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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回不去的过往


东芷灵心情颇为低沉,神情异常严肃。

        她听闻子七带着婢女同昔洛满并及婢女肢体干架时,大为意外,按着俩人的行头,好歹也是公主殿下,一人之下,万民之上,怎能如此失了仙度礼法。

        她的母亲为着她,以身替天谴,生祭凡尘,她可是他们风家唯一的亲骨髓血脉,怎能干出此等荒唐,此等失身份之事。

        她行至偏院,还没进院子,便听见,子七一点悔过之心都没,却是在里面绘声绘色的叨念着,若不是那胖墩姑娘厚实的躯体压倒过来,她同贝念定能好好的教训那小丫头昔洛满。

        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她在心神里反复的告诫自已,她是他们风家唯一的血脉,不可冲动,不可吓着她,不可伤着她。

        可又着实让人气愤,他们风家何等尊贵的血统,要说也是胜过眼下天君并及血脉,怎到了子七这里就不一样了,他天魂古生,自来也不是这么个心智啊。

        “若不是那胖墩姑娘庞大的身躯一压,还不知你们要扯掉多少头发,脸上撕抓成怎样,着实一场打斗,把你们演变成了凡尘低俗的泼妇模样。”风苏泰乙找着自身的衣服,也酒意全退,清醒的看着贝念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躺于床榻上欣然入睡,或是刚才打斗得太激烈,太耗神,所以她一着床便睡着。他对子七平静的说去,“好在她没撕扯你的头发,不然,我。”

        “怎样。”子七双眼放着灵光,满眼笑意。

        风苏泰乙掐然而止。

        子七紧跟他身后追问,他仍不予以回答,只且在屋内悠然自得的转着几圈,子七便踩着他脚印跟着转了几个圈。

        “你不懂适可而止吗?”风苏泰乙终是被追问得有些烦了。

        子七摇头,“不懂。”

        唉,风苏泰乙长叹一口气,一甩衣袖,合衣躺于榻椅上,斜着一眼站于身侧的子七,“你不会想同我一起躺下吧。”

        “你也没给我腾地啊,我往哪儿躺,这只是榻椅,又不是床榻。”子七话完,仍追问,“若我同昔洛满俩人实实的干打在一起,你帮谁,那昔洛满长得确实不错,同我的贝念一般像个小精灵,而且她还对你一眼动情,你不会是要帮她,而不帮我吧?”

        “我祖爷,祖奶奶何等聪慧,再说,天魂古生也不像是位愚钝之人,怎就结成一个你。”

        “我怎了,她动手在先,打我的贝念,我还不能护了?”子七挽起裙摆,抬脚,往风苏泰乙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脚,“我堂堂魔族公主殿下,连自身婢女都护不了,将来何以护万众苍生。今天本殿下就把话撂这,往后她要是再敢动手,我便见一次打一次,气死你。”

        “我有何生气。”

        “她不喜欢你吗,你不也很受用吗。”

        “你。”

        “哼,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心疼为止。”

        东芷灵,她原本很气,可听至此,自个不免得又笑起来。

        如此看来,子七也不是愚钝之人,至少心下同她的父亲,能想着万众苍生。

        或是她年岁还小,天真纯良,不懂世事。

        竟然不是她动手在先,且又没受伤,她也便不进去屋内,统体来讲,这次干架也算是一小桩琐事,让他们三个小娃孩自个处理。

        当她正要转身离开时,身后一袭熟悉的气韵隐隐近身。

        她强烈的克制住自己,可她的身心还是微微的在颤抖。

        “苏灵,是你吗?”

        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温润柔和。

        一千多年前,她同子七这般年岁时,一时好奇自私下九重天,不想法力不够落入凡尘一处深谷,深谷里除过奇峰怪石,便是一片荒凉。

        她靠着自身的仙量和有限的修为在深谷中度过了漫长的一个月。

        每日坐于深谷中遥望头顶上空的焰火红衣飞驰而过,她从起先的跳跃呐喊招唤,到最后的静如坐雕,因为她明白这万丈深渊加之天际与凡尘遥不可测的距离,太阳司君怎能听得见。

        那时,她原以为她会被困上几十年,直到饿死在其间,不想遇到一位少年郎从深谷上方飘摇而过,万幸的是他察觉异样,又折身返回来。

        他救她出深谷,他带她去看异样凡尘,观赏凡尘爱恨情仇;他带她品尽凡尘山珍海味;他带她于凡尘中触摸春夏秋冬的温度。

        如梦般的时光总是葱碎轻浅。

        一日清晨,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落入她身前。她知道,九重天的父母在焦急的四处寻找她,不然也不会放出灵珠,她本能的伸出双手承接灵珠。

        其后她父亲风柏闪影而现,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等他回来,她父亲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至九重天。

        她是风家长女,她是战神的长女,她的处事直接关乎风家的体面,她只得将凡尘那段如幻影般的光阴埋入骨髓里。

        而此,她缓缓的转过身,果真是他,他一点也没变,清逸脱俗的无人可及。

        “永生。”她的声音怯弱无力。

        “苏灵。”他的眼神隐隐泛上泪花,他的声音低沉,“我寻你一千多年,你终于来了。”

        他的神情里全是她,断然天地间只有他与她,他生怕再弄丢般,小心依依的,就连眼神也是温柔似轻风。

        与他忘情的步步上前,她清晰的步步后退。

        “当年为何不辞而别,我只是去了趟集市给你买桂花酿,可回来,你却不在,我于凡尘足足等了你十年,直到我父母仙逝,我不得不回此地。”他柔情似水,却又迫切的想知道那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遇到什么事,你可曾去寻过我?”

        “‘苏灵’只是我一时兴起的名字,我的真名,东芷灵,九重天黄龙天族战神风柏长女,年幼贪玩误入凡尘。”东芷灵音细如吐丝,回不去的过往,面前的他一身华服,与昔日那白衣少年却已是天壤之别,“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昔洛爵,灵魅族帝君。”

        “苏灵,我还是我,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永生哥哥。”昔洛爵哽咽了,他的声音携上几份沙哑,“见你第一眼时,心中升燃的念想便是生生世世只待你身侧,所以,我因你而取名为永生。”

        “我们在最好的时光里,彼此错过。”东芷灵字字诛心。“现如今,请唤我‘天后娘娘’。”

        “你当年不辞而别,我寻你一千多年,你再现时,却已是这万古之地四海八荒仰慕的天后娘娘!”昔洛爵身心颤抖,泪水克制不住的直往下掉,“是否,太过滑稽。”

        每个人身心里都会有道跨不去的伤痕,即便再大的权利与靓丽的华服也遮盖不了。

        “对不起。”东芷灵泪水同样滴滴直落。

        “你一句对不起,我该怎么办,这一千多年来,我都已习惯了每日去思索你的容颜与音韵。”

        “错过了,便是回不去了,只且说,若有来世,愿你我坦诚相待。”

        东芷灵知道,此地,她不能再待下去,再且如何,她的儿子俊一将来是九重天黄龙族的天君,她不能给她的儿子,下一任天君抹上一层阴晦的污点。

        要知道,这天君之位原本是她风家,禅让出去是为着万众苍生,她是战神风柏的长女,她理应明白,也着实明白,她要作的是万众苍生良德的典范。

        她给着一眼,站于一旁的风苏泰乙,“泰儿,护好你子七妹妹。”

        风苏泰乙恭敬的听从。

        “长姨母,你要走吗?”子七见东芷灵提脚往外要走。

        “好好听你哥哥的话,不可惹事。”东芷灵对子七清浅一笑,笑得苍白无力。

        “那我呢!”昔洛爵咆哮着,他失态了。

        “你我已是近两千岁辰的人,不再是无所顾及的稚嫩年少。”东芷灵复以常态,威严集上眉头,神情冷若冰霜。

        昔洛爵终是忍不住,怒吼着,他狂怒之下将院庭之物全部掀了个低朝天。接着他竟去抓扯东芷灵的臂膀。

        “你如今不是永生,是灵魅族帝君,不可失了度!”

        东芷灵一个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年前你如此,现在你又如此,终归你欠我的,你将永生永世也偿还不清,你永生永世也偿还也不清!”

        昔洛爵真是失了态。

        他仰天咆哮着,鼻涕泪眼流得一塌糊涂。

        院门外的一众待从婢女,胆颤心惊得不敢靠近。

        子七吓得双手紧紧的拽住风苏泰乙的臂膀。

        “别怕。”风苏泰乙第一次,细腻柔绵的轻轻拍了拍子七的小肩膀。

        子七望着他,小声细气的说道,“眼下模样,怎与前几日见的昔洛爵千差万别。”

        “情伤,是最灼人心神,惑人心智。”风苏泰乙本意要说,你母亲风玉灵,却是活活被情伤致死,可话到嘴边,他又缩了回去,怎能让她这般小小年纪,去承受上一辈人的恩怨。

        话间,只见昔洛爵一个闪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竟然情伤如此可怕,那不去触碰就好了。”子七长长叹口气,“估计,长姨母这会儿躲在某处啼哭,昔洛爵较之天君可是胜过万万倍,而且还如此钟情。当初本不该嫁给天君。”

        “不可在此胡说。”风苏泰乙虽然也深感不解,但他明白,东芷灵永远以风家为大局,“长姑母她担负的是风家的责任,所以她承受的所有事情以风家为大局,而忽略她自身。”

        “统统说来,甚是可怜,我以后不要这样!”子七摇头晃脑的叹道。“我差点还喜欢上了昔洛爵,好险啊,如此说来,他还差点成为我的长姨父了。都且只是差点点,好险,好险。”

        其后一连声的,啧,啧,啧。

        啧得风苏泰乙眉头都锁紧。“你那不是喜欢,你是好色,被昔洛爵他的容颜所动。”

        “你,你。”子七又咂舌了,“即便如此,又如何,你有本事也长成他的模样。”

        “我只且做我自身,又何需那般模样。”

        院外角落中,如昔双眼隐生笑意。

        她与昔洛爵的婚约已是有一千多年了,可一直不见他将她娶进家门,原来这里头还有一层这样的故事,如此也倒好,她还可以去南山焦荒嬉戏一把。

        眼下终于赶走了最大的忌讳,她朝她的婢女玉梦轻点下头。

        玉梦领悟其意,隐约间,她眉眼笑开。

        或是事情会比她们计划得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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