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宴尽人散，雨落茶凉
……
山路蜿蜒曲折，有几段用山中石头铺了路，更多是泥泞湿滑。半山腰，透过朦胧细雨，稚气未脱的少女打着伞，在林中摘蘑菇。雨伞忽然侧倒，少女跌了一跤，一篮蘑菇野菜撒了一地。她捂着脚踝，咬着嘴唇忍着，等疼的忍不住，就断断续续地抽泣。
就在一旁的男子急忙赶过来，靴子踩过，鲜嫩蘑菇陷入泥土。
小女孩一瞧哭声又大了几分，陆舟手足无措说着安慰的话。
王语嫣从山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女菩萨，你可算回来了！”看到王语嫣回来，陆舟顿时迎了过来。
“摔了？让我看看。”她将青竹伞放下，来到小玉身边蹲下。右脚脚踝红肿，估计是崴了，所幸骨头没有事情。乳白色的灵能凝聚在手，轻轻按摩女孩细嫩脚踝，帮她推功过血，化去瘀伤：“让你别来非要跟着，现在出事了吧！好啦好啦，别哭鼻子，再哭就成丑丫头了。”
小玉眨巴着眼睛，她发现女菩萨揉了揉，自己的脚就没那么疼了，顿时收了眼泪。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一用力，又疼了，刚好一阵雨水又拍在脸上，顿时苦着脸哀求：“菩萨，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山里都是水，路也不好走，我身上都湿呼呼的。蘑菇……”
“蘑菇怎么了？”
“我篮子里的蘑菇和野菜也被陆先生踩坏了…我…我今天摘了好久。”小玉越说越委屈，泪汪汪嘟着小嘴：“里面还有山莓，甜甜的可好吃了！”
王语嫣不由往陆舟那瞄了一眼，这人看起来不错，居然会欺负小孩子吗。。
“怎会如此！您听我解释啊！”陆舟急忙解释：“小玉摘蘑菇的时候不小小心摔倒了，篮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我急着过来扶她，不久踩了几脚吗……然后你看，一直哭呢！”
王语嫣眼神一瞟，又瞄向小玉。
小女孩满脸沮丧，瘪着小嘴不说话。
“不久沾了点泥吗，捡起来洗洗就行了，还能吃。”她把散落的野菜捡起来。
“……可、可山莓不能吃了。”小丫头更委屈了，盯着一个红红的泥坑满脸心疼：“村子附近的山莓都被人摘光了，我找了好久才就摘了六个。”
“我们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比山莓好吃多了。”王语嫣将篮子递给陆舟，转身将小女孩拎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将青竹伞递给小女孩，让她拿着，起身向山下走去。
“真哒！？”小玉是只小馋猫，这些天都跟在王语嫣身后蹭吃蹭喝，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今天她说要进山，让她别跟着，她却说要去山里采野菜，也跟着来了。山路泥泞难走，又是雨又是雾，才出来不久，她就出事了。
“我可骗过你？”王语嫣轻声笑道。
小玉坐在她肩上，转着雨伞，将雨点甩飞。小女孩几十斤的体重对王语嫣当然不算什么，靴子稳稳踩上湿润青石，微不可见的灵光弥散，将水渍泥泞隔绝：“陆先生，我们回去吧。”
搂住女孩小腿，不让她乱动。
算算时间，她已经在燕山寨待了十来天了，除了前几天在屋内休养，之后几天将寨子走了几圈，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转了好几圈。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没有妖魔的臭味。
既没有妖魔，也没有觉醒者……
她不放心，今天特地去周围森林走了一番。然而结果却是一样，附近出现了野兽的踪迹，妖魔的气息却被雨水冲刷，逐渐消失了。
很奇怪……
那天的危机感是错觉？
还是说，隐藏在寨子里的东西已经走了？
或许是吧……王语嫣这样安慰自己。
没过多久，被浓浓山雾笼罩的寨子映入眼帘。小玉也玩腻了，停下雨伞，回头看了看，她大声喊道：“菩萨菩萨，陆先生走丢了！”
这小丫头可不是担心陆先生丢了，而是担心自己摘的野菜没了呢！王语嫣进山搜寻妖魔的时候，她和陆先生可是采了很多好东西！蘑菇、野菜、春笋、木耳……回去还想大吃一顿！
“陆先生又不是你，怎么会走丢呢！他在快到前面那个弯了，我们等一会儿。”王语嫣拉着小玉躲到路边树下。脚步声、气味、感知，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她的五感远超常人。
通过一些技巧，她可以轻易辨认出人群中的妖魔。哪怕妖魔化作了人形。
“在哪里呢，我都看不到。”小丫头往后看，白雾很浓，稍远点就看不清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陆舟从雾里走了出来。他提着篮子，野菜竹笋都在他这儿呢。
王语嫣今天进山可没功夫带小孩玩，又怕小玉一个人在山里出意外，就把陆舟也叫上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小玉还真就出事了。
……
周绍堂到了镇元楼。
祖堂门口，阿虎伯正坐在门前喝茶。对比前些时日，眼角皱纹更深了。以前村里大事都有村长担着，他不必多想，可现在村长一死，事情都压到他头上，才几天的功夫，他又老了几分。
枯瘦的手指捏着茶杯，端起热茶抿了口，手还有点颤抖。
“阿虎伯，你叫我过来干啥呢？”
将茶水咽下，阿虎伯朝人问道：“邵堂你去万叔那边看看楠木棺材打好没。”
周绍堂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去去寒气：“我刚去义庄走了一趟，万叔昨儿就把三副棺材打好送过去了。大伯和那两人的尸骨都已收敛盖棺，都让陆先生亲眼瞧见了。现在义庄每日早晚有三炷香供着，不敢怠慢。”
“这就好，我就放心了。”阿虎伯又喝了一口，吐出一口热气。考虑了一会儿，又问：“仓库那边没出差错吧，给菩萨的供奉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了，有酒有肉，村里珍藏的干货都用油纸包好了。”
“都当心点。”阿虎伯点头示意了解。
周绍堂：“阿虎伯，你说青梅那边没出差错吧？”
“她有分寸，菩萨几次询问村里情况，都被她圆过去了。我们和妖魔可没关系！”
周绍堂犹豫了下，小声说：“可这几日女菩萨把寨子都走遍了，看那模样似乎在找些什么……你说我们寨子是不是还藏了妖魔？”
“别瞎想！”阿虎伯断然摇头：“妖魔能瞒过我们的眼，可女菩萨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神仙！区区妖魔，怎么瞒得过她的眼睛！”看这模样，却是比王语嫣自己都有信心啊。
“那…那她在找些什么？”周绍堂说着说着面色一黑：“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要是让她知道我们祭拜妖魔，还把活人当祭品……一旦被她知晓内情，我们寨子都得遭殃！”
“……”
“阿虎伯，你说女菩萨几时离开？”
阿虎伯放下茶杯，面色忧愁：“这…这还不曾说。”
周绍堂略微抬头，皱着眉没有说话。
阿虎伯以手扶额，心里一阵苦闷，低垂着脑袋。
“不管她走不走，几时走，我们好生供着就是。”阿虎伯抬起憔悴的脸，看着门前的雨：“菩萨不是喜欢喝酒吗，再让青梅打十斤梅子酒送去。”
周绍堂走后，阿虎伯又端起茶，热腾腾的茶会衬托着冰冷的手。
这天气可真凉啊……说起来，往日村长在时怎么没发现？
对了，村长身边总是暖呼呼的。
不过这份自然的寒意却让阿虎伯心中升起一股由衷的轻松……往日他的心头好像一块大石堵着，让他心里发慌，常常感觉喘不过气。现在好了，那块大石头落地，看向义庄的方向，村长收敛入馆了。
死了，他真是死了……他终于死了。
风来，院子里的桃树开花了，嫩白透芬，芳香怡人。
他抱着茶杯饮了一口，吐出一口热气：“这雨真凉啊。”
……
典庆楼，半月前留下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破坏的家具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换上新的。大厅的地面夯了新土，用小石头铺了一层。大门开着，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木门敞开，小玉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两人忙活。陆舟去洗菜，王语嫣去厨房搬来一个炉子，在屋檐下放好，加点碳，点上火，放上一口大大的砂锅。
等陆舟回来，锅里的水将开未开。
“我把菜洗好了，女菩萨您这是要怎么吃……炖汤？”
“……好像不够味啊！”看着篮子里的蘑菇野菜，王语嫣眉头微皱想了想，又朝镇元楼跑去。没一会儿，她就拿着篮子回来，里面有野山参、灵芝和猪骨。
依次加入，王语嫣朝小玉得意一笑：“瞧好了，这可是厨神绝技！”
双手放在砂锅边，将灵气运到手上，学着史蒂芬·周的模样，用灵气包裹砂锅，以高温高压快速催发食材的精粹。明明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水面却平如明镜，连一丝水汽也没有。不过十几秒，这锅汤却像炖了十几个时辰似的，山参灵芝猪骨纷纷溶解，汤汁变成诱人的乳白色。
她将手一放，一股水汽腾的升起，香味浓郁的药膳味顿时填满屋子。
“菩萨，这是做什么？闻着怎么有股药味……能好吃吗？”
“女菩萨应该是在做药膳！这味道，绝了！”陆舟觉得自己看出点名堂了。
“药膳？谁说我要煮药膳了。我就是煮个火锅，放点东西提提味。”王语嫣矢口否认。
“火…火锅？”
“哎呀，就是用干货肉骨头煮好汤，然后用汤烫东西吃。”
“这能好吃吗？”陆舟嘴里这样说，眼睛却直直看着锅里，烧开的水不断冒泡泡，热气里全是浓郁参味，可惜了，浪费了。陆舟心里隐隐作痛，那么好的山参灵芝啊，做成药膳就算了，好歹滋补身子，为了提提味、涮东西就这么浪费了……这可是上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好不好吃看个人口味，但这东西吃起来一定很过瘾！”王语嫣随口说着，继续自己的准备工作，将蘑菇野菜洗好放在盘子里。年糕切片，厚点。
调料……emm，这年代能有啥调料。
放碟醋，放碟胡椒面，就当调料吧。。
水烧开，慢慢炖上半个时辰。
“小玉来了，我们开整！”王语嫣拿起碗筷，将年糕野菜倒进沸腾的汤里：“来来来，想吃什么自己放，不许夹我放的东西！！”
她早有准备，拿出一大壶梅子酒。
“火锅配酒，越喝越有！”
她吃得开心，陆舟和小玉却不习惯。小玉还好，还学着王语嫣涮菜。陆舟拿着筷子发呆……和菩萨同一个锅里进食，他能好意思才怪。后来王语嫣催了几句，他才狠心下筷……还别说，将菜涮熟了，再蘸点醋和辣椒面，滋味还真不错。。
“菩萨菩萨，我要吃肉！”
“想吃什么自己放，不够去楼上拿。你姨娘给我送了好多山货！”王语嫣大气挥手，寨子里送的东西多了，多是晒干的山货、熏肉，还有些山参灵芝，她刚刚的就是。
这火锅贵得很，滋味一定不错，很滋补！
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完，最后陆舟见不得浪费，让小玉分着把汤也喝光了。
王语嫣捂着肚子，坐在屋檐下。
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明明不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放在她身上却又一股莫名的洒脱，自然而然。或许这就是无拘无束的神仙吧。
陆舟不由移开目光。
还别说，那些山参灵芝还真是好药，虽然这等做法有暴殄天物的嫌疑，但药效还是实实在在的。他连喝两碗汤，顿时一扫这些时日的颓丧，精神振奋，身子都热腾腾的。
王语嫣除了饱腹的满足感，倒是没太大感觉，这点小补对于四星级生命体和白开水也差不太多。她伸手在小玉后背抚摸几下，用自己那点内力催动肠胃功能，帮她消化药效。有了这次进补，小丫头只要吃饱喝足，不出意外，一定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明日一别，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人间无不散之宴席，终究是要分别的。
“小玉收拾碗筷！”
摇了摇酒葫芦，王语嫣小抿一口，舔了下嘴唇，她朝陆舟说道：“陆先生，你晚上回去也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启程去青州。”
“青州……我们要走了？”听到启程，陆舟顿时一愣。
从三五天，拖到七八日，现在都第十天了，他都以为菩萨要住下了。
“嗯？你不想走了？？”王语嫣反问。
“当然想，做梦都想！我这就去准备！”这次离开，他跟妻子说早则五六天，晚则八九日就回去。可现在，自己一走就快半个月！妻子一定担心坏了。
心里着急，陆舟急匆匆走了。
王语嫣长身而起，伸了个懒腰，朝上楼走去。
小玉也顾不上收拾，追了上去：“菩萨，你要走了？”
“是啊，明日是得走了。”
在这耗上半个月就是极限了，她还有任务，不可能继续逗留。
“那、那你还回来吗？”小玉有些伤心，抬起头，望着王语嫣的眼神透着期待。
“应该……会回来吧。”说着，王语嫣打趣道：“怎么，怕我走了就没有好东西吃了？”
“才不是呢，我又不是小馋虫！”小玉矢口否认，脸色有点黯然：“菩萨，你能不能不走？你走了，妖魔一定会来吃了小玉！”
“瞎说！”
王语嫣停下脚步，俯身朝小丫头说：“小玉还要长大嫁人呢，我不会让你被妖魔吃掉的！一会儿收拾完了，你去找你姨娘，让她告知寨中老小，明日一早去楼前集合，我有东西送给你们……妖魔，哼！我倒要看看哪头不怕死的牲畜敢再进来！”
(https://www.skjwx.cc/a/68/68787/455543224.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