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营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管捷只望了一眼地图，又看向我们，“此事还是明日再做商议，且等情报，再做决定。”左离见管捷固执己见，便负气出了营帐，虞什也尴尬笑了几声，跟了出去。我正也要出去，管捷却拉住了我的手臂，他凑到我耳边，“你当真认为应当即刻进攻？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过了百、源，入了水路，很可能会被辽军偷袭？”
我手指在一侧屈成拳头，却是笑了笑，“出其不意是兵书上的上策，笑晏没有实战经验，故而当然推崇即刻进攻。只是笑晏也认为，多些人商议自然是好的。”管捷放开了我，却是盯了我半晌。我转身出去时，仍旧觉得他那双审视的目光在追随着我。
便是到了第二日，管捷邀众人一同营帐中商议，一共三十多名统领，然而还是未有结果，反而使得这个决策变得更加艰难。左离更是直接骂了两句便出了营帐，虞什则是看着管捷的脸色在强撑着，他不像是个会做决策之人，总是跟风而为，一下子同意这个，一下子觉得那个也不错。
我坳不过管捷，在左离除了营帐之后，也随着出了去。当下的情形正是迎合了我心中所想，但大军一日未离开楚越境内，我便一日不能安下心，只怕哪天就传来起义军揭竿而起的消息。
看着左离站在外面感慨，我便上前安慰道：“左将军，其实你不必如此忧心，管将军自有他自己的想法。况且他为主帅，我等应当遵从他的命令。”左离见我出来，却是苦笑道：“管捷为人谨慎，打仗不会吃了大亏。只是此次我等是奉命突袭，前去进攻，不但可以对辽国前线进行有效干扰，还可探清虚实，根本不需要先锋部队，也不需要搜集情报。一切在京都时就已经制定好的计策，现如今到了这里却又按兵不动......欸！”
我心中暗笑，却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奈何我的意见他也听不进去。”
左离听后，又是长叹一声，“再过几日，距离上次收到沈将军派人送来的信函，就已经过去七日，七日前沈将军已经出兵，我等现今再不赶到辽国都城，迟早暴露，到时候再突袭，晚矣！”
他说得确实是对的，但他却忘了，如果辽国都城有重兵把守，那么这十万人去，只是赴死。到时候，沈茗煊也不一定能攻破防线，毕竟进攻是比防守难的事情。管捷所担忧的，是这一行的风险之中，赌的成本太大，所以他需要有可靠的情报，若是管捷能对辽国的攻守情况有个大致了解，那么这十万军队，一则不会轻易出了楚越，导致国内空巢，二则不会轻易送死。
这个管捷，果然是个老手！我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思考该如何让管捷出兵，他拖着明显是一种正确的做法。左离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见我不语，他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回身笑道：“左将军不必多虑，相信等到情报之后，管将军自会有命令。”
那日营帐中多人商议过后，又拖了三四日，管捷仍旧没有等到他要的情报。若是要等沈茗煊的信函，最少要七日，但楚越在辽国的密探，一个都未回，管捷忧心忡忡，偏偏营中左离对他不发兵又颇有怨言，因此两人在军中关系一时紧张。
到了第五日，管捷将我拉出，两人出了大军驻扎的营地，到了瑶城，找了家酒家坐下。我心知他有话与我讲，便拒了喝酒，只就茶吃了点肉。管捷也不勉强我喝酒，只是自顾自一碗接着一碗喝下。
见他只顾闷头喝酒，我放下筷子道：“如今军中粮食日益少了，我们已经在瑶城耽误了五日，按照原定计划，现在应当过了水路，抵达辽国边界了。你究竟有何顾忌？”
管捷哐当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碗中未喝完一半的酒洒了一桌，他半带着醉意的眼神看向我，“我有何顾忌，你心中却会不知？！一个能让胡人特赦三十万人马，一个在洪淘未出兵时就看出问题的人，会看不出我心中顾忌？！”
我将头转向别处，冷声道：“管将军，我不知道你所言为何。”
管捷眯着眼睛，看着我依旧带着审视的目光，“昨夜，我在瑶城截杀一名探子。”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信封上面空白，但他打开信封，那白纸上写着二字：出兵。我拿起白纸，那是林笑尘的字迹。
尽量控制住了手部的抖动，我沉了一口气，将那信纸放回管捷面前：“管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管捷瞪着我，一字一句道：“那探子，在客栈掌柜那里打听你是否有住！我本觉得奇怪，为何有人要打听你的住处，便跟了上去，发现他挨家客栈都问了个遍。我便拉了两个买酒的小兵，故意在他经过时说给他你在何处，你道如何？”他高挑眉目，神情越发渗人，“那人果真前往你营帐去了。”
“莫不是沈将军传信前来。”我站起身，“管将军，为何不能有探子传信于我？！况且你现在截杀探子，死无对证！难道你拒不出兵，是另有隐情？”
“哈！”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也跟着起身，死死盯着我道：“既有探子传信前来，为何不正经进入营中！那探子却是装扮成士兵，夜间鬼鬼祟祟，摸近我透露的营帐之中。这你又欲作何解释？”
我一时无言，这个人我自然知道是林笑尘派出的。可怎会如此不小心，被管捷截了去，这下我百口莫辩，只能寄希望于管捷在心中还是信任我。他见我说不出话，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憎恨，当下将我擒下，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我绑到一间客栈中。
也许是我不曾反抗，反而让他放下了一些戒心，将房门关上后，他道：“你且在此处呆着吧。你放心，此事我还未传密函上报王上，我会查清此事。但你难脱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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