会显得气色很好，很可爱，朝气勃勃，灵动得像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明明已经二十多了，但看起来还像个十五岁的孩子。
“三姐，你在妒忌我年轻吧？嘻嘻。我还是个婴儿呢。婴儿肯定是要穿红的。”
陈白羽笑嘻嘻的走在阿婆旁边，帽顶上的毛绒小球一跳一跳的，陈锦绣翻个白眼，“呵。”
“陈小五，请允许我提醒你，你已经不年轻了。”
陈白羽抿抿嘴，“我长得年轻，可爱，萌萌哒。”
“呵。”
“三姐，你为什么总要往成熟里打扮？”
年轻的女孩子使劲的往成熟里装扮，上了年纪的成熟女人则费尽力气的装嫩。
“穿着成熟能让我显得稳重、干练，让我的工作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三姐撇了陈白羽一眼，“如果我穿着像个孩子，别人会怀疑我的专业性，会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陈白羽点头，“的确。”
“但你在家里没有必要装啊。”陈白羽看了一眼三姐的粗跟高跟鞋，“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就不要穿高跟鞋了，格格不入。”
“一会摔倒了，我可不扶。”陈白羽看了一眼三姐的鞋，虽然只有三厘米，但也不方便。
“这是跟最矮的一双。”她也很无奈，今年买的全部都是高跟鞋。回来过年，她选的都是跟最矮的带回。
“那你走路小心些。”陈白羽靠在三姐的耳边低声说道，“要知道年初一摔跤了，往后的一年都容易摔跤，你可要小心哦。”
“迷信。”三姐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更小心三分。年初一摔跤，绝对不是一个好意头。
陈白羽家人到的时候，庙外面已经等了很多人。
大家都在等着零点。
还有一分钟就到零点，大家纷纷点燃香。
10、9、8、7......3、2。
秒针滑过零点。
大家手拿着香，以抢钱的姿势往里面挤拥，想要以最快的的速度抢到头柱香。
“抢到了。哈哈。发大财。”
刹时，鞭炮声响起，预示着新的一年到来。
陈白羽恭恭敬敬的把准备好的鸡、肉、酒水等东西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给祖宗们鞠躬。
以前，她也不相信世间有鬼神，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坚信人定胜天。但是，经历了重生后，陈白羽对天地敬畏，对鬼神敬畏，她敬畏这一切的未知。
如果真的有祖宗，她希望祖宗能保佑农场的人越来越好。
陈白羽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求祖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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