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说

据说每一个男生在初中二年级前后都会认定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注定会拥有强大的力量并成为万众瞩目的大英雄。比如，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何不归最大的爱好是在一处破败的满是煤渣的空地上踢足球，并且认为有朝一日自己会像马尔蒂尼一样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左后卫。

        不过命运总是冷漠而严苛的，随着时光的流逝，何不归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考到重庆上大学，大学毕业去工作。他的性格着实不算好，既豁不出去每天熬更守夜加班，又端着架子不肯变通钻营，只是自顾自地上班，摸爬滚打三五年下来，一起念书的同学都当上了知名公司的经理、中管，他却辗转几家中小企业勉强糊口。

        不仅如此，他还沉迷一款叫做“刀塔”的网络游戏，下班了就宅在家里和网友组队开黑，什么撩妹啊、聚会啊统统都无甚兴趣，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更让何不归沮丧的是，别人玩游戏都想玩最厉害的、最猛的大哥，他却玩不了，一打起来他就怂，不敢往上冲，所以他只能玩各种辅助，给大哥鞍前马后踩雷挡刀。

        这么说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何不归都不再相信自己这辈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有什么奇遇，他只想什么时候能捡到一个还过得去的妹子，结个婚生个娃，就此老去。

        曹棒棒突然冒出来的话，让他瞬间有些蒙。

        “小伙子，你相信传说吗，”只一眨眼，棒棒又座回了原来的位置，跟之前别无二致：“要不要坐下来再吃吃火锅听我讲个传说。”

        何不归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确认刚才真的曾被人掀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纹身，他想自己一定是撞见鬼了，但这个鬼看起来似乎不打算伤害自己，而且之前只顾喝酒没吃什么菜，这会儿真的很饿，他混不吝的劲头上来了，偏要看看今天到底有什么奇遇。

        自己从旁边找来一副碗筷，何不归坐到了棒棒的对面，“那老师傅你说嘛，什么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人是什么，”棒棒闷了一口歪嘴，问。

        “人，灵长类，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了吧”

        “还有呢？”

        “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有道理。”

        “当然，马克思说的。”

        “那死亡呢？”

        “就是生命停止了呗。”

        “没了？”

        “有，人这辈子一共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你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那么你在社会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后，那你就真的死了。”

        “说得好，那我现在问你，”棒棒又吸了一口烟：“如果有人能让你身边所有的人全都忘记你，所有的社会关系都与你无关，那算是杀死你了吗。”

        “这……”这种哲学问题并不是何不归喜欢思考的，特别是和一个棒棒共同探讨。

        “人的本质，是存在，”棒棒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何不归的眼睛。

        “存在？”

        “对，就是存在，组成你生体的细胞还活着，你真真切切的肉体还存在；你还在社会中生活、与社会交换信息，社会与你的关还系存在；你周围的人认识你、记得你，他们对你的印象还存在。要杀掉一个人，就是抹去他的存在。”

        “哈哈，以前我看过一部动画叫《灼眼的夏娜》好像就是这个设定。”

        “……”对于何不归的这句回答，棒棒好像有点不太理解。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被人降了蛊，而蛊，就是一种抹去人存在的秘术。”

        何不归念书的时候很喜欢看动漫，对灵异事件的接受度可以说是非常高。例如《灼眼的夏娜》只是其中的一部漫画，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题材，什么替身使者、巨型机甲、可以不断变形解放力量的大砍刀、吃下去可以获得超能力但是却不能游泳的水果，他都见了很多，但那些总也是漫画里的东西。

        如果现在这个老棒棒说得是真的，那么很显然，何不归可能要死了，或者说要“不存在了。”

        “这个真的不是什么传说或者都市怪谈么？”

        “当然不是，存在，是一切生灵的本质，它决定了生命是否真正活着或者活过。但对于大多数人而已，存在只是一种客观事实，既不能从某种视角去窥探它，更无法使用什么办法去改变它。但人类中，诞生了极少数的个体，在他们眼里，别人的存在是可以被以某种形态观察到的，他们还开发了一种手段，去改变他人的存在，这种手段被称为‘术’，而这种人则被称为——‘巫’！”

        “‘巫’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字，甲骨文里面就已经存在了，而它甚至比甲骨文更加古老。早在人类社会诞生之初，就有了巫，他们观察族民的存在，尝试治疗疾病；观测周边生灵的存在，推测自然变化；有一些特别强大的巫，甚至能对整个部落的存在产生影响，从而帮助自己的部落繁衍生息，或者在战争中挫败敌对的部落，他们使用的手段被称为‘巫术’。但由于数量十分稀少，也许只有很大型的部落，才能拥有一两名自己的巫。”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部落，他们的每一个族人都能看到‘存在”，都能使用巫术，他们也自称为‘巫部’。一个都是巫的部落在战争中是无比强大的，很快，周围所有的部落都被他们所征服成为他们的奴隶。他们把城池修筑在高高的山坡上，奴隶顺着大河为他们掠夺来更多的奴隶和财富，他们过着那个时代最骄奢淫哔逸的日子。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很快对奴隶的统治便不能满足他们了，因为即使拥有了十万奴隶过着最至高无上的日子，但只要是人终究也会老会死，而死亡总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于是，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一种残忍的巫术，施放在奴隶的身上，把奴隶的‘存在’占为己有。巫占据了奴隶的‘存在’，自然能活得更久，甚至一直活下去，而被夺取的‘存在’的奴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巫部的人们很高兴地把这种术称作‘蛊’，一个盘子里放着一只虫子，你想吃哪部分，请随便动手，奴隶嘛，本来也不过是虫子。”

        “于是，为了无限延长自己的生命，巫们开始更大规模的征服，夺取更多的奴隶，开发更多的蛊，他们就像一群吸血鬼，贪婪地吮吸着人类这个族群的血液。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直到有一天，巫部里面出了一位叫启的少年，他爱上了一名奴隶。”

        “奴隶主是不可以爱自己的奴隶的，只能享用她，折磨她，占有她。可是启却爱上了自己的奴隶，他要珍惜她，保护她，陪伴她。所以他触犯了奴隶主们的禁忌，为了以示惩罚，他心爱的奴隶被降下了最恶毒的蛊，众多的巫在启的面前顷刻间夺取了他爱人的生命。启彻底愤怒了，他在心里发誓要亲手毁灭这个充满邪恶的部落。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经过多年的努力，他成了最最强大的巫，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整个部落的人都活了太久了，他们积累了太多的存在，要凭一个人的力量将他们都抹去是不可能的，他想了一个天才的办法——既然抹不掉，那就把整个部落都隔离起来，外面的人都察觉不到部落的存在，让部落里的人再也无法夺取外面的存在，这样就等于封印了整个部落，总有一天，部落里的巫们将耗尽自己的全部存在，这个邪恶的部落也就彻底敲响的丧钟。”

        “于是，在一个夜晚，当部落的人们还在沉睡，他动手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只知道他站在当年爱人消失的地方念起了咒语，顷刻之间，整个部落消失了，它的存在被从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封印了起来，巫蛊终于被驱逐出了我们的世界只剩下一些传说。”

        “巫部的发源地就在长江冲出群山的地方，直到今天，那里还被称作‘巫山’，而巫部也并没有消失，他只是被少年封印到了一个我们的世界所不存在的地方，这个地方被就称作‘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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