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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授课


  王家屏三人拿着《庶吉士储养培训疏》回庶常馆后,张敬修也回到检讨厅。

  张敬修一坐下,他的属吏王伦就殷勤地问道:“大老爷还是和上午一般喝炖茶吗?”

  “嗯,不要太浓的就好。”

  “好咧,大老爷可还要什么点心?”

  “暂不用了,对了你等会儿拿本《大明会典》过来。”

  王伦应了声就离开了。

  这些天张敬修已是将嘉靖朝的邸报看完,又在实录馆看了很多奏章文书,对嘉靖朝一些大事了解也深了不少。

  从这些邸报、奏章、文书当中,他也感觉到,嘉靖朝三名最著名的首辅——张璁、夏言及严嵩的不同。

  这三位虽说都是以‘媚君’作为进身之阶,但张璁却是以此作跳板,来实现心中的政治抱负,在他的主政之下,嘉靖初年一度出现了中兴的局面。

  而夏言这主要继承璁张璁的各项改革措施,但其眼界及能力皆远不如张璁,大明朝最严的海禁政策就是他一力推行的,不过又严嵩狗尾续貂,夏言的形象就一下子高大起来,在隆庆登基之后,在他的好学生徐阶帮助之下,得以平反。

  至于严嵩,虽是才华卓绝,但‘媚君’太过,秉政二十年,干事却最少,传下来的尽是些坏名声。

  三人之中,若说权谋,或许是张璁最差,但若论实干之才,却是以张璁为最,因此其下场反而是最好的。

  张敬修知自己的老爹是将张璁视作偶像的,因此他也主要在研究张璁的施政方式。一番研究下来,他也极佩服这位不逊于自家老爹的改革家。对于革除积弊,张璁采取了不事声张和渐进的革除方式,可以说是极为恰当的。

  张敬修翻出张璁的一些奏章,认真的做着笔记。

  正当他沉迷于其中时,周子义忽走到他身边,轻咳一声。

  张敬修抬头疑惑的看向周子义,不明其意。

  周子义脸上笑着,声音有些沙哑:“张修撰,我今日喉咙有些痛,但又轮到我为庶常们授课,不知张修撰可否代我去上一堂课?”

  张敬修认真想了想,应了下来:“既是周编修开口,我便为周编修代一堂课吧。不知周编修今日讲授什么内容?”

  周子义原以为张敬修不敢答应,想看到张敬修惭愧推辞的样子,不料张敬修竟应了下来,便说道:“那就有劳张修撰了,今日讲授的是如何草拟奏折,范文是《历代名臣奏议》。”

  张敬修点了点头道:“周编修且好生养嗓子,我这就去庶常馆。”

  周子义笑着拱手道:“张修撰不计前嫌,多谢了。”心中却道:这狂妄之徒入翰林院不过一月,连奏折都未拟过,谅你也讲不出什么东西,到时出丑那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张敬修却不管周子义是如何想的,反正他坐在这里也是无聊,此时去和同年中的佼佼者交流一番正和他意。

  张敬修当下就端着茶,去院内的庶常馆讲堂,三十名庶吉士正襟危坐,陈于陛、王家屏、于慎行在座,见是张敬修进来,都是一愣,哪有给自己同科进士讲课的道理!

  张敬修含笑作揖道:“诸位年兄,张敬修失礼了,周编修贵体欠安,由在下来与诸位年兄共同探讨如何草拟奏折,是探讨而非讲授。”

  庶吉士们都笑了起来,有人道:“久闻张修撰十步成文之名,我等正要请教。”

  张敬修端一杯茶,开讲《历代名臣奏议》,这部书卷帙浩繁,收集历代名臣奏疏八千余篇。所幸他在老爹的鞭笞下,读过此书,大半记于心中,这时讲起来,遇到需要引用的篇章,张敬修随口而诵,展现其惊人记忆力,一堂课下来,背诵了数万字,而且思路清晰,归纳得简明易懂,一众庶吉士尽皆赞叹,这部书其实很多庶吉士都读过,但却无人能如张敬修这样了然于心,能深入浅出地讲出来。

  张敬修端着茶杯出来时,见侍读学士诸大绶立在讲堂长窗外,显然已旁听多时,张敬修赶紧将茶杯放在廊栏上,向诸大绶施礼。

  诸大绶眼中满是赞赏,点头道:“张修撰讲得极好,以后这门课就由你来讲。”

  张敬修忙道:“掌院学士,这个万万使不得,今日是周编修身体不适要我暂代,我只有勉为其难,哪有给自己同年讲课的,在下没有这个资历,今日只是从权。”

  诸大绶见张敬修坚拒,也觉得于翰林院制度不合,就没再要求。

  讲堂之中,庶吉士们听过张敬修的课后,都觉这出身显贵的少年状元非是浪得虚名,实是真有状元之才的。

  “这位张修撰虽是年少,才华却是极高,他的会试卷及状元策我都度过,都是一等一的好文,今日这《历代名臣奏议》讲得亦是出彩,我是自愧不如了。”一位名叫徐显卿的庶吉士叹道。

  “不错,我虽是自负博闻强记,但与之相比却也不如,今日这张修撰讲课,几乎未曾翻开书本,所需引用的篇章,随口而诵,看起来似乎有过目不忘之能。”另一名为李维桢的庶吉士点头道。

  众庶吉士亦是纷纷附和,对张敬修称赞起来。

  陈于陛见众人说得热闹,便插嘴道:“诸位年兄,我们这位同年状元郎确实有过目不忘之能,在下还曾亲眼见识过。”

  众人都是好奇:“哦,这世上真有人过目不忘吗?元忠兄说说看,张修撰是如何过目不忘的?”

  就连王家屏、于慎行也是好奇地看着陈于陛,他们虽和张敬修引为知己,但张敬修并未到处宣扬他的过目不忘之能,也只有陈于陛略有所知。

  陈于陛笑着道:“我与张修撰皆爱读史书,有一次我与他比试典故出处,其不过片刻就将说出各典故出于何句,所言无一不中,其中一些极为偏门的典故,亦是不假思索就背诵出原文,因此方知其有过目不忘之能。”说着还将当时情形细细说出。

  众人听了都是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庶吉士们谈笑一阵后,正要回到案上自习奏折拟制,这时王家屏与陈于陛、于慎行交换了一下眼色,走至堂上,朝众庶吉士朗声道:“诸位年兄,我等在庶常馆已有一月了,诸位年兄觉得我等所学课业如何?”

  庶吉士们有些不解其意,而于慎行在座位上大声道:“教习们学识人品极好,讲经论典亦是深刻,让我等受益匪浅,只是这经世致用的务实之学,却是未怎么讲,就是讲起来也有些迂阔空泛。”

  陈于陛佯装反应过来,出身附和道:“不错,我也有此感,我等为庶常,有储相之称,这馆课中缺乏经世致用之学,却是有些不足了。”

  这时不少翰林都是点头。

  庶吉士张位问道:“在下还记得忠伯兄(王家屏)曾说过,一道联名题请各部堂官、各省巡抚为我等授课之事,忠伯兄今日是有此意了吗?”

  众庶吉士听了张位所说,都是记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王家屏。

  王家屏笑着道:“难为明成兄(张位)还记得,在下正有此意。不瞒诸位年兄,这请各部堂官、各省巡抚为我等授课的提议非是在下所提,而是今日为我等授课的张修撰提出来的,为此他还写了一封奏疏,诸位可先传看一番,看过之后,我等再行计较。”

  说完就将从袖子中拿出那份《庶吉士储养培训疏》,递给了坐在前边的张位。

  庶吉士们闻言皆极为惊讶,张敬修乃是状元,直接就是‘天上神仙’,一授官就入翰林为修撰,怎还为他们的馆课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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