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全面开战（下）
黎曼城，依旧是繁华而忙碌的一天。
远眺清晨的黎曼城，朝阳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显得朝气蓬勃。时间尚早，城中升起淡淡的几袅炊烟，为这座瓦尔卡最大的城市平添了几分烟火之气。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祥和。
城西的集市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商贩在叫卖应季的瓜果蔬菜。果蔬很新鲜，都是就近从住在黎曼城城外的农户那里收购来的，上面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招徕来往的行人和马车。
“苹果勒！苹果勒！甜苹果勒！不甜不收钱勒！”
“新鲜的白菜！新鲜的白菜！瞧一瞧看一看咯！水灵又新鲜！”
“豆角便宜卖喽！一铜板一把！豆角便宜卖咯！一铜板一把！”
吆喝声吸引了不少来买购买的人，市集上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叫卖声络绎不绝，一片热闹之景。
“看看他们。”军相赫德维格在露天阳台上，看着远处忙碌的集市，不屑地嗤笑一声，“蝼蚁一样东西，为了点蝇头小利在那里忙忙碌碌。”
“每天都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他们可怜的脑子里只装得下怎么才能安稳度过今日这一件事。”
“哼，枉费上天给予他们宝贵的时间。可笑！”
军相大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
“他们啊，哪里知道大人您的理想和抱负呢？”
一旁最受赫德维格信赖的老管家在赫德维格身后轻轻说道。
老管家自幼便作为奴仆被奥帕尔家买来，跟在奥帕尔家年幼的少爷，赫德维格·奥帕尔身边当侍读。
两人从两个懵懂无知的黄发稚子，变成了现在两个鬓生华发的老人，老管家陪伴自己的主人整整六十多年。
两人之间既是主仆，又是朋友。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能让赫德维格信任的话，非眼前的这个老管家莫属了。
“欧文。”
军相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这个跟了自己六十载春秋的老管家。
“老仆在楼下听夫人说，大人一早就在上面呆着，心里放心不下，上来看看大人。大人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老仆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老管家欧文放下手里的托盘，上面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赫德维格嘴角延伸出一丝笑意。
“你啊你啊！”他指指老管家，伸手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我还能吩咐你什么？你看，你煮的这杯咖啡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欧文笑笑，在一边垂手而立。
赫德维格轻呷一口咖啡，清香和苦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在嘴里漫延开来，一扫自己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
很不错的一杯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很适合消去早起带来的困倦，正合自己的口味。
赫德维格一边慢慢品着手里的咖啡，一边向府外眺望。
军相府并不在官员和富人云集的城中，赫德维格特意将自己的府邸选在城西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在城中，那种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一向生活自律的赫德维格并不喜好这些个东西。因为声色犬马总是会蒙蔽住人的双眼，让人看不清现实，变得盲目而又愚蠢。
城西基本上住的都是些家境一般的平民，他们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日子，辛勤工作，赚钱养家糊口。虽然赫德维格瞧不起他们那只关注眼下的短浅眼界和愚笨头脑，但是在这，在自己这个四层楼高的露天阳台向外望去，他清楚的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野望。
“国主是不是派人来召我议事了？”
喝完咖啡以后，赫德维格才问道。
“是。根据您的吩咐，我让门房把前来的侍卫应付走了。”
欧文回道。
赫德维格一早就吩咐自己，不论谁来，都要说自己已经病了，卧床不起。久随军相大人，心思缜密的老管家大概把自家大人的更深一层的意思猜了大半。再根据之前大人与那些个塞罗比亚人的交谈中听到的只字片语，欧文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不会多问，更不会多嘴。
之所以欧文会让一个地位不高的门房去应付国主大人派来的侍卫，是因为此时军相府上下都在照料“偶感恶疾”的军相大人，实在腾不出人手。
演戏自然要演足全套。
“对了，欧文，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赫德维格心情不错，看着眼前的老管家，玩心大起。
“大人别再拿老仆寻开心了。”欧文一躬身，“老仆愚笨，怎么配跟大人打赌？”
“哈哈哈哈哈……”
赫德维格笑了，用手指指欧文，摇摇头。
“欧文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
欧文依旧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嗯……”赫德维格沉默半晌，“那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来答怎么样？记住，一定要说实话。”
“老仆遵命。”欧文回道。
赫德维格摸摸自己圆脸上的两撇小胡子：“你觉得现在的国主大人怎么样？”
欧文默默想了一会才开口：“老仆只见过巴卡大人几面，并不敢妄加评论。在老仆眼中，巴卡大人是个很有威严的国主。”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很聪明，也很耐人寻味。
欧文不说巴卡很贤明，也不说巴卡很有才干，单单只说一句国主很有威严。
即使巴卡本人在场，这个回答也是无懈可击的，明面上确实是在赞扬国主。
但了解欧文的赫德维格往深层想想，其实欧文是在说这个国主什么都没有，只会摆架子。
赫德维格笑得更开心了：“你个老东西，真是越老越成精了，啊？”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欧文一躬身。
“哈哈哈……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的国主有一天被赶下台了，你看这偌大的邦国之中，谁来做这个国主合适？”
赫德维格貌似不经意的一个问题，问住了欧文。
“老仆愚钝，答不上来。”欧文躬身告罪。
“哎，我说了，只管说就是，在这没有外人。”
赫德维格微笑道，只是这笑容没了刚才的真诚，反倒是多了几分虚假之意。
“老仆目光短浅，只觉得大人是这国主的最好人选。”
欧文的话让赫德维格点点头。
的确，整个邦国放眼望去，上任国主朗虽贤明，却英年早逝，留下的子嗣不少，儿子只有巴卡一个，要不然也轮不上这等人坐上国主之位；
现任国主巴卡年纪不大，后宫的女人也仅仅有正王妃一人而已，尚无子嗣。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现在有了儿子，国主之子真正成长起来，可以接手这个邦国，那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十几二十年之内，只能算是个被人摆布的傀儡，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统治者；
镇守邦国各方的集团军司令们的确是手握重兵，可是离权力中心黎曼城太远，纵然他们想插手国主之争，那也是有心无力；
而朝中重臣呢，又以三相为尊：外相科林忠心耿耿，但为人有些死板，不知变通。内相阿尔瓦生性懦弱，平日里办事还算说得过去，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就是一个磕头虫；
这么算下来，就只有自己能对这个国主的位置有点想法了。
何况有一个集团军司令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自己可谓是忠心不二。
想到这儿，赫德维格把手里早就空了的咖啡杯放到一边，拍拍欧文的肩膀。
“你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有一天这个国主突然暴病身亡了，只要我想，这个邦国真的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心情大好的赫德维格转身，冲着外面的天空，用力呼吸几口清晨的新鲜空气，顿感身心舒畅。身后的欧文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
“国主这么着急的一大早召我前去议事，应该就是为了塞罗比亚进攻的事情。”
“如果里昂跟我说的时间没错的话，现在，塞罗比亚的军队应该已经突破东部防线二十多公里了。”
赫德维格自言自语着，他的左食指和右食指在栏杆上比划出一段距离。
“一晚上，二十公里，不得不说那个小尤金确实是个天才，他敢想敢做，还不怕背上骂名遗臭万年。呵，自信！果断！够冷血！是个当将军的好材料！如果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能像他一样就好咯！那样我也就省心啦！”
“塞罗比亚大公的那封信这时候应该交给巴卡了。真是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得是多精彩。”
“可是接下来呢？”
赫德维格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栏杆。
“塞罗比亚正式对瓦尔卡宣战，不出我所料的话，最多两天时间，瓦尔卡会正式应战。现在小尤金最头疼的就是那个第三集团军的老东西了。他的眼力还在，战术头脑也清楚。只不过他太老了，没法亲自带兵打仗。如果他年轻二十岁，真不好说这场仗是谁输谁赢。”
“这场全面战争该怎么往下打，还就看这个小尤金是怎么想的了。”
说到这，赫德维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指节敲敲金属栏杆。金属发出沉闷的当当声。
“你看，多好的一段栏杆啊！装饰精美，做工讲究，确实值不少钱。”
“可是要把它扔进真正的锻造炉里，这种东西，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等到你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根本就不像样子了。那还要它有何用呢？”
“你说是不是？”
欧文向着回过头来问自己的大人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所以说啊。”赫德维格把头转回来，整个身子靠在栏杆上，双肘撑着栏杆，“徒有其表的东西就应该徒有其表，别去管那些自己不该管的事。到时候真的进了炉子，出来以后连个火钳都不如，岂不是徒增笑料？”
“这事啊，越闹越乱”
“不过越乱，才越好嘛！”
赫德维格笑着拍拍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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