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污
“媳妇没有做过母亲……”司徒凝冰一派天真又真诚的瞧着王氏，“不过单瞧我母亲对我的百般疼爱便能感受到拳拳慈母之心，我想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齐嬷嬷闻言，不由得暗叹一声，“好厉害！原本是夫人打算借着话头责问鸳鸯和鹣鲽一事，少夫人不管怎么回答都难逃一顿斥责，可谁知她竟然将自家母亲搬了出来，表面上是回答夫人的问题，但话里明显含着威胁之意，这少夫人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王氏先还没回过味儿来，只觉得她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仔细品了品这才听出弦外之音，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刚想拍桌子骂人忽然想到远在长安城的女儿，这桌子就怎么也拍不下去了。捏着拳喘了半天的气才憋着心头的火，对跟没事儿人似的司徒凝冰道：“我有些累了，你回去罢。”她再待下去，王氏怕自己会被气死！
司徒凝冰告退离去，耿嬷嬷也不敢再留，她知道王氏现在有一肚子的不是要与齐嬷嬷编排，而她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她王氏也清楚！所以耿嬷嬷寻了个由头也退了出去。
且不说王氏在背后怎么骂司徒凝冰不贤不肖，反正第二日司徒凝冰照旧去给她请安的时候，王氏的态度简直叫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夫人这是怎么了？”从金英堂出来，司徒凝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罢？难道是鬼上身了？
送她出门的耿嬷嬷也不明就里，只将自己知道的说与她听。“昨天世子爷来过，屏退了屋里所有伺候的人，连齐嬷嬷都给赶了出来，也不知跟夫人说了什么，那之后夫人整个人都呆呆的，好像受了什么打击，直到您过来请安才好些。”
“我瞧她眼下乌青一片，怕是一夜没睡，真没人知道他母子二人说了什么？”
“奴婢言语试探过齐嬷嬷，她应该是真的不知情，两个大丫鬟灵犀和彩凤也不像是知晓内情的样子，看来夫人是谁都没告诉。”
“连自己的乳母都没透露，王氏可不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司徒凝冰心中疑惑，用晚膳的时候原想向李嘉懿问个明白，几次张口却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寻常事他从不瞒她，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她，何必要问？
“……尹姨娘被耿嬷嬷吓坏了，估计会消停一段时日……冯家的那位表小姐倒真有些手段，居然瞒着冯老夫人和大姐偷偷去了长川……你上回给了绿衣和红袖各五百两银子的嫁妆？”同往常一样，李嘉懿一壁用膳一壁同司徒凝冰讲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如同寻常夫妻聊家常一般，司徒凝冰等了半天都没听他主动提起自己究竟与王氏说了什么。反而她自己心里已隐隐有了些猜测，李嘉懿绝口不提的态度更叫她确信了几分。
不过她素来城府极深，便是心中思虑万千面上也不会露出分毫，听李嘉懿问她只状似随意的道：“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太公平，有权有势有依仗的女子尚且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更遑论她们这样的连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的丫鬟了，多些银子也多几分保障，左右我不缺这点钱，权当给自己积德了。”
李嘉懿闻言举着箸子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才若无其事的对司徒凝冰笑道：“你说的是，从鸳鸯和鹣鲽开始，往后我身边出去的丫头都照着绿衣和红袖的例给陪嫁，也不枉主仆一场。”
司徒凝冰幽幽一笑，意味深长的瞧着他道：“那你可有的破费了，你自己院里的丫鬟原就超了分例，我瞧夫人又有些想孙儿了，这回鸳鸯鹣鲽没入你的眼，她总要再为你选两个可心的……”不知为何她明明笑得没有一丝勉强，神色也是再自然不过，可偏偏就是有一股子落寞从眉梢眼角中渗出来……
李嘉懿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搁在桌子上的左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将温暖分给她。“我的身边已经有了天下至宝，只想追逐着她的身影，旁的我看不见亦不想看。”
司徒凝冰垂下头错开他沉静的表象下藏着无尽深情的眸子，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骂了一句，“傻子！”
李嘉懿这辈子便是背后都没被人骂过傻子，可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司徒凝冰口中说出来竟有一种别样的甜蜜，瞧着对面垂着头一言不发却隐隐透着一丝娇羞的女子，李嘉懿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竟然还低低的“嗯”了一声。
引得司徒凝冰莫名其妙的瞧了他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嘉懿也觉得自己有些发傻，忍不住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不知他二人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连周围的空气里都能嗅到若有若无的丝丝甜味，顿时生出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一个个都敛气垂头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膳结束，司徒凝冰目送着李嘉懿离开，唇角温柔的笑意随着他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的渐渐远去也一丝丝的消失。把她这种不择手段，谁都可以驱使利用的女人当成宝贝，李嘉懿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见怜不知她心事，见她呆呆的倚在门框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忍不住顽笑道：“小姐别瞧了，姑爷已经走远了。”她从前对李嘉懿要么指名道姓要么就是唤李公子，这“姑爷”二字倒是头一回叫。
司徒凝冰伸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嗔道：“你这丫头愈发大胆了！”
见怜揉着额头却还是笑嘻嘻的，“奴婢是替小姐高兴，您这些年……”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原本笑容满面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姑爷是个好人，有他关心照顾您，奴婢…也就放心了。”
司徒凝冰听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心中存了猜疑，面上却嗔怪道：“你这话怎么说得跟遗言似的？”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莫非你是有情郎了？不想在我身边伺候，要嫁人做贤妻良母了？”
“小姐！”见怜跺了跺脚，背过身子气呼呼的道：“奴婢同您说正经的，您却拿奴婢开玩笑！”吓死她了，还以为被小姐发现了！幸亏她转身转的快，小姐瞧不见她的神色应该不会瞧出什么端倪罢？
“你不也拿我开玩笑了？”身后传来的司徒凝冰悠然的声音，让见怜松了一口气。小姐没察觉出异样来就好。殊不知背后望着她笑得有趣的司徒凝冰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顺理成章的将她送人！
再说王氏，虽然不知道李嘉懿究竟与她说了什么，不过就凭她这段时间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而且三不五时的命人送些点心布料补品之类的东西过来，以及忙着四处打听各家高门士族的未出阁的女儿来看，司徒凝冰大致也能猜到李嘉懿与她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骗王氏说自己有隐疾不能生育之类的。
一个男人能为了护着自己自污至此，难得的是他在你面前还只字不提，说不感动司徒凝冰自己都不信，可是…那又如何？李嘉懿要的，她始终给不了，也不可能给，而他们早已绑在了一条船上，生死都捆在了一起，与杨炎的棋局，她若输了，李嘉懿乃至整个安国公府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感动过后，该利用的她还是会毫不手软的继续利用！
“嫂子…”被王氏弄得有些烦的李嘉责趁着司徒凝冰考校功课的时候诉苦道：“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我娘别再瞎折腾了？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你今年都十八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司徒凝冰正坐在书案前，拿着朱砂笔替他批示修改孟先生布置的功课，头也不抬的道：“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还不如趁此机会挑个可心的，也算了却母亲一桩心事。”王氏挑选的那几个姑娘她听耿嬷嬷说过，家世品性匹配李嘉责绰绰有余，说不定人家还不乐意呢。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嘉责见司徒凝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立刻就跳了起来，满脸不被理解的愤怒，“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都不认识那些女子，怎么能跟她们过一辈子？！”他以为旁人不理解，嫂子一定是懂他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口吻！
“那你想同谁过一辈子？”司徒凝冰抬眼似笑非笑的瞧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李嘉责，“长笑么？”李嘉责的心思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原以为他对长笑不过是一时兴起，没多久就会忘了的，毕竟两人也没见过几回，说过的话更是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如今看李嘉责这模样，该不会是当真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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