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枉做小人
“沈公子，怎的一去不见人影，可是不耐烦与我等小地方没见识的小卒子说话？”
王捕头阴阳怪气的，看着是在开玩笑，却着实膈应人。
气氛一下子冷凝成冰。
张参将置身事外，低头喝茶。
方仲谋听了满耳朵村里的鸡毛蒜皮事，早就不耐烦，瞪大一双呆气十足的死鱼眼，不善地瞪着傲气十足的沈明。
身为主人家，有客至，却躲着不露面，这确实是极大的失礼，更是对客人的轻视。
在这青山镇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方仲谋还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更别说同来的还有王捕头与张参将了！
“沈公子贵人事忙，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京城的急件，又岂会瞧得上咱们青山镇这弹丸之地的小事？”
“咱们还是识趣点，别打扰人家沈公子处理家国大事了！若是日后沈公子无法闻名朝野流芳千古，岂不是要怪罪在我头上？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方仲谋这中二少年的调调令明月华不笑不得。
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平时父母是怎么教的，被人当木仓使了都不知道。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字字句句挑拨离间的王全！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白莲教同伙儿？还是仅仅看中他的家底想趁机勒索一把？
也或许是搅进了更深层的利益之争？
比如因为滴血认亲一事无辜遭受损失，很可能断了青云之路的忠毅侯府世子萧宸一派。
无论是有可能得登帝位的萧宸，还是投资站队想谋得从龙之功的整个利益集团，都恨不得拔除沈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吧？
明月华心中计较，面上不显，收敛笑容，负手而立，淡淡望着一脸憨笑的王全，心里浮现三个字：憨面刁！
“王捕头可是要审问我？是否还想审问沈某的贵客，搜查信件内容？”
王全打个哈哈，笑得憨厚，眼神却闪过一抹狡黠与嘲弄。
“沈公子说笑了。我等奉命来查问昨晚谋害人命大案，自然希望在场之人尽力配合。”
“当然了，沈公子不是普通村民，自然要有所优待。只是兹事体大，沈公子深明大义，主动配合办案，我回去必将如实转告县太爷，记录在案，呈交抚台衙门审阅。”
又是这样夹着骨头的话，不伤人却膈应人。
明月华正打算杀杀他的刁气，恰在此时，书房外却传来一声拿腔拿调的质问：
“是谁想审咱家呀？”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全吓傻了！
就算是村长等人也看过大戏，知道自称咱家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而是伺候皇上的太监，得罪不起！
伍泰洗漱一新，换了身锦袍悠然迈步进来，身后小太监捧着拂尘亦步亦趋，点头哈腰地开门，提醒干爷注意脚下。
王全脸上憨厚笑容再也保持不住，惊疑不定地看着架子端得老大的三人。
“大人，请上座。”
明月华不卑不亢，将人让到上首。
伍泰睨一眼傻坐着不动弹的王全，自鼻子里轻嗤一声，不客气地一脚踹上去。
身后俩跟班小太监一窝蜂地上前，又踢又打又拖又拽地将人拉开，嘴里尖声细气地骂：
“不长眼的狗奴才！伍公公面前有你们坐着的份儿？屁股既然这么沉，白长了两条腿都撑不起，那还留着做什么，当摆设？不如砍了喂狗！”
小太监嘴皮子利索，骂得又难听，头也不抬地又是拿拂尘扫，又是拿帕子擦的，将王全才坐过的那张太师椅嫌弃了个够！
“兀那小贼，休得口出狂言！”
中二少年方仲谋气炸了，本就不忿阉人弄权，哪里还能见得了他们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草菅人命？
青山镇可是他的地盘！
张参将一把捂住他的嘴，将剩下那些不知死活的话全堵回去。
张毅讪讪赔笑：
“公公莫怪，小孩子家不懂事，看戏看魔怔了。”
邢管家有眼色地亲自搬来一张新椅子，俩小太监咕哝一句，还是老邢你懂事，然后又转战新椅子，里外上下的又扫又抹的。
明月华附耳低声交代村长几句，村长如蒙大赦，朝伍太监跪下磕个头，急急忙忙带着几个村民退下。
“这是怎么个意思？”
伍泰没理会张毅，揣着手斜眼问。
明月华不卑不亢，先请他落坐，这才微笑答道：
“大人远道而来，在下想借花献佛，邀大人尝尝这后山屯原汁原味的农家饭菜。”
“今春大旱，此时正值青黄不接之时，陛下仁德，心忧百姓疾苦，必定想知道百姓如今到底过得如何。”
“大人身为陛下近臣，便是陛下的耳目。大人亲自尝一尝这农家饭食，便是代陛下体察民情，忧陛下所忧，想陛下所想，亦为宣扬陛下爱民如子的圣意，岂非一举两得。”
明月华拱一拱手，面色谦逊。
“此乃在下一点小心思，擅作主张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这一套话既出，屋里便是一片安静。
明月华诚恳微笑，气定神闲，似是无有半分私心。
王捕头脸上变颜变色，想挤出平日拿手的憨笑遮掩，却发觉力不从心，就好像脸皮已经不是自己的，半点不听使唤。
张毅倒是沉得住气，只微露诧异之色，手上一放松，便被方仲谋一把拨开，翻白眼撇嘴小声骂一句“马屁精”。
张毅这时也撑不住了，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没眼色的小崽子。
可当着大太监的面，他却只好讪讪然尬笑，连句遮掩的话都不好再说。
邢管家才上了茶具，方便自家公子煮茶待客，闻得这一句，也惊得手抖了下，山泉水差点便洒出壶口去。
这校尉家的二公子听说自小就熟读经书，十五岁上便考中秀才，是镇上有名的神童。
方校尉不惜重金，亲自请了河间府有名的大儒做西席，全指着此子改换门庭光宗耀祖，怎的今日瞧着就是个棒槌？
这张嘴不给方家招祸就不错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须臾，伍泰笑眯眯开口：
“沈公子，可认这马屁精三字？”
明月华淡笑摇头，目光宽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下问心无愧，哪里管得了世人如何想。”
伍泰哈哈大笑。
“妙！妙！好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照这样说，岂不是马屁精见马屁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做小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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