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五攻甘州回鹘

自潘罗支死后，吐蕃随之分裂，折逋游龙钵等族归顺了李德明，只有潘罗支弟朔方节度、西凉府六谷部大首领厮铎督没有归顺，誓与李德明为敌。

        李德明也以六谷部为世仇，派军队阻绝吐蕃人往来，侵掠无虚日，使吐蕃不得安宁。厮铎督派遣使臣偷越西夏之境，到汴京向宋朝投诉。宋真宗令张崇贵出使西夏，晓谕李德明。李德明不但不听，竟然率兵屯境上，谋取六谷部。

        厮铎督自知无力对抗夏军，与回鹘结盟，以防不测。李德明得知厮铎督有备，遂放弃进攻六谷部，将矛头指向回鹘。

        回鹘族居住在平夏之西。回鹘本匈奴之别裔，祖居天德西北娑陵水（今蒙古国色棱格河）。后魏时号铁勒，唐初号特勒，后称回纥。其首领称可汗，自唐贞观以后朝贡不绝。至德初，出兵助唐讨平安史之乱，故累朝恩礼最重。然而其可汗侍功骄横恣肆，唐朝虽患其要求无厌，往往姑息听从。

        唐肃宗因英武可汗助平安史之乱有功，于乾元元年（公元758年），以其女宁国公主嫁之。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天亲可汗遣使入朝请婚，以宗室女咸安公主嫁之。唐穆宗长庆元年（公元821年），崇德可汗向唐朝求婚，以宪宗女太和公主嫁之。

        唐元和中，改国号为回鹘，分为甘州、沙州、西州、新复州数种。会昌时期，其国衰乱，分裂多部，各自而立。其相馺职拥外甥庞勒西奔安西。继而为幽州张仲武所破，庞勒乃自称可汗，居甘州、沙州、西州，却没有恢复昔日之盛。

        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皆遣使朝贡。后唐同光年间，庄宗李存勖册其国王仁美为英义可汗。仁美卒，其弟仁裕立，册封为顺化可汗。后晋天福中，又改封为奉化可汗。仁裕卒，子景琼立。

        因唐朝时相继以公主下嫁回鹘可汗，故回鹘世称中国为舅，中国每赐答亦称其外甥。五代之后也都依俗以舅甥称呼。

        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可汗景琼遣使朝献。建隆三年，阿都督等四十二人以方物来贡。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遣使贡玉百团、琥珀四十斤，牦牛尾、貂鼠等。乾德三年，遣使赵党誓等四十七人以团玉、琥珀、红白牦牛尾为贡。开宝时期，连续遣使贡方物，其宰相鞠仙越也进贡马匹。

        宋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冬，宋太宗遣殿直张璨持诏书，宣谕甘州、沙州可汗外甥，赐以器币，招致名马美玉，以备车骑装饰之用。宋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甘州回鹘可汗夜落纥遣使裴溢等四人，以骆驼、珊瑚、琥珀朝京来献。

        宋咸平四年（公元1001年），西州回鹘可汗禄胜遣使曹万通，以玉勒名马、独峰无峰骆驼、宾铁剑甲、琉璃器来宋朝进贡。

        曹万通对宋真宗禀奏：“臣自任回鹘国枢密使，本国东至黄河，西至雪山，有小郡数百，甲马甚精习，愿朝廷命使统领，使得缚李继迁以献。”

        宋真宗很高兴，下诏禄胜：“贼枭继迁凶悖，人神所弃。卿世济忠烈，义笃舅甥，继上奏封，备陈方略，且欲大举精甲，就覆残妖，拓土西陲，献俘北阙。可汗功业，其可胜言！嘉叹所深，不忘朕意。今更不遣使臣，一切委卿统制。”

        曹万通跪谢：“微臣替可汗王谢陛下信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真宗遂赐禄胜器具服饰，特授曹万通左神武大将军。

        曹万通回到回鹘国，向可汗禄胜呈上宋真宗的诏书和赐物。他看完诏书，大喜。遂遣兵战李继迁。当时李继迁在世，主要力量对付宋朝，所以屡屡退让。

        甘州回鹘可汗夜落纥于宋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遣使朝贡，禀奏胜李继迁之状。四年，又遣尼法仙等人到京师献马。势力越来越大，瓜州回鹘和沙州回鹘都依附于甘州回鹘。因与西夏西界接壤，夜落纥时常派遣军兵骚扰西夏，甘州回鹘成为西夏的大患。

        景德和约的签订，使宋夏取得了边界的和平，一时间无战事。

        李德明开始考虑解决回鹘之患，于宋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一月，派遣张浦率六千骑兵进攻甘州回鹘。

        甘州在凉州之西，距西平府千里之遥。西夏大军经过长途跋涉，一路风沙险阻，好不容易到达甘州，已经师老兵疲。夜落纥得到西夏骑兵到来的情报，已做好迎敌准备。甘州大军以逸待劳，随时准备出击。

        张浦率军刚到甘州地界，阵脚未稳，夜落纥就挥军冲杀过来。西夏大军人困马乏，无力再战，败退而回。

        是年三月，李德明又派遣军主万子等人率军进攻甘州回鹘。夜落纥得知西夏大军来攻，预先设下埋伏，派遣一队人马迎敌。万子与战，回鹘军且战且退。万子心中大喜，回鹘不过如此。指挥西夏大军连连追杀，陷入埋伏圈。回鹘大军四面围攻，夏军大败，悉数被杀，只有万子领数人拼死突围，落荒奔逃。

        回鹘大军将夏军被俘军兵押解到一片荒野，让俘虏看着被缴获的粮草辎重。

        夜落纥对西夏战俘道：“尔辈狐鼠，只求小利，我则不然。”

        他看看黑压压的俘虏，用力挥了一下手。回鹘兵将西夏粮草辎重焚烧，又将西夏战俘全部杀掉。

        李德明没想到两战皆败，回鹘欺人太甚。他不服气，宋朝大军都奈何不得我，你一小小回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点集人马，于八月亲率大军进攻甘州回鹘。

        夜落纥听说李德明亲率大军来了，心中恐惧。他不甘心被歼灭，站在城头，慷慨激昂地对军民道：“西夏王李德明亲率大军前来报复，我甘州回鹘危亡旦夕，军民要想活下去，就要拼死奋战。只有拼死奋战，才有生机，才能保我回鹘。”

        军民齐声高呼：“拼死奋战！拼死奋战！拼死奋战！”

        西夏大军来到城下，夜落纥率军迎战。李德明虽然决心很大，但夏军必定是长途出战，回鹘军以逸待劳，加之作战勇猛，又有前两次作战的余威，越战越勇。夏军渐渐抵挡不住，溃退下去。李德明奋力呼喊将士顶住，败局已定，无力扭转，只得下令撤退。部下拼死护卫着李德明，狼狈而逃。

        镇戎军将甘州回鹘战胜李德明西夏大军的情况上报给宋朝。可汗夜落纥、公主宝物、宰相娑温各遣使宋廷朝贡。

        大宋满朝文武大臣欢心鼓舞，双手高举笏板纷纷向皇帝道喜：“贺喜陛下，恭喜陛下，西夏三战皆北，德明侥幸逃脱。回鹘骁勇可依，平灭西夏不久矣。”

        宋真宗满面春风，含笑道：“回鹘尝杀继迁，世为仇敌。甘州使至，亦言德明侵轶之状，意颇轻视之。量其兵势，德明未易敌也。”

        群臣奏道：“回鹘立下殊世之功，当予奖掖。”

        “众卿所言极是。”宋真宗点点头，遂嘉誉回鹘之功，赐夜落纥铠甲。封可汗王进奉使姚进为宁远将军、宝物公主进奉使曹进为安化将军，并赐以官服和笏板。

        三次进攻回鹘皆败北而归，如何咽下这口气。李德明寝食难安，回鹘不啻虎卧床榻芒刺在身。宋朝和回鹘联手用兵，西夏腹背受敌，情势凶险。回鹘不除，后患无穷。他思来想去，还得出兵回鹘。

        李德明请来了张浦，“军师，我军三讨回鹘，都无功而返。我欲再征回鹘，军师有何见地？”

        张浦道：“在下以为，三战皆北之因，在于我军劳师远征，未得休整就迎敌，此我之短。回鹘以逸待劳，持勇而战，此敌之长。以我之短攻敌之长，败绩就不足为奇了。”

        李德明问：“敢问军师，如何以对？”

        张浦道：“兵法云：兵贵神速。我军当神速进兵，包围甘州城，使其出不得城，成为瓮中之鳖。待其粮草怠尽，我军攻城，可下。”

        “好，军师之计甚妙。”李德明十分赞赏张浦的分析。“就请军师做准备，再攻回鹘。”

        张浦施礼道：“是。”

        宋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四月，张浦率二万精骑进攻甘州。夏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甘州城包围。夜落纥指挥军民凭借城池固守。

        张浦采取不定时攻城，有时白天攻城，有时夜晚攻城，有时围而不攻，有时连续强攻。无论张浦采取什么战术，但效果微小。夜落纥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将士夜以继日严守。

        夏军强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攻下甘州城。

        张浦想，大军长期远征，战斗力已消减，粮草将尽，不宜久留，暗中准备撤军。担心回鹘军追击，又攻了几次城。他见准备就绪，遂下令：“日暮造饭，午夜攻城。”

        夏军大张旗鼓地宰牛杀羊，并放出午夜攻城的风声。夜落纥得到夏军午夜攻城的密报。

        夜落纥对宰相道：“西夏大军要在午夜攻城，宰相如何看？”

        宰相娑温对夜落纥道：“可汗，在下以为，攻城是诈。夏军长途进兵，久攻我城不下，已师老兵疲。攻城是假，退兵是真。”

        夜落纥道：“如果夏军退兵，我们就出击追杀，定能大败夏军。”

        娑温想想道：“张浦用兵如神，要退兵不能不防我军追击，恐设埋伏。”

        夜落纥哈哈大笑：“宰相多虑了，夏军三次战败，退军时皆被我军追杀，逃跑还来不及，如何设下埋伏。”

        婆温道：“前三次没有设伏，不能断定此次不设伏，有备无患。”

        “宰相所虑极是。”夜落纥问道：“以宰相之见如何以对？”

        娑温道：“我军首要迎击夏军攻城，不可轻敌。其次，派一部分军兵追击，大军做好接应和追击两手准备。若夏军设伏待我军追击，则派大军接应。若夏军没有设伏，则追击夏军。”

        夜落纥大喜，“宰相之计甚好。”

        夜色深沉，星辰闪烁。甘州城灯火通明，依然严阵以待。夏军营中战马嘶鸣，将士呐喊着涌来。对垒战车高高竖起，骆驼鞍上的旋风炮向城上发射大石弹。神臂弓远远地发射利箭。回鹘军兵挥刀射箭，擂鼓呐喊。

        经过一番攻守之战，战场暂时平静下来。夜落纥和娑温在城上检查伤亡情况，部署兵力。

        西夏军营一片黑暗，军鼓声隐约传来。

        东方地平线露出一丝鱼肚白，天渐渐地亮了。探马奔进可汗府，“报，可汗，西夏大军退兵了。”

        夜落纥急急忙忙来到城上，站在敌楼下向夏军营地瞭望。夏军兵营一片寂静，旗帜迎风招展，军鼓依然响动。

        夜落纥望了一阵夏军兵营，对婆温道：“夏军不见人影，只有一些帐篷，还能听到军鼓响。是否设疑兵迷惑我军，其军已经撤退？”

        娑温道：“为防万一，先派小股军兵去夏营看看动静。”

        夜落纥道：“就依宰相。”

        一队回鹘骑兵出城，杀进夏营。只见几只羊倒绑在柱子上，下面是军鼓，羊蹄不停地敲击着鼓面。他们正疑惑着，伏兵突出。回鹘骑兵惊慌，拨转马头欲逃回，被夏军骑兵团团围住，只有几个人拼死突围，逃进城。夏军并没追击，骑马向东奔去。

        城上的夜落纥和娑温远远地望见，追悔莫及，赶紧派大军追赶。追出二十多里，进入山谷。夏军四面出击，回鹘军大败，仓皇溃退。

        婆温得报，命大军接应。夏军骑兵立即撤退。回鹘大军追来，远远地望见夏军在山谷中列阵等待。婆温恐张浦设计诱大军深入，遂命撤军。

        张浦率军平安地回到西平府。李德明率军民出城迎接，他拉住张浦的手，喜悦地道：“军师和将士们远征而回，劳苦功高。”

        将士们欢呼。旌旗迎风招展。

        张浦遗憾地回道：“让西平王失望了，我军将士虽英勇奋战，却没能攻下甘州城。”

        李德明道：“军师和将士们虽未攻下甘州，也消耗了回鹘的军力和士气。攻下甘州，指日可待。”

        秋天来了。李德明再次点集兵马，同张浦一起进攻回鹘。大军严阵以待，号角齐鸣，巫师舞剑，铜鼎里火苗熊熊，一片兽骨在火苗上烧烤。巫师一边舞剑一边向长生天祈祷。祈祷完毕，他将宝剑投向前方，宝剑直直地插在沙土中。

        巫师伸手，在熊熊火燃中拿出兽骨，举向长生天，两眼注视。兽骨上显现几处烧痕。巫师身子一抖，凝重的脸庞上出现惊恐的神色。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李德明面前，唔唔噜噜地：“禀西平王，此次出兵，凶。”

        李德明一愣，“此次出兵凶？”

        “是，西平王。”巫师将兽骨举向李德明，“请西平王观看。”

        李德明仔细地看着兽骨。兽骨上有几条断裂的烧痕。李德明心中一颤，双手举向长生天，虔诚地道：“既然长生天不让我出兵，此次出兵回鹘就作罢。谢长生天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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