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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谁是棋子?


“父皇与大将军和夫人皆是表亲,我叫你司徒小姐未免生分,不若我唤你一声表妹如何?”刚在厢房中坐定,安阳便与司徒凝冰攀起了关系。

        司徒凝冰笑得谦和有礼,“承蒙公主不弃,是臣女的福分。”皇室与世家大族之间世代联姻,司徒氏是八大氏族之首,几乎全天下数得上号的人家都沾亲带故,随便哪个逮着司徒凝冰都能表妹表姐,侄女姑姑的乱叫。

        品着侍女端上来的香茗,司徒凝冰悠然感叹道:“真是好茶,想不到公主也爱喝庐山云雾。”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安阳,直瞧的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安阳是皇帝长女生母又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可谓身份贵重,多少千金贵妇在她面前不是讨好谄媚就是战战兢兢,何曾有过这等被人看穿的尴尬窘迫?下意识的端起茶盏避过司徒凝冰的目光,温润清新的茶香入口,安阳的心神也渐渐定了下来,放下茶盏她已恢复了平日的优雅从容,迎着司徒凝冰的目光不急不缓的说道:“看来我与表妹不是一般的有缘,能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庵遇上不说,竟连喜好都差不多。”

        司徒凝冰也不接口只垂头品茶静待下文,安阳见她不搭话心中暗恼却只能继续赔笑,“对了,听说母妃送了一颗夜明珠给你做吉利,不知你可喜欢?”

        简直就是废话!德妃送的东西难道她还能说不喜欢不成?温然启口司徒凝冰一脸诚挚,“德妃娘娘一番心意哪怕只是一片鸿毛我都感激不尽,何况是价值连城的陈国至宝水月明珠?娘娘如此厚爱我实在惶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架子端够了,是时候给安阳一个台阶下了。

        安阳闻言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表妹这话可见外了,水月再珍贵不过是个物件母妃留着也是锁在箱子里,倒不如给表妹添些喜气,所谓明珠不暗投不正是这个理儿么?”

        司徒凝冰了然一笑,“好一个明珠不暗投,公主所言极是。只是…”敛水双眸静静的瞧着安阳面露犹疑之色,“我怕公主一番苦心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虽只是一件衣服却是天壤之别生死之差,还望公主思量清楚,待您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品茗不迟,臣女定倒履相迎。”说罢,司徒凝冰缓缓起身,悠然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厢房。

        见怜亦步亦趋的跟在司徒凝冰身后暗暗观察了一圈见四周无人,这才小声道:“小姐您说安阳公主会明白您的意思么?”不是她小瞧安阳,只是大公子做事素来滴水不漏,单凭小姐两句话就想祸水东引怕是没这般容易。

        “她明不明白并不打紧,德妃与魏王清楚就够了。”司徒凝冰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既然要争权夺利早晚都会叫人察觉,如今太子已出局,区区一个魏王想来我那好师兄也不会放在眼里。”

        “小姐胸有成竹,是奴婢多此一问了。”

        “你这话说早了。”瞧着廊外被寒风卷着四散飘零的枯叶,司徒凝冰幽幽道:“棋局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小姐弈棋天下无双,奴婢相信您一定会赢到最后的。”见怜说得极笃定,在她眼中似乎自家小姐如天上的神仙般是无所不能的。

        司徒凝冰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朝着见怜粲然一笑,“嗯,你说得对。”

        见怜被那笑容晃花了眼竟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之时,司徒凝冰的身影已转过回廊消失不见了。见怜一惊,忙追了过去,“小姐您等等奴婢呀!”

        水月庵外,司徒霁华等候在烈烈寒风之中,他虽站着不动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着水月庵山门张望。原本朝堂之争家族荣辱是男人该操心的事情,身为家中嫡长子更是责无旁贷,如今却无端叫小妹卷了进来,司徒霁华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所以当一袭银白色鹤裳的纤细身影从水月庵款款走来的时候司徒霁华一改往日温雅公子的形象三步并两步的小跑着迎了上去。

        “小妹你没事儿罢?公主可有为难你?”

        司徒凝冰侧头打量了兄长一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还是先擦擦头上的汗再问罢,这大冬天的仔细着凉了。”说着将一方手帕递了过去。

        司徒霁华这才惊觉方才太紧张额头上竟挂满了汗珠子,冷静持重的兄长形象顿时绷坏了,好在他情绪调节的快,若无其事的接过帕子一壁擦着额上的汗珠一壁笑道:“最近上火的东西吃多了你看给我热的。”

        司徒凝冰也不戳穿他,待他擦完汗正准备继续走,不想司徒霁华本能的牵起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这山上路滑,你小心些跟着哥哥走。”司徒凝冰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一阵恍惚,面前俊雅男子的面容与十多年前的总角少年融合在一起,稚气的脸上一派老成持重,“妹妹雪天路滑,哥哥牵着你走。”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眼睛酸酸涨涨的似有一股热流要夺眶而出却被司徒凝冰强逼了回去。她不能哭,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妹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司徒霁华没注意到自家小妹的异样,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司徒凝冰冷得可以同寒冰媲美的手上。“这药也服了大半年了,怎么还是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两道俊眉皱成了一个川字,“感情甄正这个老匹夫往日里都在敷衍咱们家,你这样畏寒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并无大碍?真是个庸医!”

        “大哥,话可不能这样讲,我这体寒的毛病是十多年积累下来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根除的,怪不得甄太医。”司徒凝冰觉着甄太医实在是太冤了,他的医术没有问题也尽心尽力的配合着她的家人着力将她养的白白胖胖,只可惜她自己的身体不是药石可以补得好的。

        司徒霁华也知道太医院里若论养生进补之道甄正当属第一人,况且这大半年来他隔三差五的过来府请平安脉风雨无阻,如此尽心竭力不可谓不用心,自己是关心则乱,一想到小妹独自一人离家在外十年,原本白白胖胖瓷娃娃一般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如今成了苍白无力风一吹就破的美人灯,他心里如何不急?烦躁的叹了口气,想也不想便冲口说道:“妹妹,家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正经,天塌下来有父亲和我顶着!”

        司徒凝冰微微偏过头躲开他认真关切的目光,淡声道:“来不及了,棋局已经开始落子无悔,大哥以为我还能置身事外么?况且…”司徒凝冰回握住兄长的手,转头注视着他,眼中满是坚定,“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既是司徒家的女儿家族兴衰荣辱便忧戚相关,怎可一味躲在父兄的庇荫之下享受着荣宠却不思付出?”她摇了摇头,“我不愿这样,我不想做无用的丝萝!纵然不能像父兄那样成为参天大树,至少也该独自抵挡风雨!”

        司徒霁华与她对视良久,终究是败下阵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大哥知道了,以后我再不拦着你就是。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要保重身子不要思虑过甚,陇西那边不比京城,可没有太医能时不时的过府给你诊脉,你不想着自己好歹也要想想母亲。”张了张嘴,司徒霁华还想再说两句却又怕妹妹嫌自己啰嗦便不再多言,转了话题道:“你进去这么久,安阳公主与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无非不过是拉拢示好罢了。他们自以为扳倒了太子便胜券在握了?”司徒凝冰冷哼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天下至尊的宝座就那么一个,多少人眼馋!想把咱们家当棋子也要瞧瞧够不够资格!”

        “也怨不得魏王,陛下子嗣单薄仅有三位皇子,齐王自幼体弱多病离京多年根本全无根基,眼瞅着太子没戏了,皇位近在眼前换了谁都会头脑发热的。”

        “所以我便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叫他们清醒清醒,他们想死咱们家可不能陪葬!”

        司徒霁华微微摇了摇头,“如今魏王正是春风得意之际,只怕妹妹你这盆冷水未必浇得醒他,万一惹恼了他,他不敢明着得罪咱们家,可难保不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听说安国公的庶长子的娶的是清河崔氏的女子正与魏王侧室崔孺人沾亲带故,再怎么说你也是要唤崔氏一声大嫂的,我担心……”他话未说完便被司徒凝冰打断了,“大哥不必过虑,我虽远离内宅十年可母亲给我的几位嬷嬷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害怕对付不了一个崔氏?何况自古嫡庶有别,我可听说了,我那婆母出身太原王氏天下最重规矩的人家,光是‘庶长子’这三个字在她眼中都是坏了规矩,崔氏光应付她便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闲工夫来坑我?”

        司徒霁华见她对李家内宅的情况比自己知道的还清楚就猜到自家小妹是事先做过准备的,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只嘱咐了几句“切莫掉以轻心”之类的话也就不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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