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中秋团圆

　　会议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该发言的都发了言，包括五原特区最大的酒楼掌柜尉粲也煞有介事的介绍了酒楼开张半个月来的运营情况。这小子的理想是在平城或洛阳那样的大都城开妓院，高欢不会满足他的这个特殊要求，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个酒楼问题不大。这年代男子十五岁就要成家立业，理论上已经成熟了。尉粲在父母的熏陶下也认识大几百个汉字。生活在怀朔镇的人，多数人都会两种以上的语言，所以招待南来北往的旅人客商不算难事。有高欢这座大靠山为他遮风挡雨，指点迷津，管理一群厨子和店小二不成问题。

　　勤务兵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出现了几次了，高欢做了最后总结性讲话。

　　“听了各位主官的汇报发言，我很高兴，感到很振奋。子如，现在的五原特区总人口是多少？”催人奋进。

　　“五万一千三百六十六人。”司马子如张口就来，人口数就在他的脑子里装着。

　　“五万多人，五十倍，是我们刚来时的五十倍。这是财富，不是负担。各位同志，有了人口，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现在南北二城的房舍院落能修缮的全部修缮完好，新盖的房舍也逐步完工。已经开工的工厂作坊在加紧生产，建设中工厂作坊有序推进。五万人当中有多少能工巧匠你们想到过吗？当初以为的负担，今天成为我们所有工厂作坊的主力。说明什么？说明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只要用对了地方，发挥出他们各自的长处，没有一个是废人。我们的编织厂、制鞋厂、成衣厂全是女工，如果没有这些工厂，这些女子除了被卖到窑子妓院，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还能怎么样？反过来讲，没有这些女工，我们的三个工厂难道让一帮大老爷们纳鞋底、绣花吗？所以我想说，大魏朝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在五原这地方，不允许歧视任何人。”

　　关于下一步该怎么干，高欢根据每个人汇报的内容不同，给出了不同的解决之道和必要建议。如果说此前这些人对高欢有什么样的评价不好说，也许各自内心都有迥异的理解，但是，今天是所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讨论汇报不同内容的工作，可以说是完全不相通的领域，工农商学兵，里闾管理，环境卫生，没有他不懂的，没有他不提出指导意见的工作。这就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一个曾经的城门守卒，转职的镇军函使，会一些小说段子的兵痞，怎么就能够样样精通，行行知晓？说不通嘛。即使函使的职务见多识广，也不能广到这种程度啊！见了鬼了！天生的万事通？被怀朔镇埋没了？干一行精一行？学啥啥会，看啥啥懂？这不就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吗？

　　督曜、吕贵、段荣、王怀、王石、虎子、柴狗这些后来者也许不明白这里的玄幻之处，可其他人都是和高欢一起玩尿泥长大的，怎能不知道发生在高欢身上的诡异变化？会上，老朋友们也是中规中矩的汇报各自的工作，可相互间传递的眼神无不惊异、惊恐，甚至有点心里发毛。

　　“好了，会议结束。今天是五原特区的第一个中秋节，我把它称作团圆节，也是我们的狂欢节。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这么过，形成常例。也给我们一个交流情感的机会，否则以后众兄弟各奔东西，想见一面都难，没这么一个团聚的节日怎么能行。段宁，都准备好了吗？”

　　段宁立正姿势，爽快的答道：“报告幢主，准备完毕，请各位长官入席！”

　　高欢站起身说道：“走，我们喝酒去！”

　　众人随着高欢一起涌出会堂时，院子里的圆桌上已经坐满了人。一群半大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圆桌是高欢的又一个创举，反正他是五原的老大，没人敢不听。有人也提过意见，说这样不分主从的圆桌好吗？高欢的答复是：打破没必要的尊卑观念，人人平等是五原发展和努力的方向。接受这种理念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五原欢迎。拒绝接受这种理念的人，离开这里。反正现在的五原，原住民只有一千多人，而且都有劫后余生的经历。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早在战乱中消失了，活下来的都是知道变通的人。

　　里外加起来三十多桌食客，有五原军政核心人物及其家眷，五原原住民中的头面人物，各条战线上的特殊技术人员。桌面上，围坐在一起的人们嗑瓜子，吃瓜果，吃月饼，聊见闻，说奇事，仿佛一个大家庭的团聚。这样的操作，多多少少有些高欢对上辈子的回忆在里面。

　　今天这个场合有两样东西是第一次出现。一是圆桌，二是月饼。圆桌是为了消减尊卑观念，月饼是为了纪念团圆。北魏的糖主要是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麦芽糖，这在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中有详细的记载，21实际关于麦芽糖的制作也是依据此法完成的。为了这一口月饼，高欢和厨子秘密的研究了两天，又让木工在一块方木板上雕刻出带有图案的饼模。一版十个，整整烙了几大木箱，就是准备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隆重推出的。与后世的月饼没有可比性，口味也只有一种，但却缓解了高欢的思乡之苦，善莫大焉。如果司马子如他们知道连这甜甜的月饼都是来自高欢的创意，不知道又作何感想。

　　圆桌摆放在哪里还是避免不了尊卑观念，传统文化这东西不是你想去除就能去除掉的，它无处不在，无时没有。即使是鲜卑人统治的北魏，汉人的传统依然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将所有进入汉地生活的其他族群同化成四不像，最终不得不依照汉人的礼仪行事。比如现在，德高望重的长辈和五原特区的领导就需要与其他人隔离开来，男人和女人也要隔离开来。五十年前的鲜卑人还没有男女大防之说，现在也学习汉人们“授受不亲”的一套。高欢可以推动人们心理上的平等，法律上的平等，但不能教育人们不守礼仪，不要礼节。

　　正堂里摆放的三张大桌是长辈和高欢他们的席面。东厢房是女眷们的席面。西厢房是原住民中头面人物们的区域，院子里就是各行各业有贡献的工匠们的集中地。

　　娄内干和高树生被请在正中间的主桌上。桌上陪他俩的还有刚刚才到达的另外两位亲家，段荣的父亲和窦泰的父亲，这老哥俩是在北城看完演出才来到这里的。段荣家在南城，窦泰家在北城。督曜、吕贵、王怀以及各党里闾的三长都集中在这一桌。当众人知道这二位的身份后，恭维之词就没断过。娄内干和高树生两人已经喝了不少，但给人的感觉刚喝出点情绪。彼此消除了生疏感，娄内干的霸道总裁派头一览无余。因其身材高大壮阔，打着卷的大八字胡辨识度极强，加之自幼养成的不怒自威的气质，坐在那里，很容易成为中心人物。

　　高树生虽然作为高欢的父亲，理论上他的身份今天最尊贵，可娄内干就是那么气场逼人，显得高树生立刻就成了娄内干的附庸。好在两人对此都无所谓，娄内干又以十万两银子相威胁，高树生自然而然的选择和督曜、王怀聊风花雪月，逼的娄内干只能和自己的二位亲家话家常。

　　另一张是能容纳十五人的大圆桌，高欢把厍狄干、贾智和自己安排在一起，以示亲近和尊重。贾智作为五原粮食的主要供应商，已经和高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并且和怀朔镇一帮人早有交情，所以没人把他当外人。他挨着高欢的右手坐下一点都不违和。挨着高欢左手坐下的这位相貌英武的青年才是今天的压轴人物，他叫厍狄干，对五原未来的发展事业举足轻重。同桌的还有司马子如、刘贵、蔡俊、韩轨、厍狄盛、可朱浑元、鲜于修礼、窦泰、孙腾、尉景和胡风。年龄比较小的侯景、王伟、呼延狼、孙浩、娄昭、段宁、尉粲、羽猛禽、羽猛兽等一帮小弟兄坐到另一桌上。

　　东厢房的女眷当中，娄昭君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好看的眼睛没断了寻找高欢的身影。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另一桌，韩智慧也是一样的行为。

　　娄昭君是在高欢到五原上任的几天后才随父母一起来的。他家在南城也有一处院子，平城首富的娄家，家大业大可不是说说而已。在全大魏到底有多少房产，多少马牛羊，多少店铺，娄内干都未必说得清楚。

　　刚来五原，高欢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当作两天用，根本没时间陪她玩。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忙碌的身影，甚至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这让养尊处优的娄昭君内心震撼，她万万没想到，大驴脸这个看上去对一切事务都提不起精神的家伙，办起差来如此的废寝忘食，不知疲倦。约会的想法变成了默默地帮助。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他送早点过来，领着兰草和紫娟帮助他收拾房间，浆洗衣服。后来发现他绘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手稿丢得满地都是，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图案，她悄悄地收集起来，回家后偷偷地看，悄悄地琢磨。最可贵的是，高欢需要银子的时候，娄昭君永远都是一句“没问题，这就去取”的干脆样子。司令部的勤务兵已经私下里把娄小姐当成了女主人，随时随地向娄小姐提供高欢的日程安排。

　　韩智慧是五天前被韩轨接过来的。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皮包骨头的她终于脸上有了红润，人也精神了不少。高欢知道，这是精神的作用。有了高欢或明或暗的允诺，韩智慧渐渐地恢复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的病不在身体，而在心理。韩轨这次是依照高欢的要求，把妹妹、母亲、妻子、儿子等一家子全接过他已经装修好的新房里了，家也安顿在五原了。

　　热热闹闹的中秋团圆晚宴正式开始。高欢举杯，发表了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讲话，并且成为以后下属们学习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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