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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顾忻起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感冒了。

        喉咙一阵一阵发着痒,鼻子堵的严严实实,连脑子都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他难受地对着垃圾桶呕了两下,但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更是空荡荡的,他拧眉看了看手机,关掉了没完没了的闹钟,翻身下了床。

        初春的清晨仍旧是雾蒙蒙的,半个海城都笼罩在薄雾里,像是蜘蛛结成的密密麻麻的网。

        冰冷的寒风从领口与袖口肆无忌惮地往里面钻,不一会上半身就被冷意舔食了一半。

        顾忻出门的时候带了个口罩,拢紧外套,低着头往前走。

        海城是一个很温和的城市,虽然不临海,但政府挖的人工湖很多,春秋短,夏日长,刚临近二月,天气已经有了回暖的征兆了。

        顾忻看了看时间。

        他起的早,一般只睡七个小时左右,早晨六点就起床了。

        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顾忻在路上走了一会,找了一家早餐店坐下。

        顾忻这几个月一直在这蹲点吃饭,店里的人都比较眼熟他,毕竟这一片住宅是海城刚开始做城市规划的时候定的老城区,比较有年头,邻里都互相认识,对于已经退休的老校长家来的小孩,更是尤为关注。

        “还是葱油饼、鸡蛋和粥吗?”老板娘捞出两个茶叶蛋,热情地对着顾忻笑了笑。

        顾忻点头,找了个桌子坐下。

        他掏出手机划了划屏幕,早上没什么人动弹,连热闹的群聊都停止了滚动,直到他划过顾青海昨天发的朋友圈,抿了抿唇,下半张脸掩在灰黑色的外套里,看不清整体的表情。

        顾青海没发什么别的东西,只发了一组图。

        他昨天见到的那个omega穿着一声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毛衣是纯然的白,他手里捧着一小捧玫瑰花,白皙的脸冻的通红,但面对镜头的时候仍是一脸幸福的笑。

        笑的很甜蜜。

        印象里他妈好像没那么笑过,除了节假日回外公家的时候能从嘴角泄露出点浅浅的微笑,其他的时候总是端着脸,像是立马要呵斥他人。她是个很严肃的企业家,年轻的时候跟着一帮人创立了个小公司,部门的副总做了很多年,威严便在她脸上生了壳,渐渐变成一个不能与肌肤剥离的面具。

        顾青海不一样,他总是追求浪漫,彷佛离了风花雪月就不能成活了一样,总喜欢在朋友圈发他那些酸诗,有种旧式文人特殊的傲慢。

        顾忻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明确知道他俩是怎么貌合神离的,直到他妈癌症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顾青海假模假样地挤出两滴眼泪来,便是他俩爱情的终止了。

        然后顾青海就迅速地找了另外一个下家。

        顾忻看的恶心,他厌恶地皱起了脸,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直接把顾青海屏蔽了。

        老板娘很及时在他放下手机的一刻把早餐端了上来,操着一口方言道,“哦哟,今天怎么穿这么少呀,多穿点,天气预报说有雨,可冷了。”

        顾忻勉强笑笑,接了东西,饭馆里还有其他食客,挤在柜台旁边跟算账的老板说话,“哟,老板,你家小孩去做分化登记了吗?”

        老板道:“前几天登记了,给判的c级,她信息素有点不稳定,医生让先稳定几天看看,还没去公安局认定呢。”

        食客抓了把柜台上的瓜子,捏在手上嗑,埋怨道,“现在信息素登记搞的可讲究,什么都得做一遍,哪像以前,第一遍说什么就是什么,信息素又不是什么智商测试,搞这么复杂干啥呢。”

        老板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听说等级高的补贴高吧,社会福利这么好,可不得讲究。”

        食客嫌恶道,“现在跟以前一个样,明摆着搞血统歧视那一套,等级高就能上天了还是咋地。那我们beta岂不是都不是人了。”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

        顾忻吃到一半哽住了。

        他是个不完全的的alpha,信息素登记的时候由于浓度太低,都没给他定级,医疗机构的人让他回去稳定个把个月,说不准那岌岌可危的信息素能略微浓聚一点。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顾忻不仅没有保住及格线,更是一路往零蛋的方向狂奔,马上就要突破边界线了。

        顾忻吃到一半的饭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没有一个alpha男生愿意说自己信息素低,毕竟越低越代表着各项性/激素指标低迷,精/子活性低,跟阳/萎、不孕不育总是能扯上点关系。

        顾忻突然有了点微妙的蛋疼感。

        他匆匆扒了几口饭,付账的时候也很匆忙,快的像是被鬼抓了一样。

        老板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点奇怪,挑眉说了一句,“今天怎么吃这么快,还没多看几眼呢。”

        顾忻到学校的时候刚刚八点半,学校校医室已经开了门,顾忻熟门熟路地到二楼抽了血,用小针取了信息素样品,直到九点到三楼去等医生的门诊号。

        学校的校医室是医院小分院,开设的科室不多,但有一个单独的独栋小楼,平时坐诊的医生也不多,又不支持网上取号,因此号总是很难排。

        顾忻在后面站了一会,三楼信息素科早就挤满了人,他取的号比较靠前,但诊室门口却被堵住了,一大堆人像是蝌蚪挤在同一片水域一般,勾着头往诊间里面看。

        “有患者易感期了”,有人突然高声喊道。

        “alpha和omega往后站,叫几个beta护士过来。”

        “患者信息素等级高!alpha和omega往后站!别往前挤了!”

        诊间的护士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直接关上了诊室的门,隔着窗户对外面道,“清空一下现场,二诊室暂时不接诊了,大家都去三诊室!待会医生过去!”

        随着风的流动,诊室里那一丁点的信息素漏了出来,像是一滴油落进清水里一样,瞬间飘起了浮沫。

        整个三楼都躁动起来。

        顾忻扯紧了口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发烧了,等他接触到那一点特殊的气味了之后,浑身更是冷的发了抖。

        但信息素只出现了一瞬,比花香更淡,比木香更清,却比酒香更烈,猛烈的像是燃烧的火。

        顾忻像是被火烧着了。

        他来的时候吃了一片退烧药,但药物像是没有丝毫发挥作用,难受的感觉从脑袋扩散到全身,让他的脑袋重的像灌了铅。

        顾忻不适地闭上了眼,略微往前一倾,便坐直了身体,他把手插进湿润的头发里,眉眼间都是轻薄的的一层水汽,愈发显得他五官的浓烈锋利。

        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手指接触到的皮肤一片滚热。汗水从他的鼻尖流淌下来,两侧的太阳穴隐隐发胀,甚至带着些微妙的疼痛。

        坐他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从他的角度看,顾忻脖子上满是汗,从鬓角到下颌都泛着潮湿的水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在灰色的衣领上洇出一块浅淡的痕迹。

        那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顾忻没功夫理他,他闭着眼,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后脑勺抵在墙上,疲累地把衣领拂了下去,冰凉的椅背贴合脖颈后的皮肤,带来一股透骨的凉意。

        他眉头压得很低,说话的声音也又低又沉,整个人挨在墙边,像是收缩羽翼的鹰,“没事。”

        与此同时,随着信息素的暴动,三楼的人群像水一样涌了上来,又像水一样流了下去。

        “我靠,里面是谁啊?”

        “不知道啊,我没注意。”

        “我们学校才有几个高等级的alpha,几个年级加起来也不到十个吧。”

        “是不是姜奉啊,我们学校分化的几个alpha不就他等级最高吗?刚才帘子挡住了,看着有点像他。”

        “但是姜奉的易感期不是在上学期就过了吗?”

        “对了,听说姜奉上学期易感期的时候突然跟班里的人打架,把教室都砸了是不是真的?”

        “真的,姜奉自己自残还把自己的手指弄骨折了。后来打完抑制剂都自闭了,天天带着阻隔贴,据说是看到人就想捶。”

        “信息素纯度高的人易感期都这么猛吗?”

        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都压在了耳后。

        顾忻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飘忽。

        伸手时能看见自己的手,抬头时也能看到对方的脸,但是他对外界的感觉却像是隔了一层膜,除了嗅觉感觉跟磕了药一样无限放大。

        他此刻的情况说不上好,额头一阵阵发痛,头晕叠加头痛,像是一个人拿着棍子在他脑袋里翻搅一样,鼻腔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气味已经消失殆尽,但顾忻仍旧像是被隔离在外,那种清新的香气像是镶嵌在他脑子里具象化了一样,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播。

        像是清透的竹子香,更像是绷直前爪的猛虎,清淡的味道里充斥着相当凌厉的威慑感。

        这是alpha信息素发情的气味。

        顾忻眉头紧锁,感觉脑子嗡鸣,鼻腔突然一热。

        他用食指摸了摸鼻子,手指撤开时,指尖一片鲜红。

        他恍惚地看着手指,眼睫不受控制地合拢,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三楼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有人晕倒了!”

        姜奉已经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了。

        他用手指碰了一下鼻梁,鼻尖透明的汗水顺着指骨流了下来,瞬间就落在了手腕上。

        女医生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旁边的人压着他。她眉心皱出了褶,低声道,“放轻松点,针还没打完……”

        姜奉这会慢慢止住了汗,但手腕还是潮湿的,医生用酒精棉轻轻擦拭了一下姜奉的皮肤,细小的针头一瞬间就刺破了皮肤。

        透明的药水慢慢注射了进去。

        他颈后的衣服也被拉了下来,后颈上分布着几个细小的针眼儿,因为是刚刚注射,那一片的皮肤异常鲜红。

        护士用酒精消了毒,重新换了一张阻隔贴贴上。

        室内的信息素早已经被空气净化器排空,姜奉被几个人按着,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女医生紧张地给他打完了最后一针,舒了一口气,紧拢的眉间也松散下来,其他的医护人员也明显放松下来,有人拍了一下胸口,连声感叹:“刚才吓死我了”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踢开,原本诊室就没扣紧锁,这会被人一踢,把手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有个学生着急的站在门口,看见一屋子的医务人员,有些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有人有人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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