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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惨淡


天色晦暗不明,猩红血腥的红芒像是笼罩了整个天地。老人神色狰狞,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密布,高高凸起,宛若虬龙鼓动蜿蜒,身上升腾而出的红芒越靠近身周越像是凝练成了实质。

        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味道。

        气氛慢慢变得浓重沉闷。

        徐宁不再去看这种仿若天地异变的变化,一手拖掌于腹部,一手横拳于胸前,低喝一声:“来阿!”

        上面的战斗不用他去关注多少,不单单是因为对白重的放心,就算白重输了,徐宁除了心有遗憾与不甘之外,似乎觉得能够与白重还有身后郑玄祯死在一起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徐宁自己也说不上来。

        看着面前重新沉着下来的五人,徐宁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觉得竭尽全力或许会有机会,此刻徐宁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体内那股真气在脏腑穴窍中腾运转挪,帮忙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五人的修为皆是比徐宁高出了一线,已经迈入了金丹境,丹田之中,金丹快速旋转,一缕缕真气流淌于四肢百骸。

        五人对于徐宁,虽然最后结果不会变化,但是若论起一对一单打独斗,捉对厮杀,还真就不一定能够将徐宁拿下,每个人心中都在郁闷,只是练筋三境,一只脚踏入金丹的入门纯粹武夫,为何体魄之强,已经隐隐超越了五人一头的感官。这小子平时到底是如何修炼的,自古以来,体魄皆是跟着修为,能够一碗水端平肯定最好,修为与体魄之间的差距,肯定会影响出拳的平衡,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拳意流淌之间,哪里会有一丝一毫的颓势。

        空气中渐渐生气了冰冷刺骨的寒风,不知从何处来。

        徐宁打了个寒战,感觉体内真气流动凝滞了几分,看着面前的五人,徐宁第一次反守为攻,主动踏步向前。

        刀疤女子首当其冲,只是徐宁一拳势大力沉,虽然能够接下,势必会对自己后面的出拳有所影响,身子一错,避让开来,其余四人中较为年老的那位,看着佝偻着身子,此时确实眼中寒光一闪,在刀疤女子退让的一瞬间闪身而上,一拳轰向徐宁中堂。徐宁应对迅速,变拳为掌,抵住佝偻老人打来的一拳,同时另一只手握拳直击,与佝偻老人互换一拳,各自退后四五步。

        “点子确实有点扎手。”佝偻老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被徐宁砸中的额头,脸上到没有多少在意神色。

        余下三人,一人粗布麻衣,一人青衫文士,一人灰色长袍,对于佝偻老人的吃亏,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刀疤女子错步向前,脸色阴沉,配合着可怖的刀疤,分外狰狞,长臂鞭扫,徐宁举臂格挡,但是青衫文士已经攻到,身子借力向后跃出,只觉得耳边有拳风呼啸,徐宁只来得及抬起手臂,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徐宁横移数步,余光瞥见麻衣男人收拳,大步向前。徐宁沉喝一声,脚底发力,堪堪稳住了身形,但是佝偻老人与刀疤女人又已经攻至,徐宁疲于格挡,身子一退再退。

        郑玄祯看着徐宁的窘境,只能在心中干着急,这几只宵小,倘若在自己未曾受伤之前,一个指头都能轻易碾死的存在。郑玄祯一身剑意已经被天上那人击碎,流散在身周,郑玄祯默念剑诀,身前的长剑抖动了几分便有沉寂下来,郑玄祯叹了一口气,力有不逮。

        天上两人仍在对峙,老人浑身上下都已经弥漫了一层白霜,浑身筋脉血管凸起在周身游动,像是一条条黑蛇。但是老人的眼神确实越来越亮。

        “小辈,这是你逼我的。”老人沙哑出声,一身气势似乎还没有达到顶峰,黑红色的红芒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老人的身体,老人身上,白霜又重了一分。

        天上温度极地,好在两人升腾地有些高,不然清凉郡的百姓说不定会被牵累,但即使如此,不比天上,地面的温度也已经下降了许多。白重周身剑气纵横,倒没有收到这股寒气的侵蚀,对面的老人需要世间,他何尝不是如此,藏锋期间,浑身剑气被他压缩打磨,尽藏身体各大穴窍  ,此刻突然被引导出来,衣袂飘鼓,随着剑气的喷薄飒飒作响,但是白重一身剑气再不似之前那般轻灵写意,像是有了重量一般,在白重身周凝聚不散,像是大山高处的深云浓雾,如有实质。手中的本命剑承渊震颤不知,一声声剑鸣轻灵如水,宛转悠扬。

        白重感受着剑气冲刷脏腑穴窍的久违的舒适感觉,平静道:“能够将阴气凝练到如此境地,想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看来你们扶越宗,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秘密却是极多。”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今日身死清凉郡,秘密又怎么样,谁人能知道?当无人知晓的时候,秘密又怎么会成为秘密。”老人笑了笑,虽然看到白重周身宛如实质,凝练如水的纯白剑气,但是老人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暗地里死在他手中的天才剑修也不在少数,多少横空出世的剑修在死前脱去了剑修的风骨,跪地求饶的场面自己也见过不少,他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剑能够锋锐到让自己折戟在此。

        白重不再答话。

        另一边,徐宁喘着粗气,脸上已经被鲜血涂抹,有他自己的,也有面前五人的。

        徐宁用已经隐隐有些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开始委顿,但是对面五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觉得没有胜算之后徐宁便变换了一种打发,弄得对面五人烦不胜烦,就算你能够一拳击倒徐宁,徐宁也会拼尽全力,或拳或掌或腿,也要让你也留下一点彩下来。就算是素来以杀伐果断的佝偻老者现在也有些烦闷。

        徐宁抬起右手,上面已经血肉模糊,向心间一阵一阵传递着痛楚。徐宁从衣角撕下一条长条棉布,草草包扎了一番,鲜血从内里氤氲出来,星星点点,像是在白色的布条上开除了朵朵梅花。

        徐宁咬了咬牙,将嘴中的血沫吐尽,奔跑向前,一拳挥向佝偻老者,佝偻老者抬臂格挡,却发现徐宁递出的这一拳看起来气势十足,却软绵无力,旋即抬起腿鞭扇出,徐宁对这疾驰而来的腿鞭不闻不问,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腿鞭重重砸在徐宁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徐宁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被佝偻老人的这一腿击飞出去,正是青衫文士的方向,青衫文士举拳,见着了徐宁的表情,眼角一跳,却也不知道心中突然涌现的不安感觉从何而来。徐宁飞至青衫文士面前,忽然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一矮,躲过了青衫文士的一拳,随后身子扭动,转过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弧度,右拳上拳意升腾,在青衫文士尚未收拳的档口狠狠击在青衫文士胸口檀中穴,青衫文士闷哼一声,血剑从口中喷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体内真气紊乱,在全身筋脉中左冲右撞。徐宁一击成功,不等青衫文士的反应机会,曲腿微蹲,随后高高跃起,膝盖重重撞在青衫文士下颚,青衫文士倒飞出去,身子抽搐,有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流出来,晕死过去。

        一击成功的徐宁猛咳几声,整个胸腔像是要裂开一样,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发散不出去。

        青衫文士倒在地上的身影让余留下来的几人沉默下来,一时间场面上有些停顿,个人心中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徐宁抓紧时间默念养气口诀,真气游走于脏腑穴窍中,让徐宁好受了不少,胸中那口浊气终于呼出,徐宁抬眼扫视了一下身周站立的四人,咧嘴一笑。

        身后的郑玄祯不顾伤势,龇牙咧嘴道:“宁小子,可以阿。”

        徐宁抬手摆了摆,“养你的伤去。”

        小女孩儿蹲坐在郑玄祯身边,看着徐宁满脸血污,泪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女孩儿却没有哭出声来,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哽咽声。

        郑玄祯换了个柔和笑脸,“哭什么阿,小姑娘家的,脸都成了大花猫了,没事哈,你宁哥哥会保护你和我的。”

        郑玄祯不说话还好,说话之后,小姑娘的泪水更多了。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的让人烦闷,刀疤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足掌在地面青石板上踩出一个微坑,身形一闪而逝,徐宁仓促举臂,身子又退开去。

        徐宁的体力几乎耗尽,单腿跪坐在地上,单手撑地,重重地咳嗽,血沫在他身前洒了一地。徐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颤抖,本来想要乘这段时间靠那套养气口诀恢复一些体能,却没想到刀疤女子突然暴起攻来,被佝偻老者击伤的脏腑伤上加伤。

        那四人相视一眼,同时踏步而来,周身气势虽然委顿,杀气却越来越盛。

        徐宁转过头来看了眼郑玄祯,惨笑出声。

        重重吸了一口气,徐宁不退反进。

        接下来的战斗让郑玄祯都有些不忍心看,拳拳到肉,空气中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声响,但是徐宁却是一步不退。

        咔嚓一声,徐宁脸色一变,额头上顿时沁出冷汗,随后麻衣男子重重一脚踹在徐宁胸口,徐宁身子倒飞出去,砸在郑玄祯身前的地上,尘土扬起,又轻轻落下,无声。

        徐宁嗬嗬有声,伸出还未折断的手撑在地上,颤巍巍地站起来,脚步虚浮,但是异常坚定地向前挪去。

        郑玄祯眼角滑落过一滴晶莹的泪水,心中愤懑,最终骂道:“狗日的徐宁,你大爷的,你个驴操的,老子不用你救,滚蛋玩意儿,有多远滚多远!”

        徐宁并不答话,脚步不变。

        郑玄祯体内剑气竭尽全力地运转,口中剑诀的速度越来越快。

        徐宁的身子在此倒飞出去。身子在地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身子抽动了良久,徐宁在此用手撑地站立起来,眼神不变,继续向前。

        随后再次重重砸落在地上。

        徐宁再也没有站立起来。勉强抬头,看着郑玄祯和小女孩儿,徐宁一边吐血一边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声音细弱蚊蝇。

        徐宁缓缓闭上了双眼。

        “阿。”郑玄祯声音沙哑,沉着脸死死盯着那四人,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缓慢道:“我要你们死,很难死的死。”

        听到那句“很难死的死”四人皆是遍体一寒,隐隐有些退缩,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这白发年轻人都已经这样了,又能如何。

        四人害怕突生事端,同时提起脏腑内余留的丝缕真气,快步向着郑玄祯与女孩儿行来。

        郑玄祯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面前的飞剑突然争鸣一声,四人暗道不好,暴退出去,但是四人突然都觉得腹部一凉,从丹田处飞出了一颗已经黯淡无光的金丹。

        “不……”可是已经晚了,金丹滚落,四人身子摔下,脸上一片悲凉。

        郑玄祯猛然吐出一口血,狠厉道:“我说了要让你们很难死的死。”长剑飞起,剑光一闪,地上多出了八条手臂八条腿,四人犹未死去,在地上抽搐不止。

        郑玄祯终于支撑不住,眼睛闭上,头一歪,昏死过去。

        小女孩儿看着两人惨状,终于不再压抑,清脆的哭声伴着残砖瓦砾传出去了很远。

        血液流了一地,殷红一片,像是一卷被缓缓展开的红色幕布。

        白重突然心中一跳,眼光穿过红芒,看在倒在血泊里的徐宁和郑玄祯,周身剑气突然暴起,发出霹雳噼啪的响动,老人心中一惊,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下面那两人不还是死了?而且就算你赢了,你觉得你还能够逃得出去吗?扶越宗内有我本命玉牌,只要我死了,宗内人员便会知道,就断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去杀你,再说了,现在的你不一定就是我的对手。”

        明知道老人在影响自己的心境,但是白重的心湖中就像被投下了一枚石子,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寒风吹过,呼啸着奔腾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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